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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武來得快, 離開的也快, 唯有個別幾人看到路過的陳蕃等人, 原想去打招呼的,被陳蕃對臉色嚇退了。他對那說了「玩笑話」的人語重心長說道︰「最終的考核還未開始, 究竟是什麼結果誰都不知道, 有些話現在說出來, 會失了妥當。」

說完這句話, 陳蕃也離開了,留下了竊竊私語的眾位世子, 劉鰷臉色有些尷尬。

其余人看似巴結的話, 實則是將他架在火上烤,他看似光鮮,背地里不知道還有多少眼楮盯著他, 想要將他從高出拉扯下來。

因此, 對于眾人的熱情, 劉鰷淡然處之,不得意, 不回應, 一切止步于禮, 絕不做逾越的事。陳蕃說的沒有錯,在最終考核結果到來之前,誰都不知道在場的誰會成為下一任皇帝,劉鰷想得很好,他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展現自己的優秀。若下一任皇帝是他,皆大歡喜,若不是他,只要他優秀,其他人也不會建議多了一個能臣。至于下一任帝王是否會為難他這個「競爭對手」,能夠在選拔帝王的競爭中勝出的,沒有一個是真正愚蠢的人,打壓他還是重用他,哪一項最適合,考核勝出之人自會知道該如何拿捏。

劉鰷就像是一座高山,橫在眾人眼前,他聖人一樣的氣度,寵辱不驚的淡然,又一次引來了一陣追捧,美名廣為傳播。

教室里氛圍怪怪的,總覺得有涼風在吹。

曹瞞模了模脖子,從逐漸上抬頭,張望了一下周圍,發現授課先生還未到,于是扭頭小聲問劉宏︰「先生布置的賦你作完了嗎?」

劉宏點點頭︰「還算順利,近日學到不少東西,還是李先生教的好。」

曹瞞苦思冥想,口中叨叨個不停︰「為什麼作賦要有那麼多的約束與格式,為什麼要按照同樣的字來排列對仗,我覺得有的時候五個字,有的時候六個字,偶爾出一些不同的句式,更加靈活多變,也朗朗上口啊!」

劉宏輕笑︰「你那是野慣了受不得約束,作賦當然有固定的格式,那是‘風雅’,賦分各種體系,你卻偏要自己創個‘曹瞞體’來,若是大家都像你一樣一會兒多個字,一會兒少個字,失了序,沒了工整,就不美了。」

曹瞞不以為然︰「條條框框約束下的賦,沒有靈魂,不夠活潑。」

劉宏笑話他︰「那是你想躲懶,不想完成先生布置的課業。」

曹瞞鼓著嘴,苦思冥想,愁掉了好幾根頭發︰「為什麼世子有作業,伴讀也有作業啊?還要抽查,其他伴讀都二十好幾了,就我一個十一歲,大家都做一樣的作業,那是欺負小孩子!」

「年齡不是逃避作業的借口,如果上了戰場,敵人也不會因為你是小孩子而對你手下留情,」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劉宏,在與曹瞞湊在一起的時候,被帶動地活潑了許多︰「昨天你不是還對李先生說,你都十一歲了是大孩子了,應該擁有與大人一樣的待遇。」

曹瞞深深嘆了口氣︰「太難了,怎麼這麼難。」他眼珠轉了轉,小**在座位上動來動去,湊到劉宏耳邊竊竊私語︰「你幫我做作業唄?」

劉宏打了個激靈,搖頭如撥浪鼓︰「不成,先生們是為了將伴讀們培養成賢臣來要求的,我要是幫你作賦,那是害你失了鍛煉的機會。」

「哎呀,你見過哪個好臣子是靠作賦吹牛來的?先生布置的課業,不就是讓我們寫一篇花團錦簇的文章來拍馬屁嗎?」曹瞞搖搖劉宏︰「好哥哥,你最好啦,幫我做作業吧!這個真為難到我了,你看,我要是真情實感去用心寫,說不定又寫一手自創的‘瞞體’,到時候被先生責備了,多丟人啊!」

