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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恩說︰「我來這不是為了和你吵架的。」

「她來這里也不是為了見你的。」布魯斯回敬道。

他懶洋洋地靠坐在沙發上, 看似放松,可在場的兩位蝙蝠俠都知道,表面上的放松並不代表他們的反應會因此變慢。甚至因為正對峙的就是另一個自己, 他們的神經和肌肉都加倍地緊繃著,做好了隨時暴起的準備。

正是因為他們對自己、對對方過于了解, 對話反而進行得尤為艱難。

沉默才是主色調。

然而連沉默也維持不了太久。這場會面的氣氛十分復雜,可細細想來, 似乎又只剩下「尷尬」這個詞能一語概括。

布魯斯率先服了軟︰「她剛來這個世界, 在外面胡亂嚷嚷著詆毀我的名譽的時候, 我還以為她是一個龐大陰謀的序章。」

「……」

「你真嚴肅。」布魯斯微微地笑了,甚至開了個玩笑來緩和氣氛, 「雖然我一直被公認為最嚴肅的那個, 但在你面前,我的嚴肅好像就有點讓人覺得不過如此了。」

「……你和我想象得差不多。」韋恩回答。

他和布魯斯對視了一會兒, 坐到了布魯斯的對面。

「你沒有穿制服。」布魯斯說,「為什麼?」

「這不是一個任務。」

布魯斯說︰「那你還得月兌掉你穿在心里的制服才行。溫柔點, 活潑點, 像個真正的父親點。」

「……」

韋恩有點受不了布魯斯的風格。

「我有不少她剛到這個世界不久的錄像, 你應該先看完再做打算。」布魯斯說,「跟我來吧。」

韋恩拒絕說︰「我都看過了。」

「但你還是堅持叫她溫蒂。」

「……她就是溫蒂。」

布魯斯高高地挑起眉梢︰「我完全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迫不及待地從她誕生的世界逃走了。」

這句話挑起了韋恩的怒火,他猛地抬起頭,冷冷地注視著布魯斯, 一字一頓︰「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想, 你不知道溫蒂對這個家庭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你不知道溫蒂經歷了什麼,你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你只知道她逃走了, 你只知道她的痛苦,你只知道……

……你只知道放手會讓她快樂。

難道我不知道?

布魯斯打量著溫的父親,盡管他們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和極其近似的氣質,可任何一個真正了解他們的人都能輕而易舉地將他們兩人區分開來。

韋恩的身上帶著更為沉郁和危險的氣息。他的冰冷和堅定里帶著混亂的成分,最為混亂的那種混亂——對自身的認識、對世界的本質產生了疑惑和迷茫的混亂。

而這種沉郁和危險,這種混亂,卻又和溫那麼相似。

「當我第一次親眼見到她的時候,她犯病了。」布魯斯說,「她把我痛罵了一頓,用詞倒是很溫和,只是反復列舉各種細節來說明‘她討厭我’。」

「這不是她真正的意思。」

「我當然明白這些話不能單純從字面上理解。」布魯斯說,端起茶壺,為遠道而來的不速之客倒滿茶水,輕輕將茶杯推了過去。

韋恩沒有動作。

布魯斯一笑,說︰「我們一直都在說溫蒂。說說你的另一個女兒如何?」

「我沒有……」

布魯斯擺擺手,制止了韋恩的話。

溫並不是一個特別討人喜歡的女孩兒。即使布魯斯確實偏愛她,但他也並不會因為偏愛否認這點。

溫的所有魅力都是背離了常識的,常人難以理解,而她也樂意和自己相處,自得其樂。她相當自信,並且驕傲——只是和那些肆意外放的驕傲不同,她驕傲得冷淡且古怪。

外表當然也是她的魅力,她的眉眼和身體幾乎符合所有人在內心構建出來的無害、天真、甜美等等美好又干淨的女孩兒形象。

但讓布魯斯來說,溫最為有趣的,就是當別人接觸到她又對她稍有了解後,意識到她簡直和她的外表完全不相符時,因為強烈的反差而產生的另一種夢幻感。

總是忍不住因為她的外表而對她產生一廂情願的幻想,又總是從她行事的細節中親手將這些幻想打破。

當這樣的事情屢次發生,接受不了的人會選擇遠離,在遠離後也並不責怪她,僅僅是感到遺憾;而無法遠離的人,只會越發地沉浸在她自成一派的性格中,好奇,觀察,並且逐步接受。

還有的人會拒絕承認她的存在。

比如她的父親。

「危險。」布魯斯說,「這是我對溫的第一印象。」

韋恩為這個名字的出現而不安起來。

但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布魯斯都知道他此刻會有什麼情緒,掙扎和懊悔,迷茫和痛苦,還有即使再怎麼否認也真實存在的,充滿了默契的信任,無法抗拒的喜愛。

和他對溫蒂的感情沒有絲毫的相同點。

「溫蒂當然也很聰明,盡管我只能從側面了解她,但溫蒂的性格非常明顯,她的性格很柔順,哪怕叛逆也絕對不會選擇過火的手段。」布魯斯說,「溫蒂忠誠,負責任,善于忍耐,做什麼事都會仔細考慮利弊和後果。」

她很容易揣測和掌控。

這絕不是缺點,畢竟「容易」只是對家人來說的,而且想也知道她的父親會怎麼針對她這樣的性格做出反應。

起碼布魯斯自己會這麼做︰在保持她性格中純善那部分的基礎上,更無底線地縱容和寵愛她。

在其他人面前,這個嬌生慣養出來的小女兒會挑剔和傲慢到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她只能接受殷勤的討好和自下而上的仰慕,因為這就是她早已經習慣的東西。

