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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誰關切寒暄適

一碗紅油抄手, 幾個小籠包, 不過是一頓簡單的早膳, 裴年鈺卻用了不短的時間來解決。

並不是他有多慢, 而是周圍的幾個影衛實在動作太迅速了些。等他吃完,便發現他們早已無所事事。

甚至絳雪見裴年鈺沒有要人伺候的意思,便干脆湊到繼續練著拋蛋液的雲韶旁邊,聚精會神地觀摩起來。

事實上, 絳雪最近一直想找個機會跟雲韶學學「廚藝」,這項在以前她一直懶得接觸的技術。

而她對廚藝開始感興趣的原因,也並非是因為主人最近沉迷于此所以她要投其所好。畢竟無論是作為侍女還是影衛,恪守本分是第一位的,且她向來得裴年鈺的喜愛, 不至于在這點小事上去討好主人。

她只不過是……不好意思再纏著主人要吃的了!

她一個丫鬟,天天盼望著主人下廚然後她去蹭飯, 像什麼樣子嘛。

所以最近幾天,每當裴年鈺和樓夜鋒去練武的這段時間里她不需要跟著伺候, 也不想無所事事,便總是溜進小廚房里來找雲韶偷師學藝。

然而現實很殘酷,絳雪她那高超絕倫的武學天賦並沒有衍生到廚藝上。不知是何緣故, 鍋鏟只要一到她的手上便會處于熄火的邊緣,這讓雲韶不得不懷疑廚房的柴火是不是受了潮。

裴年鈺見此, 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

許是他深厚的內力讓他對氣機更加敏銳,他迅速便發現了問題︰

「絳雪你……你做個雞蛋為什麼要提著內息?」

她天生極寒之體,修習的內功心法寒玉功更是冰寒無比, 在握上鍋鏟時只要泄露出一星半點的內力,那寒氣便會溢散到周圍,因此熄火也是常事了。

絳雪听得主人如此說,本來就不靈光的動作頓時更加緊張局促起來。她掌心又是一陣內力涌出,便見灶台里的火苗迅速黯淡了下去,微弱掙扎著撲騰了兩下……然後徹底沒了。

絳雪︰「…………」

她沮喪地癟了癟嘴︰

「主、主人……我……」

裴年鈺看著灶爐,大奇︰

「你炒個菜為什麼還要內力外泄?難道你平時收拾個屋子什麼的也這樣子麼,那豈不是我那些瓶瓶罐罐扇子玉墜都得結一層冰?」

絳雪支支吾吾道︰

「沒有,平時不會這樣的。我……屬下一緊張,就會這樣……內力控制不住……」

裴年鈺皺眉,有些好笑道︰

「那你緊張什麼?」

絳雪見主人盯著她,頓時更緊張了,手指攥緊了襦裙,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站到灶台前面來,我就怕它熄火,然後就會緊張……」

裴年鈺︰「…………」

樓夜鋒也抱臂看了一會兒,向主人解釋道︰

「絳雪雖然內力深厚,但她修習寒玉功畢竟為時不久,這才幾年便已可媲美江湖上各大宗師。」

「這進境還是過快了些,根基不穩,更何況她這寒玉功還未至大成,在這些小的地方無法收放自如,也是正常。」

裴年鈺對武功幾乎一竅不通,听罷也只作恍然大悟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明白了。隨後他思忖了一下,靈光一閃︰

「絳雪,那你把內力倒運,不就是炎陽之氣了麼?甚至你可以不用點柴火了,直接用內力把柴燒起來也行啊。」

絳雪聞言,眸中一亮︰

「果然還是主人天資聰穎,屬下竟是沒想到這個法子。」

她看著鍋里半熟不熟的那坨雞蛋液,似乎又重新撿回了信心,

樓夜鋒瞳孔驟然一縮︰

「絳雪,不可!」

然而已經晚了。

絳雪似乎急于證明自己並不是廚藝上的笨蛋,一邊說著,一邊掌心內力沖著鍋灶便是一吐——

柴火瞬間 里啪啦地熊熊燃燒起來,鍋灶上「蹭」地竄起了數丈高的火焰,直竄到了房梁上。

「…………!!!」

裴年鈺離得近,火光撲面時竟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正在腦中想著該用什麼輕功步法躲避時,人已經被攬進了一只臂彎里。

只听得耳邊衣料簌簌聲,隨後他眼前陷入一片黑色,整個人都被抱進了懷里。緊接著腳底一輕,已經被帶離了屋子。

當裴年鈺在院子里落地時,神思這才回過來。

「……夜鋒?」

面前的那片黑暗離開,視線里重新充滿了陽光。

果不其然,他剛剛是埋在了樓夜鋒的懷里……

裴年鈺心中大樂,老樓剛才這是主動抱著自己出來的?