一口一句好哥哥幫幫我,還盡粘人撒嬌,這哪里是伴讀啊?這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小嘴喋喋不休盡說甜言蜜語,將劉宏說得眼中笑意久久不散,樂到心里,憋笑憋得肩膀一陣抖動。

「你和誰學的,這般說話也不害臊!」劉宏嘴上說著,臉上還掛上了嫌棄,手上動作卻特別誠實地拿過了曹瞞的作業。

曹瞞眨眨眼︰「我和先生學的。」

夢里的女先生,嬉笑怒罵嬌嗔嫵媚,各種風格信手拈來,不僅教導曹瞞怎麼運用自己的外貌優點,還教他化妝的學問!

「先生說,我現在的年紀正好適合撒嬌,等以後長個子就不適合了,那會‘辣眼楮’,我學了這一手不錯吧?」曹瞞嘿嘿笑道︰「等學完回家,我就去找我爹露一手,看看他什麼反應!」

劉宏表情越發復雜,對曹瞞的爹油然而生同情之意。

他又去看曹瞞,這年歲與他相當的同齡人,從小吃喝不愁,卻愣是和他一個整日餓肚子的窮孩子一樣瘦胳膊瘦腿。他白白女敕女敕,小臉上還有嬰兒肥,自從曹瞞學會了撒嬌,總喜歡在他身上試驗成果。

劉宏砰然醒悟,一把放下了筆,氣呼呼道︰「什麼哥哥,明明你比我大幾個月,我下次再也不上你當了!」

他心里不由埋怨起了李膺︰看上去多正經的人,怎麼盡教阿瞞旁門左道哄騙人的法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然而就算下一次,劉宏一樣會上他鬼當,幫他寫作業,還被忽悠地讓出了自己的作業給他抄。

曹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心里對劉宏的單純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讓曹瞞多騙他幾回,也算是提前練習了,總好過日後被別人欺騙不是。

竇武離開後,招來了心月復重臣商議國事,他對眾人說道︰「國家已經三個月沒有帝王,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奉迎新的天子是先帝交給我來完成的遺命,應當盡快選擇出合適的後嗣,請封太子,認太後為母親,為先帝守孝。」

竇武改變了主意,唯恐繼續拖延下去,朝堂之上對于劉鰷的擁護聲會越來越高。

這劉鰷,已是成年人,家中有妻有子,一旦他成了帝王,竇武就成了太後的娘家人,身份截然不同,地位也跟著不一樣了。

所有世子之中,竇武最不想選擇的就是劉鰷!

他在書房中來回渡步,心中拿不定主意,于是又來到太後宮內,詢問女兒的意見。

竇太後說道︰「劉鰷只比哀家小了五歲,若他為帝,讓一個二十幾歲的人稱呼哀家為母親,他別扭,哀家心里也別扭,這算什麼事?父親難道就不能選年齡更小一些的嗎?」

「眾位世子之中,年紀最小的十一歲,除了出身貧寒的劉宏,其余人都已經成年。」

竇太後干脆道︰「既然如此,那就選最小的便是了,年紀小的才好養,待他認我為母親,處一處還能處出母子感情來。」

「可他,自小無父教導,也無師長引導,家道中落,如何能為帝?」竇武早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劉宏這個人選。

竇太後皺眉,反過來勸竇武︰「正是因為年紀小,沒人教,他才只能靠我們。」

太後的話語,像一縷羽毛,輕飄飄掃過竇武的心頭,他眉頭一跳,表情漸漸凝重起來,竟當真沉思起了其中可能。

「父親不如派人去打听一下劉宏的背景,看看他是不是當真無依無靠,若真如此,豈不是上天賜給父親做三朝元老,權傾朝野的機會?」竇太後一心想要個年紀小的兒子來孝順自己,而不是年齡與她差不了多少的「兒子」,再帶上「兒媳婦」來隔應她,將她獨自一人榮養在宮內不聞不問,那與曾經的苦日子又有什麼區別?

