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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星之精,墜于荊山, 化而為玉, 側而視之色碧,正而視之色白, 卞和得之獻楚王, 後入趙獻秦。始皇一統,琢為受命之璽, 李斯小篆其文,歷世傳之。

我望著《錄異記》中對傳國璽的這段記載,不覺愣愣有些出神, 進而神識有了一瞬的恍惚……

傳國玉璽畢竟早已失落幾百年之久,它究竟是何等模樣沒人知道, 今人也不過是從前人的一些只言片語中窺見一二,卻也不能完全作真,更何況是這等虛無縹緲、光怪陸離之書籍摘錄呢?

我不免悠悠嘆了口氣,將案前書籍收起,正為離任卸職後以備交接。

那份接管鄴城等地的官員奏表想必已經送達朝廷中樞, 相信用不了多久, 朝廷便會下達正式文書任命鄴城牧前來接任了, 而我也想在回京復命之前往洛陽一行, 這不僅僅是為了公事,還有幾分個人的私事卻是需要到洛陽去了結的。

高辰乃是北魏鄴城門閥勛貴之子,從未去過洛陽,又如何會有什麼私事需要了結?

高辰確實沒有, 可,葉晨有……

洛陽同葉晨而言,可是有著深厚淵源之地啊!

我從堆積如山的文書之中,抽出了一本特別標記過的文牒,將其展開,洛陽劉、宮、薛、孫四大世家的資料便在眼前。

這四大世家身世背景都十分耐人尋味,各個家世顯赫,名門望族,非同一般。他們的勢力盤根錯節,互相依侍,力量強大,實乃地主豪強,不但坐擁良田美宅無數,廣蓄婢僕農奴私兵,暗中實際掌控著洛陽的一切,他們同時還是北方武林的領袖人物,門下不乏勇武干練之才,江湖揚威,手執牛耳,可謂權勢逼人,令人望而生畏!

不在朝堂卻能掌權,身在江湖並施恩威,無論朝堂還是江湖都能擺弄得風生水起,就這份本事,也著實不是易與之輩了。

如今看來,這四大世家早已成為朝廷隱患,想要壓制豪強,便得從這四大世家起頭。而朝廷內政不穩,外有強敵環視,對于如何處置這四大世家,也還需深思斟酌了。

這份資料我也看過不下十遍了,其中內容早已耳熟能詳,只是每次見到這宮家族徽之時,心中異感就會越發強烈,這宮家的族徽竟會是一朵傲然綻放的彼岸花!

據說,只要是宮家之人,無論男女,衣飾之上都會繡有彼岸花圖,無論顏色,可樣式卻是獨一無二的。

而這彼岸花的樣式,我竟會覺得如此眼熟,恍惚之間竟也想起這分明是母親大人衣裙之中所有紋飾,何以葉家遭逢大難之時,母親大人會讓我逃亡洛陽,如今細細想來,這宮家竟似與我身世有所關聯了……

想起那時我尚且年幼,自懂事時起家中有故,便多有喬遷別居他處,直到九歲也未曾見過外祖,只是在母親大人思念家鄉之時偶爾提及才得略知一二,倒是身為長女的阿姐曾得見過外祖父母,我也曾因此格外羨慕阿姐,只是後來家中突遭劇變,我亦流落在外,記憶分散,難以盡數回憶,也就更難知曉此中關節了。

如今此番,我與宮家之關聯,怕得問明阿姐,才能得知這其中具體實情了。

一念至此,我也不覺陷入沉思,只覺疑惑難安,陡然間不知自己從何而來,竟似那飄落了枝頭的飛葉,隨風而走,漂泊無依了……

好在,我還有琬兒,我也尋到了阿姐,她們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是我至親,是我至愛,是我無論如何都要守護的人呵!

恍然間又想到了母親大人,心中頓覺萬分思念,子欲養而親不在,這是何等慚愧悲痛之事,又讓我如何能原諒方面那些滅門仇敵!

