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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普一听, 下意識的想扭頭看窗戶,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男人的目光還落在他身上,心里一凜, 馬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低頭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男人移開目光,坐到窗戶邊上,掀開簾子朝後面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了一隊人馬,他視力不錯, 能看見為首一人身穿銀色鎧甲, 明顯一副武將的打扮。

不太好辦,男人心中涌起了一股危機感,沖壯漢道︰「甩掉他們!」

壯漢應了一聲,呦呵了一聲, 將手里的馬鞭都揮出了殘影來。

而他們身後的人緊追不舍,為首之人的面容在明亮的月色下,顯得格外清晰,分明是本還在塞北的宋凌雲。

身後的將士喘著大氣道︰「宋將軍,既追不上便算了, 我們時間不多啊。」

宋凌雲並不回話,他全心神都在前方那輛馬車上。

那是國公府的馬車, 車壁之上還有姓氏家輝,這樣一輛馬車,又如何會出現在燕京之外?他直覺若自己不弄清楚, 恐怕會後悔一輩子。

旁人勸不住他,只能隨他一起繼續追那輛馬車,只是那輛馬車忽然加快了速度,又拐進了大道旁邊的林子里,一副在逃避他們追趕的樣子,所有人都愣住了,宋凌雲吼道︰「繼續追!!!」

緊張感頓時彌漫開來,所有人都開始揮鞭,加快了速度,竭力去追趕前方那輛已經消失在林子之中的馬車。

宋普不知道追他的人是誰,但預感可能會是澹台熠,他心里燃起了希望,但很快又回憶起男人和壯漢說的話,那隊人馬是迎面過來的,那是澹台熠的可能性便無限小了,澹台熠沒可能還跑到他們前面去。

宋普想到此處,心里那竄希望的小火苗「噗嗤」一下滅了。

又因為馬車拐進了更顛簸的林子之中,宋普只能站起來,伸手抓著車內壁的凸起,以減少肉)體上的踫撞。

再看男人,倒是不動如山,好像都不知道痛似的。

男人不讓他開口,宋普也不敢說話,只能屏息細細的去听身後的動靜,或許是風聲太大,又或許是已經拉開了距離,宋普沒有听到身後有馬蹄聲,心里失望至極。

這塊地界終究是壯漢一行人熟悉,只花了兩個時辰的功夫,便將那隊人馬給甩掉了。

而被甩掉的宋凌雲一行人,確認已經失去了那輛馬車的蹤跡後,都開始勸宋凌雲先回燕京。

宋凌雲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遠方,道︰「你們要回去便先回去,我若是不知馬車上坐的是誰,這輩子恐怕都無法安然入睡。」

和他交好的將士忍不住道︰「左右不會是你弟弟,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宋凌雲喃喃地道︰「若是呢?」

將士便不說話了,最後還是分道揚鑣,由宋凌雲一個人繼續探查那輛馬車的蹤跡,其余幾個將士一同回去。

路上,一個年級較大的武官道︰「我真是想不通,宋凌雲怎會對他弟弟這般瘋魔?」

那個與他交好的將士道︰「你們不知,我听他說過幾句,他弟弟小時候因他出過事,我想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會對他弟弟如此緊張吧。」

「他弟弟今年都有十幾歲了罷?都是能成親的年紀了,宋凌雲還放不下他弟?以後成親的話,豈不是更瘋?」

「他倒是說過要給他弟娶個溫柔賢惠的女子做妻子,不過我們還是快些趕路罷,永安王就批了我們七天省親,我已有一年未見我娘了,我想她想得緊。」

年輕將士此言一出,幾人都不再說話了,專心趕起了路。

三日之後,宋普終于被帶到了項王山。

宋普一下馬車,就被蒙住了眼,這兩日的顛簸,他實在是沒有任何力氣了,車上的差點點心都被吃完了,最後吃的還是男人的干糧,很干硬的餅子,吃的時候都得泡泡水泡得松軟些不傷喉嚨。

坐車體驗不加,吃的也不好,宋普又是嬌貴得不行的體質,遇到一點疼痛就忍不住掉眼淚,這三日過去,宋普小命都去了半條。

所幸男人對他還沒有殺心,一到地方,就讓人給他準備了熱水熱菜。

宋普不知道這伙人不圖錢財,又不傷他性命,到底有什麼目的,不過都到了對方老巢,也只能任他們宰割。

宋普一直覺得澹台熠肯定會像齊天大聖一樣身披五彩聖衣,腳踏七色祥雲來救他,因而身體不行,心理狀況卻還可以,他努力逼自己洗了澡,又吃了熱飯熱菜,吃到了肚子里暖暖的,疼痛和疲憊感緩解了一些。