反之,有小兒認她為母,還不得對她感激涕零,日日請安拜見母後,不懂政務的時候還會請求太後垂簾听政。

竇太後孤傲道︰「拿捏住一個小兒,可比為成年帝王效忠更能為家族帶來榮耀,日後還能讓他娶我竇家女,連出兩朝皇後,再誕下有我竇家血脈的繼承人,我們家族可就真正成了皇親國戚了!」

來自竇太後的蠱惑,令竇武大腦懵了一瞬,他被太後形容的大好光景所吸引,產生了片刻失神。

劉宏何止無依無靠,他家中僕從散盡,只剩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叔伯都死了干淨!

原先最劣勢的出身問題,竟成了劉宏能夠勝出的關鍵。

「父親以為,哀家說的如何?」竇太後身居後宮,身邊除了宦官就是宮女,若後宮中「有心人」出手,想要將一個本就不太聰明,又錙銖必較的女人洗腦,那太容易了。

竇武心緒復雜︰「讓我好好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他的心緒如潮水般翻涌起伏,手心濕熱一片,坐了片刻就匆匆離開了皇宮。

李膺在少府任職最高長官,負責管理屬下的人請點帝王私財,收納地方上貢的貢獻,以及宮廷所有的用度。皇宮空虛,他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大部分時候,只需要指下屬求完成用度調用,為內宮送來的用度欄目蓋章簽字即可。

每日悠閑地點卯半日,下午就是逗學生的時候,那是李膺最大的樂趣所在。

他每天最大的盼頭,就是下午給兩孩子授課的時候。

因李膺近日有些咳嗽,曹瞞拉著劉宏一起,將院子內的一棵梨樹給禍害了,請曹節搞來了些許貝母,與梨一塊炖煮了給李膺送去。以真心換真心的法子最能打動人心,何況李膺對曹瞞本就好感極高,相處久了,真是恨不得那是自家生的娃。

曹瞞不能出入宮廷,但李膺可以,于是靠著這位線人,與在外頭翹首以盼的曹嵩通信聯系。

每次去送信的時候,李膺都是嘴角上彎,心情愉悅,他甚至詢問曹嵩多次︰「你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活寶?」

「這小機靈鬼,怎麼就讓你給生出來了?」

話語之中,笑意盈盈,看好戲有之,更多的是羨慕。

「我家孩子要是有你家阿瞞一半聰慧、貼心就好了。」

曹嵩見不到兒子,李膺還總是來到他面前炫耀,一肚子思子之情都喂了狗,每當听到曹瞞又干什麼了,又是頭疼,又是生氣,一听李膺有意與他搶兒子,吹胡子瞪眼一陣跳腳。

這不,下午又到了,李膺將曹嵩的回信交給了曹瞞,清清嗓子,開始了今日的教學。

他們之間的教學模式,多以兩個孩子提問為先,李膺回答,舉一反三再問,教之以更多相關知識。其中內容豐富,知識面廣博,也正因為如此,無論是曹瞞還是劉宏,在上課的時候都乖巧听話極了,那是對知識淵博之人發自內心的敬重。