……

母親大人,晨兒過得很好,您可為晨兒感到高興?

……

抬手沉吟間,不覺漲紅了雙目,松了口氣,忙收斂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

殿外,阿正忙小跑著走了進來,向我稟報。

原來,紫玉派人傳話過來,引我往昭陽殿去。

昭陽殿是前齊君臣商談國事朝會之所,齊國既滅,昭陽殿自是得封閉,常人不得擅入。

我微微有些差異,卻也並未多問,只道這其中另有深意,將手中余事稍作安排,令阿正多加留心後,便隨著侍者去了。

……

等我到了昭陽殿時,看到那個在昭陽殿外的月台上勾欄旁獨自于雪中昂首挺立的白色身影時,只那一眼,便無法再將目光移開了。

那個人一身白色鎧甲,依舊威風凜凜,她靜靜立著,憑欄遠眺,也不知是在看什麼,竟如此出神……

紫玉丫頭手中拿著御寒斗篷,卻也只能遠遠站著,一臉擔憂神色。

能讓紫玉如此憂心的,就只有她的主上了。

瞧見此景,即便不說什麼,我也能察覺出這其中的異樣來了。

紫玉丫頭見了我,忙走了過來欠身福禮,我微微擺手示意無礙,輕聲問道︰

「她站在那兒多久了?」

紫玉低首垂眸,可見心緒也頗有些不穩,答道︰

「快一個時辰了……」

言語中,頗為無奈傷感,隨即躬身又向我行了一禮,似有所求。

我出手制止了她,向她投以寬慰目光,從她手中接過斗篷,微笑言道︰

「放心,交給我吧!」

紫玉聞言,目光掩飾不住的感激之情。

很多事情,無需贅言,每個人都有心緒欠佳之時,她,就算是尊貴為一國之公主,勇武堪為三軍之統帥,亦也不會例外。

眼前這巍峨宮闕,也早已是銀裝素裹,原本該是莊重威嚴的宮廷,此刻卻是四下無人,曠達空寂,仿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寧靜之中,其實有時候,萬籟俱寂,也是會很嚇人的!

突然間聯想到了夢中的她憑欄遠眺的孤冷身影,那是鳳佩帶給我的一段幽思回望,似幻亦真,夢里的她一身白衣飄飄立于城頭之上,在夢里她望著我的眼,落著兩行清淚,一句又一句的,罵我、罵所有承諾過要守護在她身邊可最終都離去的人是騙子,那模樣,多麼的令人心傷與難過……

她也有即便是我也不能輕易開口吐露的心事啊,那是沉寂在她心中多年的創,也是任何人無法代替她去承受的傷與痛。

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她的臉上總帶著那抹溫和笑意;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那份黯然神傷,卻也是讓人透徹到骨子里的心疼。

我就這樣緩緩踏著沿途的積雪,一步一步,拾階而上,前不久踏入昭陽殿時,還是在勸降前齊君臣之時呢,這一刻卻似有了閑庭漫步一般的從容了。

因為在那時候,這里還是上演一幕幕波譎雲詭戲碼的政治舞台,而我是一個他國前來勸降的使臣,責任重大,性命攸關;可現在,這里不再是最莊嚴肅穆的朝堂,這里再也听不到百官稱頌贊揚的禮唱,這里只是一座正在被廢棄的宮殿罷了,而我,雖然依舊身著公服,可我就只是我而已。

這條通往昭陽殿的玉階比我預想中的要長,我左手捧著斗篷,右手撩著袍角,好不易登上了月台,人也走得氣喘吁吁了。

前面不遠處,那一身白色鎧甲的威武將軍立于原處,好整以暇瞧著我氣喘如牛、略顯狼狽的模樣,嘴角閃現出那似有若無的恬美笑意來。

對上了她的探尋的目光,我不好意思的傻笑了兩聲,隨即立馬站直了身子,讓自己看起來更精神一些後,便款款往她那兒走去。

來到了她的身邊,按照我事前預想的,自己應該十分優雅溫柔體貼的給她將斗篷從身後披好。

這位威武的將軍倒也極為配合,任由我忙來忙去的為她將斗篷披好,當將斗篷上的環扣與她身上的鎧甲扣好後,我才忍不住松了口氣,額間都溢出汗來了。

將軍鎧甲身後的斗篷,還真是和一般人的系法不一樣,很不一樣!

