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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淵閉關了幾天, 終于把《冬日宴圖》畫好了。

他用了兼工帶彩的畫法,用焦墨勾線,再以淡彩設色,筆法圓轉飄逸, 畫面干淨唯美。就像顏晉耘提議的那樣, 畫面左側是已經擺好的筵席, 巫慎、安敏和段大河已經提前到了。其中,只有安敏是正臉,巫慎是側臉,而段大河只有背影。乍一眼看上去,安敏就像是這幅畫中的主角, 魚淵仔細勾勒出了他的五官, 好一番俊美瀟灑。

然後, 在畫面的最右側, 顏晉耘姍姍來遲, 一只腳剛剛走進整個畫面中。說是一只腳, 其實也有將近三分之一的下-身,還畫出了寬大的袍袖。魚淵本來就非常擅長畫衣服,那一筆一筆極其細膩的勾勒,竟是把長袍的褶皺和衣紋表現得淋灕盡致。

只從這麼一點畫面, 觀畫者就不難想象出顏晉耘必然是一個走路帶風的男子!這樣的男子,必然有著像青竹那樣挺拔的身材,必然有著像世家子那樣灑月兌的風範。

再仔細看畫面左側,段大河沒露正臉, 就見他手里舉著酒壺,好似要往一個杯子里倒酒。而那個杯子跟前的座位是空的。所以,真相十分明顯,段大河已經做好準備要給顏晉耘倒酒了。他必然是非常尊敬顏晉耘這位師兄的。否則他不會如此殷勤。

安敏露了全臉,面帶笑意地看著畫面右側,也就是看著顏晉耘。他這一笑,叫整個畫面都生動起來了。畫家看似極為偏愛安敏,但這何嘗不是畫家的小心機呢?安敏毫無疑問是一個符合時代審美的美男子,魚淵如實表現出了他的美貌。而這樣一位美人正滿懷期待地看著畫面右側。人們自然而然會想,能被安敏如此期待的那位姍姍來遲的師兄必然有著和他不相上下的美貌。好酒配英雄,美人待佳人,世事皆如此。

巫慎只露了側臉,也是專注地看向畫面右側。可以說,巫慎的眼楮是整幅畫中最難畫的部分。魚淵閉關時廢了好幾稿,都是覺得巫慎的眼楮沒有畫好。一般來說,這種用了傳統畫法的畫作不太講究寫實,更講究寫意,畫人物的時候,除非是畫正臉肖像畫,否則眼楮沒必要畫得太仔細,只用細線一勾,再點個小點,這樣就可以了。

魚淵在日常的觀察中發現了一點,雖然安敏和段大河都非常尊敬顏晉耘,但要論與顏晉耘最親密的人,那非巫慎莫屬。想要在畫中展現出這種不同尋常的親近來,得用什麼方法好呢?他不能像西方的油畫家一樣從細節上刻畫巫慎的眼楮,就靈機一動,把巫慎的眉毛畫得微微上挑了。哎,就這麼一挑,就把巫慎的欣喜展現出來了。

然後,如果觀畫者看畫的時候再用心點,他們就能發現,巫慎的一只袖子上纏了幾片小花瓣,墜了幾片殘葉。再仔細一看,那個空位上恰好擺著一束從枝頭摘下來的新鮮的臘梅。通過這些細節,某些聯想力驚人的文人完全可以腦補出這樣一個故事嘛︰冬日的清晨,巫慎早早起來,去幾里之外的梅林選了一枝最漂亮的梅花,親自折了帶回來,滿懷欣喜地放在顏晉耘桌上,只為了讓顏晉耘第一時間嗅到梅花的香氣。

……

就這樣,雖然顏晉耘在整幅畫中只出現了一角,卻能引發他人無限的想象。人們會忍不住想,到底是怎樣一位人物,才能引得師弟為他倒酒,引來好友為他折花。

與此同時,魚淵在用色之上也用了一些小心機。總得來說,畫面左側的顏色要比右側暗一些。但不明顯。因為花園里有各樣的布置。從左側到右側都是連貫的。顏色是漸變過來的。所以如果不是對顏色特別敏感的人,大約察覺不到這種明暗變化。

這樣一來就把顏晉耘更突顯出來了。

魚淵對自己這幅作品是非常滿意的。也許是有了美食作為慰藉,每天吃著各種以前不曾吃到過的甜食,心情輕松愉悅,所以整幅畫落筆典雅、人物生動,沒有任何矯揉造作之感。如果不是已經答應了要把這幅畫送給顏晉耘,魚淵真想自己留下呢。

不過,通過此事和公良大廚結下了友誼,好像也不虧啊!