課程一般控制在兩個時辰,中間有休息,待上完課,天色也到了黃昏的時候,李膺收拾東西回家,兩個小的則在宦官們的陪同下回到住處。

今日也不知刮得什麼風,竟將竇國丈給刮來了。

曹瞞與劉宏收拾好書箱,打算結伴回去,大門一開,發現竇武站在屋外。

神色嚴厲,目光銳利,一身官氣逼人的竇武將兩只小的嚇得紛紛炸毛。

劉宏反應極快,忙拉上曹瞞行禮,進退得度的模樣令觀察他許久的竇武對他的印象更好了。

「下課了?你們先回去吧,我來找李少府商議一些事,」竇武淡淡地說著,讓宦官們先帶他們離開。

李膺將竇武迎入廳堂,待竇武坐定,李膺開口問道︰「國丈可是遇上了什麼難題?」

若非是拿捏不定的主意,竇武也不會來找他一個病秧子,多是在前朝與陳蕃、胡廣等人商議出結論。

只有他自己左右為難,選擇困難,又要搖擺不定的時候,才會想到來找李膺。

以往這個時候,竇武都會訴說起自己的難處,然後詢問李膺的意見。不過今日,竇武並未回答,反而問起了李膺︰「剛才那兩個孩子怎麼樣?」

竇武的問題非常微妙,並未問起劉宏,而是將曹瞞捆綁在一起,顯然並不想讓李膺猜透自己的心思。

李膺並未考慮過多,唇角勾起一絲笑意︰「他們都是乖巧的好孩子。」提到乖巧兩個字,李膺笑意更盛。

乖巧這兩字,還是曹瞞的自夸呢!

他接著道︰「宏世子謙虛內向,性格沉靜,文采斐然,在辭賦方面頗有天分。曹瞞性子外向,是我的弟子,他總有些奇思妙想。這一靜一動的兩個孩子,倒是能夠互補,互相影響。近日給眾位世子間的授課已經講到了職務方面的內容,兩個孩子都听不懂,天天來問我各種各樣的問題,一片向學之心,悟性也都不錯,我相信,他們未來會有所建樹,成為大漢的棟梁之才。」

竇武再問︰「他們上課都听不懂嗎?來為世子們上課的先生,可都是朝中重臣。」

李膺輕笑︰「兩個十一歲的孩子,能懂多少東西?我十一歲的時候還在太學里頭折飛鳥玩耍呢!他們用心向學已是不易,雖沒有其他成年世子的見識與談吐,勝在年紀還小,有可塑之處,只要有良師教導,用心培養,假以時日定能成才。」

李膺說起兩個孩子來,那是一片慈祥的喜愛之意。做先生的,當然偏愛勤奮學習的孩子,若是他們不僅愛學習,還一片赤誠心,體貼人,那就更讓先生喜愛了。

年紀小!

可塑之處!

用心培養!

竇武沉吟片刻,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

他與李膺又隨意聊了幾句,便借口想起有公務要忙碌,告辭離去。

李膺一頭霧水,沒明白竇武來找他干什麼,苦惱也沒說,也沒問他策,光聊兩個孩子了。

想到這里,李膺回味過來,驀然瞪大了眼楮︰「不會吧?!」

他回憶起自己之前是如何回答竇武的,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準確。李膺立刻坐立難安起來,在屋內徘徊初次,連夜沖到了曹家,找曹嵩說起了自己的發現。

不久,竇太後下懿旨為諸位留京的世子們進行冊封,第一個封的便是最有希望成為帝王的人選——劉鰷。

封其為光祿大夫,位及人臣!

明晃晃告訴所有人,劉鰷失去了繼承權。

不久,竇武也行動起來,率領自己的班底,對剩余世子身世進行考察,最終昭告天下︰選取與先帝血脈最近的劉宏為繼承人。

此結果一出,舉朝嘩然,反對的聲音有之,卻敵不過現在勢頭正盛的竇武,無論反對者以何理由來抨擊,竇武佔據大義︰唯劉宏與先帝血脈最接近。

是不是最接近的又有誰知道呢,還不是竇武一張嘴說了算。

他是權臣,權傾朝野內外,後宮還有個女兒穩坐太後的位置。近幾個月提拔了許多效忠于他的官吏,如今登高一呼,其余人等根本反抗不能。

可若就這樣直接讓劉宏繼位,沒有一個適應緩沖的時間,于竇國丈的臉面不好看,活像是他肆意扶持一個傀儡登上帝王。

事實上,他正是想要扶持一位傀儡皇帝。

內心最隱晦的欲/望被激發出來,竇武就像是布局撒網的獵人,冷眼旁觀著獵物們的動作,伺機一網打盡!

陳蕃、胡廣等竇武派臣子請求,對世子劉宏進行進一步考核。

前朝一片暗潮洶涌,居住于後宮的劉宏,直接被這天降餡餅給砸蒙了!

前來頒布太後懿旨的宦官恭敬道︰「請世子迎接太後懿旨。」

竇太後下達懿旨,認劉宏為養子!

