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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鳳朝的金礦不止一座, 但其它地方的金礦都因含金量過低、開采成本過高而廢棄。這座金礦每年能產出好幾千兩金子, 已經開采了六百多年。

歷代天子、天家貴族、王公們葬入陵墓時, 都會有金器陪葬,日常生活中也常用金子鑄造器具,使得大鳳朝的金子消耗很大。如果沒有這座金礦源源不斷的產出黃金, 大鳳朝撐不起現在的黃金貨幣制度。

他們現在拿下金礦,政治意義、戰略價值遠遠大于經濟價值。

裴曦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 金礦跟唐公府似乎多年沒有任何往來,路上都長滿雜草封成了林, 需要拿刀砍草開路前行。

山路很窄,旁邊的金沙河水流湍急, 又是從峽谷中穿過,使得很多地方是貼在懸崖上的,而那窄到連讓人錯身都很難,稍有不慎就會摔下去。他們趕把麻繩綁腰上,一根麻繩上串十個人,這樣即使有誰踩滑,還有同伴把人拉上來。

裴曦多年養尊處優, 出行多是坐馬車或騎馬, 極少走這樣的路, 好在他的常年習武, 身體素質極好,以前到**找鐵礦,翻山越嶺練出來的本事, 遇到這種路走起來還算輕松。

他們走了八天才抵達金礦,被一座建在山隘處的險關擋住。

他們走的這條路,是一條寬闊的河流,河的對岸是堪稱萬丈孤仞的懸崖峭壁,峭壁上有鷹巢,還猴子都沒有一只。河的這側,是金礦,一條小路從金沙城過來,抵達金礦處時,被高高的柵欄擋住了去路。

那柵欄是用石頭壘砌的底座,有一人多高,年代久遠,石頭上長滿了青苔,再往前,還有兩米多高的木頭柵欄,有剛維修過留下的痕跡。

柵欄上面,有百十來名穿著銅甲的親隨軍把守。

他們看到有大軍順著河邊的山道浩浩蕩蕩蜿蜒而來,嚇得趕緊去稟報,不多時,三位千夫長都趕來了。

望山跑死馬,從他們看到人,到大部隊趕到關隘前,小半天時間過去,三千守軍全部聚集在關隘住,弓箭、武器都準備好了,也看清楚來的不是穿著甲衣的公侯們的隊伍,而是身著玄甲的**軍隊。

領頭的是三個門郎將,一個是十萬親隨軍總教頭孫大才,一個是嚴冽,還有一個門郎將年齡約在二十歲左右,身形長相都肖似孫大才,他滿身彪悍肅殺之氣,一看就是久戰之人。

在約有百步外的地方,羽翎軍的層層保護之中,還有一個身穿華服頭戴鸞鳥金翅冠的貴族男子。他收拾得極為干淨,顯得很是清爽,氣質矜貴雅致,眉眼間自帶三分笑意,看著便是一團和氣,讓人心生好感。

裴曦,曦公!**王的夫婿!

千夫長嚴熊先遙遙地向裴曦行了一禮,再朝下方的孫大才、嚴冽、孫密一一見禮,再扭頭低聲詢問另外兩位千夫長的意見︰「開門?」

這還用說!三位門郎將帶著大軍過來,他們只有三千人,又沒有任務援軍,根本沒法守。

三位千夫長都是承泰天子的親信,奉天子詔令駐守在這里,如今投到**王麾下等同重歸舊主,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他們趁著曦公親至,好好地把金礦交出去換個前程,比蜷在這里成天對著這些挖礦的罪奴強。嚴熊的家眷全在**,長子、次子都在羽翎軍中,長子是領軍百人的校尉,相當于百夫長,次子才十八就已經是領軍三百人的中郎將,嫡女十五,在軍需部擔任七品文職官位,前途大好。

三人當即下令開門,各自帶著自己麾下的百夫長,到門口迎接。

孫大才和嚴冽先帶羽翎軍進入柵欄大門。

嚴冽找到嚴熊和另外兩位千夫長,讓他們把除百夫長以外的所有人都撤離到一旁,由玄甲軍接手防御。

雖然三人願意歸順**,但嚴冽他們如此不客氣,還是讓三人很是意外,他們身後的百夫長們更是嘩然。按照常理,這該是由他們做主,迎曦公進來,好生招待才是。這等于是奪權?