什麼優雅溫柔體貼的給她披好斗篷,然後兩人安然的四目相對,現實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好麼?

這時候的我已經顧不上什麼形象了,抬起衣袖忙不迭的給自己額間擦著汗,心里正暗自嘀咕著,以後要讓紫玉先教我怎麼穿戴鎧甲戰衣才行了,不然以後可能連鎧甲都不懂怎麼穿戴!

雖然過去因為受罰,我也當過幾日的執戟郎,可那時穿的是簡便的皮甲,不像這身將軍鎧甲,這一副重裝鎧甲穿在身上,一般士兵都會被折騰得月兌一層皮來,就這一點,都能預見,將軍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來的。

琬兒見我此番狼狽模樣,原本有些嚴肅的臉上表情也是寬和了不少,便作似笑非笑之神情,轉而如同大將一般展現風度,客氣有禮的點頭致謝了,言道︰

「有勞鄴城牧了。」

我忙擺了擺手,邊擦著汗邊苦笑著直言到︰

「不勞煩的,就是有些難為,瞧我這滿頭細汗的,縱是在這昭陽殿內,面對前齊百官也未曾如此?迤勸。?紗絲杉??羲??洌 ?br>  說著說著,邊伸起大拇指以表由衷稱贊,邊同她大眼瞪著小眼了。

琬兒無奈的搖了搖頭,旋即兩人互相呆望了許久,以至于讓琬兒誤以為我這忙著擦汗的舉動是在向她要手絹呢,結果她很不客套的直言了一句,道︰

「我可沒有手絹給你……」

「我也沒帶啊,昨兒個換了衣裳來著……」

我回應得自然而然,完全沒有意識道這話有什麼不對頭,等意識過來的時候,才知道這樣很不妥當,我們現在是一文一武,同僚關系,是不是還得按照官場禮儀,再寒暄客套幾句才行啊?

我瞧著琬兒臉上神色有變,忙試了試讓自己看起來有一州之長的威嚴一些,可一對上她的眼,完全就是使不上力的感覺,有外人在時,或許還能有所收斂,可現在不是就只有我們兩個人麼?

正了正聲,故意轉移話題道︰

「哦,那個,我可是擾了蕭帥賞雪的興致了?」

琬兒毫不客氣的表達了此刻看我就嫌我煩人的心情,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本來想在此地靜靜待一會兒的,現在看來是不能如願了!」

我苦笑一聲,撓了撓腮,發揮我厚臉皮的絕好優勢,言道︰

「不會啊,難得蕭帥有此雅興,我可以陪蕭帥一起賞雪的。」

琬兒狐疑的瞅了我一眼,淡淡言道︰

「哦?鄴城牧一向公事繁重,此刻竟也有此等閑情逸致了?」

我怎麼听著這話倒也有些在埋怨我的意思了呢。

微微有些愣神,臉上神色不覺溫柔了,平和笑著,言道︰

「能與你像這般並肩賞雪,可是我來這鄴城後,心心念念,求而難得之事呢!」

琬兒聞言,反而沒了話語,緩緩收回目光,不禁抬首往遠方眺望著。

氣氛變得平靜了許多,而我也循著她的目光向前望去,這才知道,在這昭陽殿前,竟可將皇城景象一覽無余,而眼前所見景象之宏偉壯觀,不覺令人瞠目,心曠神怡,只因這齊國皇宮之繁華富麗,比北魏都城要雄偉華美得多……