劉宏愣在那邊沒動,曹瞞忙推了推他。

待接過那懿旨,只覺得手中分量如千金之重。

宣懿旨的宦官不敢讓未來的帝王跪接懿旨,將懿旨交給他後就告辭離去,劉宏呆呆地盯著懿旨看了數回,如墜夢境,滿心滿眼都是不真實的感覺。

曹節低聲喚了他數回,都不見他回神,當即遞了個眼神給曹瞞。

「太後收你為義子,你馬上就要成為太子,然後登基成皇帝啦,不開心嗎?」曹瞞雙手托腮,興奮地說道。

「自小,母親就要我牢記祖上輝煌,努力進學,未來光宗耀祖,現在這哪是光宗耀祖,那是,直接光到天上去了。」劉宏不可思議地喃喃道,被這突如其來的天降餡餅給砸懵了。

曹瞞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看了曹節數十回,滿腦子都是︰曹節到底怎麼做到的?!

平日里悄聲無息沒什麼存在感,整天神出鬼沒,要麼就是在劉宏身邊伺候,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把帝位給爭來了?

曹瞞感到不可思議,沒有想象中的爭斗、流血,沒有對峙、為難,竇國丈像是被人突然之間換掉了個腦子,轉而擁立起了最不可能繼位的劉宏,更可怕的是,這一切毫無征兆!

他整天與劉宏待在一起學習,除了竹簡就是筆墨,兩個人啥都沒干,他就這麼成皇帝了?

「不是,你甭管是光到天上去還是光到地上去,現在太後認你為義子,那是好事啊!」曹瞞以溫熱的手去捏劉宏的臉頰︰「回神啦!你現在可不能被嚇住啊,要穩住,穩住別慌!」

誰還不被大變故給嚇住了,當初他爹被人捅那麼大一刀子,他嚇得差點忘記呼吸,硬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熬過了變故,為親爹奪回生機。

曹瞞感覺到身後大宦官火辣的瞪視,聳了聳肩,對劉宏道︰「來來,深呼吸,保持冷靜,現在開始,你就是準皇帝了,想想在家鄉等你的娘親,想象你的未來,無限光明,現在不能慌亂,你要做的,是繼續做之前做的事情,還有就是,無論你願意不願意,你都該去請見太後,並且稱呼她為‘母後’。」

曹瞞絮絮叨叨的樣子,竟有幾分曹嵩的影子。他與劉宏二人之間,平日里都是劉宏更穩重一些,而曹瞞跳月兌頑皮。真正事到臨頭,他卻能發揮出令人刮目相看的心理素質,冷靜以對,並且迎難而上。

曹瞞有些遺憾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捏你臉了,如果你以後做了太子、皇帝,我們之間的差距可就是天差地別,到時候看在我和你一起寫作業的份上,就別怪現在捏你了,真是最後一次了。但是現在這個時候,你必須要冷靜下來,你現在很危險,被推到了懸崖邊上,往前一步就是最高的地方,一旦踩錯,下面就是萬丈深淵,你知道嗎?!」

他有些依依不舍的松開了捏著劉宏臉頰的手,實在是背後曹節咳得都快成肺癆了,曹瞞耳朵震得難受。

劉宏怔怔的,隨著曹瞞的手指離開,似乎有什麼珍貴的東西正在悄然流失。他心頭一急,一把抓住了他的爪子,硬是按在自己臉上,急切道︰「沒事,你捏!」

曹節被自己口水嗆到,咳得直翻白眼。

曹瞞︰「……」

劉宏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鬧了個紅臉,訕訕地放開了他的爪子︰「我已經冷靜下來了,你別擔心。」

曹瞞︰「那好,我剛才和你怎麼說的。」

「去請見太後,喊他母後,」劉宏復述道。

他停頓了一下,面露懼怕之色︰「可她,殺人不眨眼。」

那是個母夜叉!