嚴冽說︰「曦公安危為重。」

嚴熊抱拳行了一禮,先把自己的人撤了。

另外兩名千夫長看到羽翎軍和玄甲軍都進來了,再看嚴冽的態度,知道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于是很識趣地把各自的部下都撤到一旁。

有心眼多的百夫長擔心會被一鍋端,意圖悄悄溜走,萬一生變還可以帶著人反抗,結果剛動,就見到嚴冽一個眼神過來,他身旁的兩個羽翎軍將領模樣的人,不動聲色地帶著人,堵住了他們的退路。

百夫長們心頭忐忑,不知道接下來是福還是禍。

羽翎軍和玄甲軍將雜役奴僕們都驅趕進屋子里看守起來,又重點防御礦區和駐軍之間,待面接手防御,將一切潛在的危險都肅清之後,這才迎裴曦進去。

裴曦比羽翎軍和玄甲軍更加謹慎。

這里的人,除去三千親隨軍,其余全是犯下不赦之罪的重犯,且絕大部分是謀反重罪。羽青鸞的三個庶出兄弟,二、三、四三位庶皇子的外家,沒被砍頭的都送到這里來了。協嫡子的外家是閔公府,以閔公府為首的幾家累世公侯府起兵造反,兵敗被俘後,很多人被送來了這里。

裴曦向來惜命,把能想到的危險都掐滅掉,安全第一。

他見到千夫長和百夫長們,取出羽青鸞給的虎符和她寫的天子詔書,按照程序正常交接。

這樣三千親隨軍全部屬于正常輪崗調換,能避免很多矛盾和麻煩。裴曦避免了跟他們起沖突,而這三千人輪崗調換到**,基本上還能保住原來的待遇,憑他們鎮守金礦十年,往上升一升也是有可能的,哪怕是年紀大了要退休的,都能領一筆豐厚的退休金。

承泰天子在過世前,把什麼都安排好了,派來守金礦的都是親隨軍中的精銳,且全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小伙,他們守了十年金礦,現在也才三十歲,正是壯年。

羽青鸞在天子詔書上親筆肯定了他們十年鎮守金礦的功績,所有人的官職不變,待遇軍餃提一級,享受更高一級的待遇補貼,每個披甲人賞賜三十畝耕地,十夫長賞賜五十畝耕地,百夫長賞賜八十畝耕地,千夫長賞賜一百五十畝耕地。

大鳳朝大亂,人口銳減,耕地荒廢。**現在的疆土有裴曦上輩子兩三個省的面積大,但總人數只有二三百萬,其中將近一半在**府及周邊相臨的幾個封地。其余的封地,一縣之地有幾萬人都算是人多的,幾千人甚至沒有人的封地都有。

羽青鸞和裴曦在賞地上都極為大方。那都不是賞地,而是把地送給別人種好收糧收租。

地主每年要交稅交糧,便會張羅耕種,朝廷才有糧食、稅收。

土地的稅收並不高,即使佃出去給人耕種,都還能有一兩成的收成賺。出征打仗的人,名下的地有免稅額,拿到地後,荒在那不管都不擔心什麼。有了地,將來成親或者是退役安家,這些地就是保障,哪怕打仗打成殘廢,將來回去後還能靠地租過活。

守金礦的親隨軍們都是從京城出來的。在他們出京的時候,京城周圍的地都在大貴族們手里,即使是公侯,要是家世不夠顯赫神通不夠廣大,都買不著地。很多披甲人祖祖輩輩都沒地,全靠著薪俸和當差點撈些油水養家糊口,叔叔兄弟中更有不少人淪落到當野甲人的。

百夫長們都有點不敢相信待遇會這麼好,但天子詔令,容不得他們不信。

他們听裴曦念完天子詔書,先看看裴曦手里的詔書,再看看裴曦,一個個喜得結結實實地朝裴曦叩頭,然後又對著詔書跪謝**王,待听到裴曦喊他們起身時,眾百夫長站起來後,臉上都笑開了花。

裴曦安撫完人心,便往他們駐扎的營地去。

他們駐扎的營地防御柵欄還有一段距離,沒途全是茂密的林地,明里暗里的陷阱極多,很多地方還容易設伏。不過,都已經由玄甲軍接手,裴曦可以放心前行。

他到營地後,見到的全是簡陋的草棚頂木屋,到處都破破爛爛的不說,糞便污水到處都是,比上輩子世界的貧困山區都不如。

營區居然還有嬰兒哭聲,只哭了兩聲就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他順著聲音望去,見是幾間茅草木屋,由玄甲軍圍起來守著。

