「戰神。」謝奪垂眸低聲道︰「沒錯, 無論如何, 沒人能抹除我的戰功。」
「那當然!」韓皎快步跑到**oss面前吹彩虹屁︰「殿下是扶危救國的戰神, 會名垂千古!」
謝奪一挑眼,輕笑一聲,問他︰「韓小白, 你想要什麼?」
韓皎一愣,這也太客氣了,吹個彩虹屁而已,他沒想索要報酬啊。
「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謝奪說。
韓皎狐疑地看他︰「您又想什麼心思捉弄臣了?」
「真的, 你說。」
韓皎想不出謝奪要使什麼壞,就昂首道︰「那臣許願要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可以嗎?」
「可以,但我只帶了銀票, 你自己去票號換銀子。」
韓皎眼看boss低頭掏錢包,趕忙抬手制止︰「別!臣跟您說笑呢!」
謝奪轉頭看他︰「你沒有願望?」
「不是……」韓皎一頭霧水。
**oss這是怎麼了?居然心情這麼好?
難道他其實挺想當太子, 從前的咸魚志向都是裝出來的?
韓皎疑惑地開口︰「您今兒個怎麼心情這麼好?」
「有你在身邊的時候,我心情都很好。」
韓皎︰「……」
糟了,偽裝成耳朵的信號燈又亮了起來。
「你很古怪,跟其他人不一樣。」謝奪淺淡的雙瞳里映著韓皎驚訝地臉容︰「旁人挖空心思接近我,只是為了攀附我, 你揣著發霉的草藥粉找我, 只是為歸還欠我的恩情。」
謝奪忽然哼笑一聲,眼神超壞地鎖定他︰「韓小白,我救過你不止一次, 我不會讓你跟我兩清。」
韓皎一下子從耳根紅到脖子,為什麼這臭弟弟使壞也能讓他心跳加速?
不服氣地抬眼瞪謝奪︰「可是臣幫點下治好了端王的病,這樣的勤奮還不能跟殿下兩清嗎?」
「不能。」謝奪無情反駁︰「七哥欠你的人情,輪不著我還。」
「那殿下要臣怎麼還?」韓皎都已經把自己抵給**oss王府當會計了,這小子究竟還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謝奪挑眼盯著他︰「在我想到之前,你得隨時待在我身邊。」
韓皎納悶道︰「殿下究竟為什麼喜歡跟我待在一起?是因為我從不給殿下布置策論嗎?」
「因為你不一樣。」謝奪嚴肅看著他︰「你從不會拐彎抹角地阻止我不務正業,也不會挖空心思勸我以那些古聖賢為榜樣。我愛踢球,你就一心一意給我改球改規則,還嫉妒我踢得比你好。」
韓皎急忙小聲嘟囔︰「我才沒嫉妒……只是有一點羨慕。」
謝奪抿嘴哼笑一聲,注視著他繼續道︰「你會認真听我為什麼不愛寫策論,還相信我不是在找借口。你會把我紙上談兵的戰略理論奉為圭臬,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立下這次戰功。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完全接受我本來的面目,你好像從來都沒想過改變我,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很自在,不用在意自己像個貪玩任性的混蛋。」
韓皎︰「……」
這就是你在我面前顯示臭弟弟本色的理由嗎!
可是,為什麼有種說不出的感動排山倒海的襲來?
韓皎抬眼看向**oss,氣嘟嘟地回應︰「為什麼要改變你?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優秀的人。」
謝奪眸光一亮,突然笑出兩顆小虎牙尖尖,彎身一把牽起他的手,拉他去集市閑逛。
他掌心傳來的溫度,仿佛籠罩了全身,韓皎感覺腳下的路都在飄,大腦失去了思考功能,一路上,**oss拿起任何東西問他喜不喜歡,他都點頭。
所以,回到家門口的時候,韓皎懷里已經抱了一座小山般的逛街戰利品。
「我要回宮了。」謝奪告別。
韓皎莫名心慌,眼前的謝奪美好得像一場夢,卻給他一種煙火綻放轉瞬將熄的不安感。
可他總不能讓太子殿下留在自己家過夜。
「明天見,殿下。」韓皎歪頭越過懷里的雜貨看向謝奪,用眼神要求他也給自己一個回應。
然而謝奪只是勾唇笑了笑,便轉身走了。
「殿下!」韓皎喊了聲。
謝奪轉身看他。
韓皎厚著臉皮道︰「您說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
謝奪點頭︰「是。」
韓皎盯著他認真地開口︰「我希望您每天都這麼快樂,長命百歲。」
謝奪失落的垂眸,沒有回應。
韓皎心中那股惶恐感驟然瘋長,急切地追問︰「可以嗎?殿下。」
「你怎麼才回來?」偏廳里傳來母後帶著點慍怒地焦急嗓音︰「今天這日子怎能溜出宮去!真是胡鬧!」
頂著龍鳳珠翠冠的女人,身穿一襲杏色常服,快步繞過帷幔走出來。