「你是說上次看到的女尸吧,那是先帝的妃子,與太後有仇怨,而你現在是她認的孩子,不僅沒有仇怨,她還會慈祥對待你,」曹瞞歪頭,詢問劉宏︰「光宗耀祖的機會就在眼前,你,自己取舍一下?」

這還用取舍?原以為要奮斗一輩子,勤勤懇懇做事,踏踏實實努力,謀求一官半職,沉浮于宦海,現在天降餡餅,那是祖墳冒青煙,是祖先顯靈了!

劉宏的手指甲死死掐入自己的手心,輕微的疼痛感告訴著他,一切都不是夢境,他頓時口干舌燥起來,一把拽住了曹瞞,猶如拉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你會陪著我嗎?」

曹瞞︰「啊?」

「你會一直陪著我是不是,阿瞞,我該怎麼做?」劉宏陷入了茫然與彷惶之中,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就在他面前,他手足無措,只覺得前方看似繁花錦簇的地方充滿著未知的風險。

曹瞞道︰「具體怎麼做我也不知道,與其問我,不如問問曹常侍。」

全都是曹節干的好事,他自己都還懵著呢,這個時候也只能問他了。

曹節謙卑地躬身,輕聲細語說道︰「世子之前是如何做的,之後也如何做就是了,只需要記得孝順太後,謙遜待人即可。學習聖人的品德︰溫和、善良、恭敬、儉樸、謙讓。只要模仿孔子的盛德光輝,定能獲得想要的結果。」

劉宏將曹節的話牢記在心,似有所悟︰「《論語學而》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

大長秋曹騰曾經帶在身邊教導的小宦官曹節,模仿著先師的足跡,如同曹騰當初對待太子劉保那樣傾心扶侍,用心教導劉宏,即將到手的從龍之功,令他歡欣雀躍,表面上卻越發恭敬、小心、謹慎起來。

唯一讓曹節不高興的是,當年劉保幾乎將曹騰當作了兄長,可劉宏,卻將曹瞞當作了精神支柱。

明明他懂的最多,無論是內宮爭斗,還是政治能力,哪一樣不必曹瞞強,就因為一起玩耍,一起寫過作業,劉宏倚重曹節,將他當作「左膀右臂」,卻把曹瞞視為了自家人。

曹節氣歪了鼻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接曹瞞入宮!

小孩子最會做的就是模仿,自從太後認義子的**過後,宮內的授課停止了,其余世子陸陸續續收拾好東西,住到了宮外去,僅有劉宏,被請到了本應由太子居住的宮殿來住。

曹瞞與劉宏兩個小矮子湊在一起,將曹節排擠到邊上,不讓他听小秘密,竊竊私語,稀稀疏疏。

曹瞞︰「……這樣做能撒嬌,最可愛!」

劉宏贊嘆道︰「原來如此,學會了。」

曹瞞接著說︰「……這樣做能讓人夸你乖巧!」

劉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嗯嗯!」

曹瞞︰「懂事貼心,要發自內心,你把太後當作自己的親生母親來孝順,就該知道,應該關心她的身體和心情。」

劉宏面露糾結︰「好難,我怕她。」

曹瞞思考了一番︰「那,把她想象成你母親的臉?」

提到生母,劉宏失落地低垂下了頭︰「我要是以後封了太子,我娘該怎麼辦,辛辛苦苦將我養那麼大,結果我卻叫別人母後,她該多傷心。」

曹瞞沉默片刻,很想理智地勸說一句︰魚和熊掌不可皆得。

想要那個位置,劉宏的生母注定要退後一大步,若選擇生母而不認太後,還有另外十六位世子等著繼承皇位呢!

他看劉宏情緒低落,散發著憂郁的氣息,只能安慰他︰「打起精神來,等你以後做了皇帝,你的母親也能跟著一起過上好日子,她希望你光宗耀祖的,你要是成了皇帝,她比誰都高興。」

是啊!只要他做了皇帝,他就能把娘親接來洛陽,讓母親母憑子貴,讓她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劉宏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來,一臉學到了的樣子。

從那以後,劉宏一掃往日的靦腆內向,每日去給竇太後請安,一口一個母後,小嘴甜如蜜糖,曹節跟前跟後,滿臉復雜。

當初那清秀文靜,內斂自卑的孩子,竟然真的被曹瞞給影響了!