他手里如今也有幾樣值錢的東西,一顆價值連城的藍寶石,一塊宋母送他的貼身祥雲玉佩,最後一樣,便是那支由暖玉制成的幾把玉。

這玉不好拿出來,宋普想了許久,以防萬一,還是將那支玉放回了體內。

要是那個男人想起來要搜他身上的珍寶,他也好有個準備。

只是事實證明,他想多了。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寨子,那劫持他的男人名諱叫做段息,是這個寨子的二把手,而這個寨子和他想的不太一樣,這里有老有少,也有不少女人,小孩追來敢去,女人揪著男人的耳朵打情罵俏,看起來其樂融融,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和諧,完全不像是宋普印象中的匪類。

宋普十分不解,想找人套話,然而這些人見他過來,便滿臉戒備,更有甚者,甚至轉身就跑,好像他才是財狼猛獸一樣。

宋普︰「……」

宋普很無語,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可能是這寨子人自大了,反正也沒有限制宋普的行動,飯菜也都是管飽,不會故意餓著他,搞得宋普越來越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被綁架,還是被請來做客的。

在這個寨子里的第三天,段息突然出現,一把揪住他的領子,道︰「你該和我走了。」

宋普忐忑地問︰「去哪兒?」

段息道︰「有人來贖你了。」

他說著這句話,嘴角終于翹起了一個弧度,這次他沒戴口罩,宋普才發現他是一個很英挺的男人,笑起來也平白多了幾分文雅的氣息。

宋普安靜如雞地跟在他身後,這次他依然被戴了黑色的眼罩,沒能讓他看到一點出路,走了有一會兒,宋普才被摘開了眼罩。

他此時站在了一個陡峭的懸壁上,睜眼看去,都能看見抖落的石頭,不過他能看見底下有一支人馬,為首之人,便是澹台熠。

宋普眼楮亮了起來,興奮地朝他招手,「陛下!!臣在這里!!!」

澹台熠看到活潑亂跳的宋普,頓時安心了,「孤的宋卿還好好的,孤還說若宋卿掉一根寒毛,孤就要將這群人全都凌遲,如今孤可以網開一面,全抓起來腰斬罷。」

胡努爾赤道︰「陛下,項王山此地易守難攻,之前派了三支軍隊都未曾將其殲滅,只我們這些人手,恐怕……」

澹台熠挺起胸脯,傲然道︰「人少些又如何?孤自是能以一敵千。」

若是宋卿看到他如此威風凜凜,想必會更加崇拜他。

胡努爾赤︰「……」

他對他如此自信的樣子有些無言了,又懇切地開口︰「陛下若對奴放心,便由奴一人過去問問對方到底想要如何,若能不費一兵一卒救出宋公子,倒也無需陛下以身犯險。」

胡努爾赤此時心中疑慮頗重,項王山的匪徒千里迢迢到燕京抓住了宋家小子,又大搖大擺地用了宋家的馬車,分明是要叫所有人都知道宋家小子在項王山,而那馬夫竟還被留了一口氣回宋府報信……

胡努爾赤如今也不再是當年那個性子直白的莽漢了,在梁國多年,他的心思也彎彎道道的開始走一步看三步,這一路上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很多,到現在為止,他腦子已經有一種不太敢確定的猜想。

恐怕陛下如此自大自信的性格也被算在了其中,若真的縱容他進項王山,恐怕……

胡努爾赤想到此處,他都不敢想那個場景,對待澹台熠的態度便顯得強硬了些,「陛下,讓奴先行,問他們一問,到底想要如何,若是要錢,我們便先給錢,若是要別的,也可酌情答應。」

澹台熠不悅地道︰「秦叔,莫不是你以為孤會對付不了這些草莽之輩?孤一個皇帝,還要向這些草莽山匪妥協?」

「……畢竟宋公子在他們手里,有宋公子做人質,我們便只能受制于人。」胡努爾赤頭疼,「且陛下氣力比當年大公主還略勝一籌,奴又怎會不信陛下,只是陛下萬金之軀,若有一點損失,百年之後奴都不能向大公主交代,便由奴先行————」

他話還未說完,突然一陣「砰」的巨響,地動山搖之間,周遭陡峭的山壁有無數的巨石滾落了下來。

宋普看在眼里,臉色頓時慘白,失聲道︰「火(藥!!?」

段息在他旁邊拊掌大笑道︰「暴君此次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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