樓夜鋒見已經安全,便不敢再以這般不敬的姿勢繼續摟著主人,手底一松,便要放開。

裴年鈺心道,這次可是你自己投懷送抱,怎麼可能讓你跑了。

他一時竟沒去管小廚房里的雞飛狗跳,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樓夜鋒徹底放開自己之前伸手攬住了他,緊了緊雙臂,而後重新埋進了樓夜鋒胸口的黑色衣領里,狠狠地呼吸了一下。

樓夜鋒︰「………………」

他捕捉到了主人嘴角那一抹竊喜,感受著胸膛處溫熱的吐息,心下微微一動。

裴年鈺秒吸了一口自家的忠犬,心滿意足,也沒再眾目睽睽之下繼續黏著他,轉頭去看屋內。

……隨後就眼睜睜地看著被燒斷的房梁木件稀里嘩啦地落了下來,落到地上揚起一陣灰塵。

「…………」

裴年鈺頭大如斗,腦中浮現出「廚房殺手」四個字︰

「絳雪你這……你這威力……」

樓夜鋒見主人目光轉移,心下略微松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轉過去半個身子,將左手手臂藏到了主人視線看不到的地方。

誰知裴年鈺自開啟了戀愛模式之後,本就注意力常在樓夜鋒身上,眼一尖便發現了他的小動作,立時又將目光轉回來︰

「夜鋒,左手藏了什麼?拿出來看看。」

「…………」

樓夜鋒動作猶豫,看向主人的目光帶了些懇求,遲遲不肯露出來。

裴年鈺心里猜了個大概,臉色一板︰

「樓夜鋒……」

樓夜鋒見主人語氣嚴厲,抿了抿嘴,只好將左手抬起來,輕輕放在主人的手掌里。

裴年鈺一把握住,只見他原本瘦削蒼白的手背處被那烈焰燎過,燎出了一片深深的紅痕,從手背一直延伸到手腕處,顯然是燙傷了。

裴年鈺頓時心疼,皺眉︰

「果然要瞞著我,過來,給你上藥。」

說罷他便不由分說拽著樓夜鋒回了屋子。

至于絳雪惹出來的塌梁**,自然已經有附近的影衛趕過來處理了。

裴年鈺先按著他的手浸到一盆涼水里,而後徑自去櫃子里找藥膏。

「主人,這點小傷無礙的,屬下不至于這麼嬌貴……」

「無礙?尋常的火焰踫到一下怎麼會燒成這樣?」

「倒運內力更加難以掌控,絳雪她失控倒是頗為正常……」

裴年鈺拿出藥盒子回來,一邊執起樓夜鋒的手掌細細涂抹,一邊嘆道︰

「所以你這是被她的內力灼傷的,不上藥怎麼行?你又不是鐵打的,真以為你還是從前那個武功絕頂的樓統領不成。」

樓夜鋒聞言沒作聲,眸中的目光卻是垂了下去。

半晌,待裴年鈺將傷處涂完,樓夜鋒這才輕聲道︰

「抱歉,屬下無能,令主人費心了。」

裴年鈺沒回他這句,而是握了握他手骨修長,依舊瘦削的手掌,只道︰

「還是這麼瘦,也不知何時才能養點肉出來。」

「…………」

樓夜鋒心里琢磨著,主人這意思,是讓我再多吃點?

…………………………

兩人出了屋子,便見絳雪已經瑟瑟發抖地跪在了門口,而一旁的何岐正抱臂冷冷地看著她,眼神頗為不善。

他謹遵主人的命令,在「主人和樓夜鋒共處一室」的情況下便去遠上一些的地方守衛,沒想到就在自家廚房,這也能出事。

若非剛才樓夜鋒見機得快,天知道那房梁掉下來會不會砸到主人。

何岐心道,剛上任沒幾天就出了這麼個簍子,雖然不是我的責任,但是我這統領當得也是很難看了。

「主人,絳雪她失手誤傷主人,屬下這就把她帶回去處置……」

「嗯?……」

裴年鈺想了想,這事雖然是絳雪搞出來的,但是起因還是在于自己的慫恿,若非自己告訴她試試倒運內力,她也不會這麼胡來。

適才樓夜鋒只提了絳雪的過錯,卻半點沒說自己這個外行瞎指揮,估計是……嘴下留情了。

所以裴年鈺覺得,只罰一罰她這冒失性子算了,畢竟他雖然沒事,樓夜鋒卻是因此受傷。

「嗯,罰是要罰的,這樣吧,我想想……」

何岐听了前半句,瞬間明白主人的意思,顯然這是不讓他按著程序走,而要自己來定罪了,心中便默默地嘆了口氣。

主人對他們影衛向來仁慈,其他不在他眼前犯的過錯,他不知道怎麼罰的也便罷了。這種撞到主人手里的錯處,由主人親自開口,反而要罰得輕些。

「是,還請主人定奪。」

「跟付塵知會一聲,小廚房重新修繕的費用,便從絳雪的俸祿里面扣。」

「是。」

修個屋子才多少錢,絳雪領著大丫鬟和影衛執事的雙份俸祿,一個月少說幾十兩銀子,這修繕費用頂天也就兩個月的俸祿而已。

何岐等了半天,見主人沒下文了,實在忍不住道︰

「還……還有嗎?」

絳雪︰「…………」

裴年鈺似乎想到了什麼,面上忽然浮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有。另附一條,著令王府大丫鬟絳雪姑娘,改名一個月,以儆效尤。」

「何岐,你記得通傳府里。」

何岐懵了,這算什麼懲罰?