朝臣們對于劉宏的進一步考核開始了,此前的熬夜學習,給了他充分的知識量,足以應對朝臣們降低了難度的考效,甚至傳出了出口成章的美名。

不久,竇太後與竇武一起,祭祀皇室祖先,請封劉宏為太子。

塵埃落定的氣息漂浮在洛陽皇宮的上空,文武百官們忙碌著迎接新帝登基的事宜,竇武及其重臣們聯合把持朝政,輪流為太子進行授課,登基大典定在三個月後,在這三個月內,劉宏要學會一系列皇帝必須知道的內容,如登基時的禮儀,皇宮內各部門的職責,朝中文武百官是干什麼的,等等……

學習期間,劉宏乖巧懂事,虛心求學,大人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就連各項祭祀禮儀,都認認真真地從頭學到尾,哪怕胳膊酸痛難忍,也沒有听他喊過一次累。

竇武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待他成為太子之後,傳揚出節儉的美名,朝中清流們也跟著滿意。

在這後宮之中,唯一不能提的就是送伴讀曹瞞回家,竇太後提了一嘴,劉宏輕輕應下,眼淚水噗嗤噗嗤往下落,嚇了竇太後一跳。

「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我听母後的話,」劉宏哽咽道︰「可是來宮內那麼久,一直都是阿瞞陪著我,陪我一起學習,我寂寞了也有人陪我說話,現在要送他回去,我舍不得,所以才……」說著說著,哭得更凶了,還不是那種嚎啕大哭,而是無聲的,可憐巴巴的,讓人見了心酸。

竇太後面露不忍之色,推己及人,後宮生活寂寞,她住在這華麗的金籠子里,雖衣食無憂,內心卻是空洞的,若無宮人相伴,日子該有多麼無趣。

「罷了,你喜歡他,就留他在身邊做伴讀吧!」竇太後擺了擺手,算是繞過了這個話題,再不提送曹瞞離開的事。

要做太子的伴讀,身份就不同了,曹瞞家室不夠,唯有為他父親升官,才能夠資格讓他留在宮內做太子的伴讀。

竇太後請來了竇武,提出了給曹嵩升官的事情。

此前對曹嵩多有微辭的竇武,如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風光無限,對于曹嵩這樣的小魚小蝦再不放在眼里,既然是太後有所請求,竇武心情好,順勢答應了。

宮門外得到消息的曹嵩,翹首以盼兒子回家,盼星星盼月亮沒盼來回家的寶貝疙瘩,反倒盼來了一紙公文。

「阿瞞,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不對?」竇武派人去迎接劉宏的生母,將她安置榮養,劉宏興奮地不行,內心卻越發因為天降餡餅而產生不安。

他一而再在三地詢問曹瞞,直到得到肯定的答復才罷休。

曹瞞笑嘻嘻地說道︰「以後你做皇帝,我做臣,我輔佐你,你信任我,這不正好?」

劉宏也笑了,與曹瞞擊掌為誓。

「好,我們互相扶持,一路風雨不背棄!」

三個月後,曹瞞難得過了個沒有老父親陪伴的生辰,與劉宏一起吃了一頓長壽面。

繼位大典到來,吉時一到,劉宏隨迎駕隊伍抵達洛陽城外萬壽亭,竇武率領百官迎新帝入宮,整個一場登基儀式任務繁重,猶如打過一場硬仗,待竇太後將那尊貴的天子冠冕戴上他的頭頂,所有的不安與忐忑,都隨著文武百官跪地高呼「陛下萬歲」而消弭無蹤。