顏晉耘對這幅作品同樣非常滿意。他道︰「若是你不介意,我想把這幅畫送去狀元樓,讓他們掛上一個月。」狀元樓是京城中的一家酒樓,深諳炒作之道,竟然專門收拾出了一層樓,用來懸掛文人的墨寶。常有那種書生自詡風采好的,會把自己的作品投到狀元樓,要是真有幸在狀元樓上掛出來展示了,不管這書生以前有沒有名氣,以後肯定是有些名氣了。狀元樓有時還會向已經成名許久的大家邀稿。像薛興昌、魚淵這樣的,名字夠大,本身又在京城中發展,自然是狀元樓非常看重的邀稿對象了。

魚淵嘿嘿一笑︰「我還想再吃一回酥皮泡芙。」

行啊,沒問題!兩個人愉快地達成了共識。

就這樣,《冬日宴圖》被送去了狀元樓。明年就是春闈之年,京城中聚集著好多讀書人,得知魚淵的新作品被掛了出來,大家一窩蜂地都跑去狀元樓欣賞畫作了。畫的留白處寫有一行小字,上面簡單描述了畫作時間、畫作內容,並蓋了魚淵小印。

「……嚴謹工整又婉轉流暢……不愧是深泉先生的畫作啊!」這是夸魚淵的。

「咦,這畫的竟然是易先生四位徒弟?公良先生是誰?」這是先讀畫作內容的。寥寥數字概括了畫作背景,點明了是易先生四位徒弟擺宴,顏晉耘有事耽擱姍姍來遲。

「那某豈不是能見到晉耘先生真顏了?圖上哪位是先生?」這是巫慎的小迷弟。

畫作旁邊站了一位魚府的小廝,不慌不忙地說︰「大家請看,這位就是易先生的大徒弟晉耘先生了,這位是二徒弟……」很快就說到了顏晉耘,「這位公良先生是易先生新收的徒弟,公良先生本就有些家傳,廚藝十分高明,因此就連晉耘先生都要喊他一聲師兄。不久前在京中引起熱議的糖漬櫻桃和仙子湯就都是這位公良先生做的。」

狀元樓中猛然一靜,大家硬是愣了幾秒鐘,才又高聲討論起來。

因為畫上露了全面的只有安敏,大家先被他的美貌沖擊了一下,再想到了易先生那天下皆知的收徒標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易先生果然是看臉收徒的!等他們從魚府小廝的嘴中听說顏晉耘的本事後,他們才知道,易先生不僅看臉,其實也看才華。那糖漬櫻桃誰不知道啊,薛興昌那首詞已經傳遍天下,他這人必要名傳千古了!

這年頭的文人哪個不好名呢?他們都想試試那傳說中能激發靈感的美食啊!

一時間,魚府收到了好多帖子,很多人都想通過魚淵搭上顏晉耘。就連薛興昌都親自找了過來。他先前那些糖漬櫻桃已經吃完了,這會兒過來就是找魚淵打探消息的。薛興昌道︰「好弟弟,你老實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求來公良先生長期相助。」

魚淵認真地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說︰「也許……你可以為他寫一篇美人賦?」

薛興昌︰「???」

魚淵沖著薛興昌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薛興昌若有所思地問︰「莫非那位公良先生形貌昳麗,喜听夸贊之話?」

這怎麼回答才好呢……就顏晉耘相貌的這個問題,魚淵這些天漸漸想明白了,如果顏晉耘長得歪鼻子斜嘴巴,臉上坑坑窪窪都是麻點,這不妨礙他尊敬顏晉耘,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就算顏晉耘做出來的食物再好吃,他都不會覺得他好看了。

他之所以會覺得顏晉耘越來越好看,歸根究底在于顏晉耘確實不丑。顏晉耘只是不符合主流的審美而已。但審美這個東西,本來就很唯心,並沒有統一的標準啊。

魚淵觀古畫有感,往前倒個八-九百年的,那時的男人還以孔武有力為美呢。

于是,魚淵一本正經地替顏晉耘說好話︰「公良先生長得頗有上古遺風,我甚喜之!並非是他喜听夸贊之話,他實在是個謙遜之人,毫無浮夸作風。只在我看來,像公良先生這樣的人物,(沖著他做的泡芙、酥山、女乃油湯等),確實值得一夸啊!」

薛興昌身邊的僕人雖經過了一番整治,但薛府的籬笆仍是扎得不牢,于是又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傳了出去。就連耿融這里,外出交際的時候,都有人跑來悄悄與他說一些閑話︰「你知道嗎?那位做出了糖漬櫻桃的公良先生,不知是何等絕色也,魚深泉一見他就驚為天人,竟然當場說出了我甚喜之這樣的話來。真想見他一面啊!」

耿融︰「???」

顏晉耘當初雖然是跟著耿融一塊兒進京的,但進京路上極為低調,尋常人真的不知道顏晉耘和耿融還有交情。耿融就很懵逼,公良先生雖然不丑,但哪里絕色了?

回到府中後,耿融忍不住對孫二說起了這件事。

孫二當場就炸了︰「肯定是有人想對我師父不利!我師父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都是憑著自己的本事!那位畫畫大家願意與我師父交好,肯定是因為我師父廚藝好,怎麼會是沖著我師父的美色去的呢?不行,我一定要把此事告知師父,叫他小心防範。」

孫二就給顏晉耘去了信。他口述,耿融替他執筆。

信的大意是︰師父啊,有我在一日,我就誓死捍衛你的名聲一日,不論誰想敗壞你的名聲,都必然要跨過我的尸體。師父啊,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這些城里人真是太壞了,他們說我絕色,我都可以忍,但不能說我師父,這事明明和我師父沒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有人說忘記耿融是誰了,他就是那個因為心理素質太差每次考試都考不過的人呀。他爸是個教書先生,教出了好多厲害的徒弟。孫二做出來的特效約等于沒有特效,顏晉耘替他著急,就找上了耿府,叫孫二給耿融做飯。耿融好吃好睡的,後來就考上了。然後他們有一起進京。顏晉耘一開始能借住在唐閣老家,因為唐閣老是耿融他爸的學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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