「不知……改成何名?」

「就叫,翠花。」

絳雪︰「……………………」

她簡直欲哭無淚,翠花是什麼鬼!主人身邊的丫鬟名號皆是風雅之極,翠花……

絳雪二字是主人親賜的名號,又好听又符合她的氣質,她向來喜歡得緊,誰知自己這冒失一下,竟然叫不得了!

她寧願去找何岐挨上幾鞭子,也好過被叫上一個月的「翠花」。

一想到之後的一個月里,曾經府里見了她都要恭敬行禮的雜役婆子和小丫鬟們,一口一個「翠花姑娘」、「翠花姐姐」,她頓時頭都要大了。

裴年鈺這倒不是故意羞辱,只不過她弄的這一下,讓武功尚且沒怎麼恢復的樓夜鋒給傷著了,于是他小小的惡作劇一波,算是給媳婦出出氣。

他斜眼看著絳雪,拼命忍住笑,一本正經地道︰

「怎麼,你不服氣?這翠花二字如何不好了?」

「你可知,有詩曾雲︰‘樽前絳雪點春衣,侍女低鬟落翠花’,這翠花二字,與你本是般配的。」

絳雪︰「…………」

她雖然不是文化人,可在主人身邊久了,耳濡目染之下肚子里也有點墨水。是以她知道這絕非原詩——平仄都對不上,肯定是主人現編了來糊弄她的!

主人這是明晃晃的欺負她,可偏偏主人這惡趣味還不得不接,有苦難言啊。

絳雪只好萬分沮喪地謝了罪。

待她走後,樓夜鋒看著笑意未盡的主人,心知主人這是為了他這般特意折騰絳雪,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好轉移了話題,溫言道︰

「主人,該是您習武的時候了。」

裴年鈺點了點頭︰

「好,我回去換身練功服,夜鋒你先去靜心湖吧。」

……………………

裴年鈺回了屋子,一旁的何岐一听他們又要去靜心湖練功,他轉身就待離開。

無他,自從靜心湖成為主人每天練功的所在之後,何岐已經在手下百來號影衛那里分別接到了無數的「抱怨」和「抗議」。

王府後院的靜心湖佔地不小,主人和樓夜鋒二人在湖中的水榭處練功,安靜且無人打擾,于他們兩個而言自然是個不錯的地方。

只不過……主人雖說讓影衛不必近身守衛,可也不能完全不布防吧。于是偌大的靜心湖周圍總是藏了整整一圈的影衛。

偏這靜心湖空曠之極,這百來號影衛雖听不見主人他們說話,卻能遠遠地將湖心二人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拳法掌法等「認真練武」的動作也就罷了,可王爺習武自然不會像影衛練習那樣辛苦。

——王爺習武,不但要備上熱水熱茶、瓜果點心,還要在一旁置上焚香香具,防寒裘氅等一應隨身物件。

最關鍵的是,裴年鈺他習武之時,練一會兒便要休息一會兒。

裴年鈺內力深厚,怎麼可能累到,這所謂的「休息一會兒」,自然是……

于是便苦了湖周圍守著的影衛們,每天都要在這長達幾個時辰內,被迫觀看主人和前統領間歇性的醬醬釀釀和卿卿我我。

不是你給我披個斗篷,就是我給你喂個點心;再要不就是兩人圍爐烹茶,相對而坐,靜看湖中初雪紛紛;不時執手而握,捧著茶盞,湊在一起悠然品飲。

其境如畫,好一對郎才郎貌的冬日鴛鴦!

那戀愛的酸臭味,每天都飄滿了這浩浩蕩蕩的靜心湖,直把一眾影衛酸得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每到這個時候,何岐就在心里暗自慶幸,自己已經升職成統領了,守衛的時段可以自己選了……

于是在樓夜鋒說該練武之後,何岐恨不得腳底抹油,輕功甩開三里遠。

然而他的如意算盤很快就被打破了,樓夜鋒直接開口叫住了他︰

「老何!」

何岐悻悻地轉回來,心中月復誹,你比我大六歲,老何什麼老何,每次一叫老何保準沒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樓夜鋒看著何岐,很誠懇地道︰

「何統領,今日我欲教習主人擒拿手的功法,需要與人對拆招數方能講解得明白。何統領不如……與我一起去陪主人練武?」

什麼,還得當面看著他倆「練武」!

何岐瞬間頭皮發麻。

「咳,本統領今日還有要務,我另找一人與你同去吧。能與主人和前統領對練,是影衛之難得的榮耀了,想來府里的影衛會趨之若鶩的。」

——特麼的,誰去誰傻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開新文了,推一波。《勸君棄惡從我》by是不存在的,美攻強受武俠文,受是狂犬受!賊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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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牌搬遷了︰扒柒伍扒二陸柒壹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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