曾經那些他只能夠仰望的高官們,一個個跪在下面,給人以嚴厲印象的竇武,跪在距離他最近的位置,全場眾人,唯有自己一人站著,君臨天下的滋味,來得太過輕易。

劉宏似有所感,視線望向宮殿的殿宇之上,一枚小小的黑影立在最高的殿宇之上,靜靜地看著他登基的模樣。

因為距離太過遙遠,劉宏只能當時有鳥兒飛上了屋頂,未能看清那影子的真實模樣。

這是曹瞞第一次見到百官齊拜帝王的景象,從他所在的視角,還能夠看到洛陽城跪在地上的百姓們,場面震撼如斯,為的是迎接大漢王朝的帝王到來,從此以後,劉宏就要肩挑起國家重任,做真正的天子了。

曹瞞沒有資格看他的繼位大典,他也不灰心,穿上有內功加成的小裙子一路輕功爬到最高處,高興地揚起了笑容。

哇塞,劉宏真的變成皇帝了!

那麼他曹瞞以後,豈不是能跟著小伙伴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想想以後的好日子,曹瞞就一陣開心,清風吹過他的粉色衣擺,靈台清明,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突然飄過了先帝劉志死前所說的話。

【人之將死,回首一生,荒唐又荒謬。先帝崩逝,帝位竟落在我一個諸侯世子身上,當真可笑,到頭來,朕也要走上先帝的老路了。】

曹瞞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有病,在這樣的大好美景里來回憶這些喪氣的畫面,浪費了好心情。

劉宏回宮,曹瞞哼哧哼哧爬下了自己所住的地方,開始思索起了自己以後該做些什麼。

做太子伴讀是一回事,帝王可不需要伴讀,劉宏做了皇帝,他就該回家了。

「可是听到我要回家,他會哭鼻子,」曹瞞模了模下巴,祖父曹騰的話語又飄過了他的耳邊︰宮中居住的男子,出了皇帝與皇子,其他全都是斷根的宦官。

曹瞞覺得,還是趁早離開這里比較好︰「我爹費勁千辛萬苦沒生出第二個兒子來,我要是以後不能生兒子,他怕是要哭瞎了。」

曹瞞對系統說道。

系統積極表示屬于自己的特殊功能【系統有育嬰箱,可為玩家提供後嗣養成,只需玩家一滴血,想養幾個養幾個。所以就算玩家成了宦官,也不影響成為冰心坊繼承人,冰心坊為每一位有心人提供小剪刀。】

曹瞞︰「……」

劉宏繼位後,忙了好一陣子,每當空閑的時候都會來找曹瞞,找他訴說這一段時間做了些什麼,又有了什麼新的煩惱。

因為身份尷尬,曹瞞就住在了劉宏還是世子時所住的那一方院落,每當劉宏來得時候,前呼後擁,好不熱鬧,而當劉宏離開的時候,這里又冷清了起來。

他向劉宏提出該回家的事情,卻被反問︰「說好了你會陪我的,阿瞞現在若是離開,以你的年齡無法封官,我們至少十年不能見面。」

「我無法封官,可你是皇帝,若是想我了,到時候可以召見我來啊!」

提到這個,劉宏委屈極了︰「可我只是個听話的擺設,我說的話,沒人當真,竇武的話,他們才听。」

曹瞞聞言一陣沉默,他輕輕皺眉,覺得這事不合理!

沒有皇帝的時候,竇武主持大局,有了皇帝還主持大局,這算什麼?

他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走,該怎麼做才能幫到劉宏,解除自己身上無形的禁錮?曹瞞再次將視線落在了水漲船高,榮升為宦官一把手的曹節身上。

曹節示意他︰「急什麼,稍安勿躁。」

行吧!大叔叔話擺在這兒了,等就是了。

于是曹瞞安心住下,上午鍛煉武藝,下午翻閱書籍,或是去尋李膺學習,日子倒也過得充裕。

機會來的很快,與變故一起,來得令人防不勝防。

這一日,劉宏紅著眼眶找到曹瞞,關起門來哇一聲哭了出來,嚇得曹瞞一骨碌跳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你都成皇帝了,誰還能欺負你?」

「還能有誰,竇武!」劉宏可憐巴巴,向曹瞞吐露這些日子所受到的委屈。

曹瞞听著听著,感覺不對勁。

從其言語之間,他听到了劉宏對竇武的忌憚、怨恨。

還有……

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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