這同樣也不是缺點,畢竟她本性溫柔,所以如果她真摯地愛上某一個人,她自然就會以對待家人的寬容對待對方。

布魯斯說︰「溫幾乎和溫蒂完全相反。」

「溫不忠誠,不負責任,不願意忍耐,做任何事都不考慮後果。」布魯斯說,「溫沒有底線——這倒不是說她一定會做什麼,她是沒有底線,不是反社會和反人類,但這種性格在哥譚已經極度危險。」

韋恩默不作聲地听著,既沒有表現出認同,也沒展示任何反對。

「她的性格其實不是不能管教。」布魯斯說,「甚至要管教起來也很簡單,只要少訓她,和她說實話就夠了。」

韋恩說︰「我不這麼認為。」

「為什麼?」

韋恩又不說話了。

布魯斯終于嘲諷地說︰「你對溫有偏見。」

「不是偏見。」韋恩冰冷地回答,「你不知道她做了什麼。」

「那就告訴我。」布魯斯的態度也強硬起來,就好像剛才那番推心置月復的話根本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個破解對方心防的手段,「告訴我,讓我來判斷你是不是對她有偏見。」

「……」

「她和哈莉約戀愛,她和塔利亞約會,我都知道。」布魯斯沒什麼誠意地說,「別告訴我你是那種在和前任分手後還要插手對方感情的人。還是說你們當時根本沒有分手?」

「……我不介意這個。」韋恩冷淡地說,「早在我知道她在芭蕾舞校的作風後,我就在這方面對她不抱任何期待了。」

「那就事關我們的老對手了。」布魯斯態度尋常,「不出我所料。」

「……」

「她做了什麼?她和小丑做了什麼交易?還是她和小丑共事?」

韋恩繃緊了下巴。他的情緒外露程度控制得很好,然而沒人能瞞得過另一個自己,布魯斯皺起眉頭,說︰「我不相信她會這麼做。」

他這麼斬釘截鐵地說出「我不相信」,這種信任令韋恩感到融合了焦灼和憤怒的嫉妒。

他永遠沒有辦法這麼信任溫,就像他永遠沒有辦法逃月兌杰森的死和他八歲那年的犯罪巷。任何已經發生過的慘劇都銘刻在他的記憶深處,供他反復溫習,供他錘煉自我,也讓他永遠無法跨越那些隔閡。

就在這時候,布魯斯火上澆油地說︰「她不會和你回去的,溫不會,溫蒂也不會。回你自己的世界去,她們現在是我的女兒了。」

韋恩站起身。

布魯斯月兌下了西裝外套。

看來這場談話以失敗告終了。

凌晨時候,兩敗俱傷的兩個蝙蝠俠面對面坐在餐桌前用早餐。

他們的搏斗相當克制,在樓上睡覺的迪克和提姆都沒被驚動,只有早起的阿爾弗雷德,在發覺客廳里兩個傷痕累累的布魯斯老爺後,第一時間將他們轉移到了蝙蝠洞,又清理了客廳的痕跡,送走了兩個少爺,這才回來給兩位老爺準備食物。

傷口他們已經自己清理好了,都是看著嚴重的小傷,最嚴重的也不過是清理創口再縫上一兩針。

阿爾弗雷德想象著兩個大打出手的蝙蝠俠在打完後又為彼此的後背縫針的場景,竟然感到了一點滑稽。

「老爺,韋恩先生。」他無奈地說,「坐下來好好談談有什麼不好的?何必鬧成這樣。」

兩個蝙蝠俠各自坐在一邊,自己生著悶氣。

阿爾弗雷德又好氣又好笑地搖頭,清理了餐盤,又轉回頭,送來了合身的衣物。

「我想你們應該是在談溫小姐的事情。」阿爾弗雷德平緩地說,「既然是和溫小姐有關的事,還是讓她自己發表意見吧。」

他說完,也不管兩個蝙蝠俠到底是什麼反應,施施然地帶著沾了血跡的衣服走了。

布魯斯這才轉過頭,問韋恩︰「她到底做了什麼?」

韋恩的視線追隨著老管家的背影,停追隨著雪白的襯衫上那抹刺目的殷紅。

任何已經發生過的慘劇都銘刻在蝙蝠俠的記憶深處,反復溫習,錘煉自我,也讓蝙蝠俠永遠無法跨越那些隔閡。

正是因此,他才絕不能說。

但溫大笑時血紅的唇齒仍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當他趕到現場,甚至很難說究竟是及時救下了溫還是小丑。

小丑被破開的胸膛和跳動著的半個心髒一片狼藉,他在被送入重癥監護室前,還充滿陶醉地稱贊著這個小女孩兒。

他在囈語中反復說︰「她吃掉了我的心。」

這消息當然被強行封鎖了。沒有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小丑也從不明說。

而隨後擔任了小丑的心理醫生的哈莉•奎因,將這句話當成怪異的愛語,還以為小丑迷戀上被他綁架的布魯斯•韋恩的女兒,將之視為小丑也具有強烈的感情的證據。

她愛上小丑,又醒悟過來她愛上的並非小丑;她愛上溫蒂,又醒悟過來她愛上的並非真正的溫蒂。

她愛上的是小丑的愛語。

而這並不是一句愛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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