她身量比身旁跟著的兩個侍女高了大半頭,走到正殿站直了,發髻幾乎與謝奪眉峰齊平。
「兒臣這幾日在屋里悶久了,出宮透透氣。」謝奪嗓音很輕,他自幼習慣了用這種溫和的語氣對皇後說話,且只對皇後。
多數時候他不會反抗母後的命令,即使反抗也不會在言語和舉止上表達出來,因為那樣會讓皇後崩潰大哭,甚至罵他跟老七一樣沒良心。
小的時候,皇後甚至不允許宮女和嬤嬤抱謝奪,不論是去花園散步還是在戲園看戲,皇後都是親手把兒子抱在懷里,似乎生怕兒子被旁人沾一下,就不認她了。
自謝奪出生後,從前幾月見一次面的皇帝,忽然對她關懷備至,就仿佛她失去的一切都隨著這個孩子的降臨,回到她的生命里。
她對這個孩子有種病態的依賴,一直到謝奪會走路之前,她每晚都會驚醒三五次,慌張地察看襁褓中的孩子還在不在。
這些事,謝奪自然毫無記憶,可他早已習慣了母後對他的依賴,即使此時此刻,他還是不相信母後會對自己下毒手。
所以他拒絕了李閣老的計劃。
不論如何,他不想先對母後和六哥出手。
皇後繞到謝奪身後輕輕按了按他後腰,抬頭關切道︰「疼嗎?今兒乖乖擦藥沒有?」
謝奪沒了平日不耐的神色,而是認真側眸觀察母後神色,輕聲回答︰「只挨了兩下板子,母後就到了,根本沒受傷。」
皇後厲聲道︰「太醫讓你上藥半個月就得半個月,一日不許少!」
謝奪點頭。
皇後轉身領他去軟墊上坐下,才問起正事︰「今兒一早怎麼突然乖乖奉詔了?在你父皇面前那股倔勁兒呢?」
謝奪有種古怪的感覺,他似乎從沒如此認真注視過母後,明明還是那樣熟悉的眉眼,此刻竟然有一種可怕的陌生感。
她的眼瞳很黑,跟六哥七哥一樣,看人時漆亮亮的,特別有神,鼻梁又高又寬,這讓六哥看起來十分英氣可靠,在母後的臉上卻有種說不出的威嚴,甚至有凶惡之相。
這威嚴面相,謝奪直至今日、此時此刻才陡然察覺,從前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後宮妃嬪和兄弟姊妹,都很畏懼母後。
她的下巴中央有道淡淡的豎溝,六哥的下巴也是這樣。
謝奪才發現眼前這張臉容中,能看出多少六哥七哥的影子,唯獨沒有自己的。
「怎麼了?」皇後見謝奪直勾勾盯著自己,眼神里似乎帶著委屈,便笑道︰「一早剛奉詔,現在又想反悔了?」
謝奪垂下眼眸,低聲回答︰「沒有。」
皇後深吸一口氣,安慰道︰「立太子是大事,你父皇也是一時沖動,你不能在他面前耍橫,得慢慢兒勸著,往後還有轉還的余地。」
「父皇讓我暫時代理政務。」謝奪抬眼看她。
「我听說了。」皇後不悅道︰「一定是內閣那些大臣的主意,我已經派人去讓你六哥進宮住一陣,政務他會替你處理好。」
「兒臣可以自己處理。」
皇後一愣,抬眼看向謝奪,很快又露出笑容︰「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謝奪注視著她,鄭重道︰「六哥能做的事,兒臣都可以做,六哥做不了的事,兒臣也可以替他達成。」
皇後笑道︰「這麼大了,還總愛跟哥哥們較勁。」
「不是較勁,」謝奪眼神一厲︰「我能比他做得更好。」
皇後神色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吩咐侍女把藥湯端來,遞到謝奪面前。
「這是外邦新進貢的野山參煲燕窩,母後給你溫著大半日了。」
謝奪垂眸看了眼湯碗,沒有動手,抬眼看向母後,低聲道︰「母後很久沒唱那首小曲給我听了。」
「哪首小曲?」
「什麼‘芙蓉一笑開’。」
皇後詫異道︰「怎麼忽然想起這茬了?都多大了,還要母後哄你入睡不成?」
「多大我也不會忘。」謝奪站起身,上前兩步,單膝跪到皇後膝前,仰頭望著她,低聲開口︰「小時候,每次打雷,兒臣都纏著母後要听小曲兒,兒臣其實不是想听曲兒,是不想看見母後把自己悶在被子里發抖。」
皇後愣住了,垂眸呆呆注視著謝奪。
謝奪仰頭看著她,堅定地開口︰「兒臣那時候就暗暗發誓,長大後,一定帶兵去把天上的雷公電母都抓起來,再也不許他們嚇唬母後。」
皇後噗嗤一笑,眼眶卻微微泛紅,微笑注視著謝奪。
「兒臣現在長大了,還是抓不了雷公電母。」謝奪承諾般鄭重道︰「但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母後。」
「你這傻小子。」皇後別過頭,抬手迅速擦去眼角的淚光,垂眸看向那碗湯,低聲道︰「快把湯喝了,都要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求生欲逼出了臭弟弟的口才嗎?你哄媳婦的時候咋沒這麼會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