屋子里關著不少女人和小孩子,這些孩子從七八歲到幾個月的都有。

嚴冽跟在裴曦的身後,見狀,扭頭問嚴熊︰「怎麼回事?」

嚴熊抱拳,說道︰「兄弟們關在山里出不去,怕憋久了出亂子,從罪奴中挑了些女人來伺候。」

那麼多的貴族女郎送進來當罪奴挖礦淘金沙干苦活,難免有人動心思。他們想了個方子,設了個營房,挑了些有些姿色的貴族女郎們關過去,披甲人、十夫長都去營房找樂子。百夫長和千夫長,則是各自有伺候的。

隨同裴曦過來人,都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神色。這種事,可大可小。如果他們只輪崗三年,惹出這樣的事,是要被處置的。這里大多數都是謀反送來的,跟謀反的罪奴扯上關系,想不死都難。可……大鳳朝這情況,他們都守了十年了,總得寬泛些。

裴曦不太看得了這種事,但也要分情況。大鳳朝的人向來不把奴隸當人,罪奴比奴隸更甚,很多時候他看不順眼的事,也不能說什麼,只能慢慢去改變。他略作思量,說道︰「情況特殊,特赦處理,育有子嗣的,若想帶走的,交一貫贖罪錢。不想帶走和那些沒有子嗣的,安排去做些輕省活計。」他說完,讓嚴熊領路去看營房。

營房距離這邊並不遠,也是幾間茅草木屋,連門鎖都沒有,門敞開著,屋子里鋪著些干草,關了二三十個披頭散發連衣服都沒有的女人。有些人已經狀如瘋癲,有些人則目光痴傻,還有些則是神情麻木,看起來正常的沒幾個。

裴曦說︰「腦子還清楚的,回個話。」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五個人扭頭朝他看來,沒有表情,但目光清澈還帶著打量。

裴曦問︰「想離開嗎?」

一個女人嘲諷地笑了笑,說︰「不赦重罪。曦公敢放我們嗎?」

臥槽,認識的!裴曦不動聲色地問︰「女郎哪位?」

那女人說︰「姓閔。」

攻打閔公府,他去了,押送俘虜進京的時候,他還去看過,只不過當時人太多,只怕是即使看到過也認不出路人甲乙丙。閔公府的嫡枝、有爵位的幾個公侯府,以及參與謀反的都被砍了,剩下的都是旁枝血親、僕人近侍,再遠些的便是罰成苦奴,送不到這里來。

現在外面是亂世,把她們放出去,她們也很難活得下去。裴曦雖然有些心生不忍,也要考慮到很多現實問題。他說道︰「閔公府謀反,罪首已經伏誅,旁人,很多都是受牽連的。天聖太長公主在大鳳朝大廈相傾之時力挽狂瀾。她有功于大鳳,她的後代,總得留幾個。男丁不赦,女郎,活著的,放了!」他扭頭喊了聲︰「南敏。」

南敏來到裴曦的跟前,抱拳,「在!」

裴曦說︰「你去辦,看看閔公府還有多少女郎活著都找出來,把她們送去邊林,每人給二十畝地,讓她們有個營生活路。這屋子里的其她人,一並送去,那些痴傻的,送去醫院,要是治不好,送去殘疾榮養院。」

南敏領命而去。

嚴熊身旁的一名千夫長說︰「曦公,這些都是罪奴……」話到一半,被嚴冽用胳膊肘撞了下。

裴曦回頭,說︰「再是罪奴,在這之前也是貴族,士可殺不可辱。」他略微擺頭,朝屋里示意一眼,問︰「這是人干的事?你們要是把人拉出去殺了砍了,或者是驅使她們干苦活把人累死了,我都不說什麼,如此凌辱,實屬不該。駐守金礦的親隨軍,先到**大營把軍規學完,不考滿分不準畢業。」他說完,看向孫大才。

孫大才抱拳領命。不畢業,哪怕是千夫長,都得在軍營里繼續學習!這還不如拉出去打幾十軍棍呢!

嚴冽目不斜視、面無表情。曦公的規矩,奸yin擄掠是叛死刑的重罪之一。這種事犯到他跟前,不月兌層皮才怪,老老實實盤著就好,還敢出聲。得虧這些是罪奴,要是換成良民,即使他們不知道**的規矩,只怕也是把給足退休金,讓他們退役了,再想搏前程,難了。

那女人對裴曦說︰「我姓閔,協嫡子跟羽青鸞結的是死仇,你放了我,如何向羽青鸞交待?如何向羽飛鳳交待?」

裴曦說︰「出去後好好過活吧。」他說完,轉身離開,讓嚴熊他們領他去看礦區。

三名千夫長頭皮有點發麻,腦袋還有點懵。曦公行事,他們有點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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