這時候我才有些醒悟過來,似琬兒這般胸襟氣魄之人,似乎也很難如同文人一般傷春悲秋,感慨悲泣的,她所想的,遠比這些要深遠更有意義得多,也沉重得多了。

我忍不住回頭偷看著?望遠方的她,在我心里,萬千美景,也抵不過她回眸之間、莞爾一笑。

……

昭陽殿的西南角,有稀稀落落卻又嘹亮高昂的鶴鳴之聲傳來,迅速便吸引了我們探尋的目光。

循聲望去,卻見好幾只美麗無比的丹頂鶴,昂首挺胸,細腿高抬,徐徐而又優雅的在宮殿的一角來回漫步著。

它們那美麗的外表,優雅的身姿,靈動的神態,都能在片刻之間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因為鶴在人們心目中就是這般擁有靈性的生物,更是深受文人士大夫所喜愛與追尋的存在,從古至今,稱贊鶴的文章詞藻與故事多不勝數,人們對鶴的鐘愛之情,由此便可見一斑了。

丹砂作頂耀朝日,白玉為羽明衣裳。

前齊齊主也愛鶴,故而在這昭陽殿的西南角,將蓄養的丹頂鶴在此處放養,以便自己能時時瞧見這些從九天降落人間的仙鳥仙姿。

而如今前齊已滅,齊國君臣早已沒了蹤跡,可它們卻遺留了下來,一如過往,放佛這里的繁衰枯榮,都與它們沒有半分干系,可它們卻在這里見證了一切……

琬兒的目光還是被鶴群中一只非常美麗而又獨特的丹頂鶴所吸引,不僅僅是這只丹頂鶴有著如雪的潔羽,妙曼的身姿,靈動的雙翼,更特別的是它腳踝上還有一條束縛住它自由的小金鏈……

它即便是擁有了一對美麗寬大漂亮的翅膀,卻也無法振翅掙月兌這困住自己的牢籠。

望著那只美麗的丹頂鶴,琬兒的目光有了片刻的黯然神傷,心中似乎頗為感觸,忍不住月兌口而出,道︰

「既有凌霄之姿,何肯為人作耳目近玩?」

我微微一愣,琬兒此語乃是借用了支公好鶴的典故來直抒胸臆了。

東晉僧人支道林喜愛鶴,有人送了他一對鶴雛,鶴長大後翅膀長成想要飛走,支道林不舍,便剪下了鶴的硬羽,鶴展翅而飛不起來,乃反顧翅垂頭,視之如有懊喪意。林曰︰‘既有凌霄之姿,何肯為人作耳目近玩?’于是調養鶴長好羽翼,便放他們飛翔而去了。

本是凌霄物,安能屈人前?

琬兒這是在為這些鶴兒們惋惜,還是別有深意啊?

我不免沉吟片刻,旋即從懷中抽出那根藏了許久的竹笛,忍不住在琬兒跟前擺弄了一番,笑著言道︰

「我听聞此鶴頗具靈性,能聞歌起舞,非同凡響,故而前齊齊主甚為鐘愛,今日有幸,不妨一試。」

說完,便在琬兒微微差異的目光中,輕啟笛音,不過片刻,一曲悠揚動人的笛曲小調應聲而走,時而歡愉,時而婉轉,時而幽然,時而纏綿,這曲子不乏歡快之意,卻有一絲淡淡的心傷纏繞心間,揮之不去。

琬兒一直都知道,這冤家的笛音很清澈透亮,宛若幽谷之空靈,滌蕩人心,那幾晚寺院外夜夜吹奏的《古相思曲》就十分的哀婉動人,今日這笛曲即便是過往從未听過的,聰慧心明如琬兒,又如何听不出這曲中所飽含的真切情意呢?!

琬兒突然不敢再正眼去瞧身邊的冤家,仿佛是怕被這人知道了妄自逗惹笑話一般,卻抑制不住內心的雀躍,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見了那冤家沉醉于笛曲中的悠然模樣,而臉頰不知何時微微帶了點紅暈……

我將笛曲吹奏得如何婉轉動听,目光片刻不離的投向鶴群,無比緊張的期待著自己預想中的情景會如願發生。

而接下來的事實也確實如我預想之中的一樣,當听到這支悅耳的笛曲吹響之後,原本閑庭漫步著的鶴群們,紛紛有了迥異的反應,而那只美麗動人的、卻又被小金鏈束縛住自己的丹頂鶴,突然發出清亮的鳴叫聲!

「嗝啊嗝啊」

這只美麗的丹頂鶴邊叫喚著,邊有些激動的鼓動雙翅,跳躍來去,便是想要翩翩起舞了。

而就在此時,另一聲更為渾厚嘹亮的鶴鳴傳來,只听到「嗝嗝」幾聲,令一只更為雄健的丹頂鶴從鶴群中月兌穎而出,不過片刻便與那只美麗的丹頂鶴鶴鳴之聲兩廂呼應,只見它跳躍著歡快的飛舞到了那只美麗丹頂鶴的身邊,兩只丹頂鶴歡悅的交頸而舞,很快這兩只鶴便成了令人矚目的焦點。

它們真不愧是天生的舞者,只見它們對面共舞,似心有靈犀,兩廂照應,互為援引,時而跳躍左右,時而昂首闊步,時而展翅欲飛,時而對空低鳴,黑白相間的寬大羽翼便是它們美麗迷人的舞衣,雪地之上的鶴影清掠,便將雪花兒拋得四處飄濺,成就了動靜之中的完美結合!

鶴舞,當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我緩緩的停止了音律,收了竹笛,瞧著前方那兩只鶴兒互舞的動人場景,忍不住發出一陣爽朗的笑容來。

琬兒也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看到那兩只鶴兒交頸相互的情態,琬兒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這兩只鶴竟是一對!

琬兒意識到了我吹笛的真正涵義了,微微撇了嘴,有些不甘的說道︰

「你早就瞧出了,是麼?」

我不禁抿嘴一笑,回應道︰

「都說大雁乃忠貞之鳥,其實,鶴,亦是如此啊!」

那只被小金鏈鎖住的鶴兒是只母鶴,其實,他們真正想要困住的卻是這只母鶴的伴侶那只雄健美麗的公鶴!

人們常感嘆于多數鳥類對自己伴侶的忠貞,它們中多數只要選擇了自己的配偶便會終身不渝,相伴一生,那是因為它們的情極為純粹;而相對于人來說,所擁有的感情更加高級也更加復雜,想要讓人也做到如同禽鳥對自己伴侶的忠貞不渝,是極為困難的……

琬兒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心情反而越發沉重了。

可這並不是我想要表達的心意,看著那雙鶴兒即便身陷困境也能如此相親相伴,轉而回頭深情的望著她,微笑著言道︰

「能翱翔于九天固然樂事,便是心有所系,牽絆于身,又何嘗都是苦呢?」

琬兒聞言,心有所感,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現在想想,這對鶴兒倒也與我和琬兒極為相似呢!

我忍不住呵呵一笑,眉宇間多了幾分傻氣,笑著繼續說道︰

「琬兒啊,你知道麼?我幼時讀《莊子》時知道了尾生抱柱的典故,當時我就在想,就為了一個約定,洪水來了,為何他傻傻的不知道躲避,竟當真抱柱至死?」

相傳尾生與心愛的女子約定在橋梁相會,可尾生久候女子不到,那日恰好磅礡大雨傾盆而下,爆發山洪,尾生沒有逃命卻依然留在原地守候,直至抱住橋柱而死。

「也因此,後人喻尾生為堅守信約之人。可你說,他是不是很傻啊?這世間怎會有這麼笨的傻瓜啊?直到遇到你之前,我也還是這麼想的!可遇到你之後,我反而明白了,尾生他其實不是傻,只是太痴罷了!」

我與琬兒就這般靜靜的四目相對著,想說的話,想要告訴她的事情,都在這些字字句句里了,而她越發溫柔的目光也在告訴我,我說的,她都懂!

像那一雙鶴兒,像尾生,即便這世間真愛難求,也終會有人為了心中的那一份情意,去做類似的傻事呢!看著很傻,可心有所系,不也很讓人羨慕了麼?!

此生,你,就是我心之所系,身之牽絆啊,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這一文一武、一黑一白,身姿綽約而又風華無雙的兩個人,就這樣並肩立著,在這昭陽殿前,溫柔而又深情的望著彼此,遠處,那雙鶴兒因為歡樂的舞蹈而發出愉悅的鶴鳴,那聲音,當真是歡快的緊……

琬兒忍不住對著我莞爾一笑,仿佛在這一刻遺忘了所有的顧慮和煩惱。

「從未听你吹過這支曲子啊?」

我溫和一笑,接道︰

「這是家鄉小調,名字不詳,倒也還約莫記得它的來歷,亦是一個故事呢!」

琬兒見我古靈精怪的神情,便已大致了然了,言道︰

「不會又是一個愛情故事吧?!」

我忍不住像琬兒投以敬佩的眼神,點頭贊道︰

「琬兒當真是知音之人呢!」

哪知琬兒隨口調侃了一句,道︰

「不會是那些俗話說本中常講的窮小子愛慕上富家女吧?」

聞言,我不覺哈哈大笑起來,豎起大拇指,笑著言道︰

「大抵不離此道了,這窮小子每夜為這位姑娘吹笛曲,整整吹了三年,以至于讓這支笛曲都流傳下來了呢。」

琬兒撲哧一笑,追問道︰

「最後呢?」

我聳了聳肩,微笑言道︰

「不清楚……」

其實都不用去猜想,若這位富家女是位貴族子女,這樣身份等級差異如此之大的男女,是不可能會有好結局的,也許正因為現實的殘酷,才會有民間俗話說本講述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最為引人遐想了。

琬兒很直接就給出了八個字的評語,道︰

「入夜吹笛,擾人清夢。」

我微微一呆,隨即別有用心的問道︰

「我吹的笛音,當真如此擾人?」

琬兒一愣,聯想起寺院外的那幾晚這冤家給自己吹笛曲之事,臉上一紅,喃喃改口言道︰

「倒也沒那麼擾人……」

「哦。」

我隨口應了一聲,旋即又開始傻傻的望著她,嘴邊的笑容也越發燦爛起來了。

「你既然喜歡的話,那我也為你吹三年笛曲,如何?」

「才不要!」

就知道這冤家得了便宜還賣乖!

琬兒羞得伸手一把掐住了我得意洋洋的臉,想要給我點教訓,卻又不敢太用力。

等到注意到的時候,兩人都沒了文臣武將的風範,這時候的我們似乎都忘了彼此身份的束縛,隨心隨性。

可,這大概是不被禮教以及身份所允許的吧……

忍不住伸手附住了她的,戀戀不舍她掌中的溫度,可在外卻不能不有所顧忌、如此的無所畏懼,只因為現在的我是高辰,而她,是蕭詡!

琬兒知道我的顧慮,不但沒有放開我的意思,反而直接撫上了我的臉,轉而一本正經的喚了我。

「晨。」

我微微一呆。

「嗯?」

琬兒溫柔的看著我,沉吟片刻後,緩緩的說了句︰

「不要做尾生。」

……

我微微蹙眉,柔聲反問了一句,道︰

「你不願我做一個堅守信約之人麼?」

琬兒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聲來……

「比起堅守信約,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

……

正值此時,天空突然飄起細雪,小小的雪花兒飄落在身上,片刻間便消匿于無形。

我微微仰著頭,雪花落在了眉眼間,鼻尖處,很快就化成了一粒粒小小的水珠兒,有些癢癢的,還有些涼涼的,可我卻很喜歡這種感覺,嘴角也不覺微微上揚了。

牽住了琬兒的手,此時此刻,我只想拋卻所有的惱人俗務,與她並肩看這巍巍宮闕,銀裝素裹,感受那雪中鶴舞,引人入勝……

天,也該羨慕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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