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字, 二十文一個, 這是很劃算的。
但朱縣令剛才眼睜睜地看著他飛快地寫,沒一會兒功夫, 就寫滿了一張紙。
這一張紙上, 全是小楷, 足足有三四百字……這錢是不是太好掙了?
「這是縣令大人!」魏掌櫃拉了言景則一下, 自己就跪下行禮。
「大人。」言景則連忙從桌後出來,準備行禮,卻被朱縣令拉住了︰「不必多禮。」
「謝大人!」言景則道。
「你便是言大?」朱縣令好奇地打量眼前的人。
官員都不能在自己原籍做官, 朱縣令就不是南方人, 而是北方人。
北方人個子都高大,但也少有言景則這樣的高大的,再加上這人面如刀削,劍眉橫豎, 帶著股硬朗之氣,總之一點都不像個讀書人。
「草民言景則, 外面的人都叫我言大。」言景則道。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沒想到你竟然寫得這麼一手好字!」朱縣令問︰「不知你師承何人?」
「草民是自己學的。」言景則道。
朱縣令︰「……」這樣一筆好字你自己學的?
朱縣令很難相信, 但李秀才等人紛紛道︰「大人,言先生有過目不忘之才能!」
「但凡他看過,便能寫得一點不差!」
「大人, 您可以寫幾個字讓他試試!」
……
就剛才那一會兒功夫, 李秀才等人已經對言景則佩服地五體投地。
一個文人,若是只比其他人稍稍出色一點,眾人興許會對他心生嫉妒, 但若是他比其他人出色實在太多,大家也就只能仰望了。
言景則現在,就屬于被仰望的。
朱縣令听他們這麼說,當即寫了幾個字給言景則看。
言景則最擅長模仿,立刻寫出一模一樣的字來。
朱縣令︰「……」會試三年一次,一次只取兩三百人為進士,他身為進士,也是有些傲氣的,別的不說,這東谷縣的舉人和秀才,他就都沒放在眼里。
多少舉人考了一輩子,都考不上進士?
但現在看到言景則……哪怕這人連童生都不是,他也不敢小看。
朱縣令當即問起其他來。
言景則這些日子,早已將科考要考的書全都謄抄過,也全都記住,還看過幾本出版之後,在書店就能買到的注釋。
因而當朱縣令問起這些,他倒也答得上來,只是答得一般。
這樣的學識,實在配不上他的字……朱縣令問︰「你學了多久?」
「剛學了幾個月。」言景則道。
朱縣令︰「……」
朱縣令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緩了緩才問︰「你為何突然想要讀書?」
「大人,我有一日在縣城,救了衛凌修,他與我說起讀書的事情,我便對讀書有了興趣。」言景則道。
朱縣令之前都忘了言景則和衛凌修的事情了,現在听言景則說起,忍不住問︰「你與那衛家少爺……」
「大人!草民冤枉啊!」言景則道︰「那日草民本是去和衛少爺探討學問,不曾想青天白日,突然有人沖進來,就說我們做了苟且之事……」
剛穿來時,言景則只有原主記憶,並不知道當時的情況,該如何去做,就只想把衛凌修帶走,免得衛凌修被打。
但如今他讀了許多書,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了。
別的不說,衛凌修要真是背了個壞名聲,對他的將來有很大妨礙。
有些事情,還是要遮掩一番的。
朱縣令也不知道是相信了還是沒相信,總之他道︰「原來如此!真是三人成虎,流言害人!」
李秀才等人紛紛應是。
朱縣令和言景則說了不少話才離開,還祝言景則考試順利,明顯對言景則印象不錯,而有他這話,言景則要參加縣試,便也已經毫無阻礙。
至于衛凌修……言景則倒是又有了一個主意!
朱縣令走後,言景則數了自己寫過的字,李秀才等人也拿出銀兩來付錢。
他們今日本就是想來買墨寶的,都帶了銀兩。
就是用銀兩付賬,其實並不方便,此時的銀兩成色各不相同,能兌換的銅錢數目也就不同,還要進行稱量……
光付個錢,就花了許多功夫。
等收了錢,言景則便去市集買東西。
東谷縣的酒樓還賣熟食,其中最出門的,就是燒雞和鹵鴨,言景則各買了六只,又買了一些酒,再次去了賭坊。
他把酒給了自己以前的手下,又留下五只燒雞五只鹵鴨,並七八兩散碎銀子。
于是當天晚上,就有一個消息在東谷縣流傳開來。
「你們听說了嗎?那衛家少爺並不是和言大有苟且,才被趕出衛家的。」
「是衛家太太看不慣這個原配夫人留下的兒子,才設局將他趕出去!」
「哪有人青天白日在自己家里……」
「听說那衛凌修娘家舅舅本來是當官的,現在出事了,衛家想要撇清關系呢!」
……
這樣的流言,還是很有市場的。
尤其是……之前不是都說衛家少爺不學無術麼?可最近趙秀才總說衛凌修天資聰穎,甚至還出現了衛凌修提出的問題太難,他解答不出來,最後專門去詢問其他秀才的事情!
于是衛凌修出門的時候,就發現用同情的目光看自己的人更多了。
衛凌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更讓衛凌修震驚的,是這天晚上,言景則出乎意料地大方,竟然拿出來半只雞半只鴨和他分。
「言哥,發生了什麼好事?」衛凌修好奇地問道。
言景則當即說了今天遇到縣令的事情,又道︰「接下來兩個月,我們專心備考,一定要考個好成績!」
衛凌修一愣︰「我爹要把我從族譜上除名……我……」衛家真要這樣做了,他根本不能去科考。
「你放心,不會的!」言景則道。
除名這事,之前衛凌修那個弟弟提起過,但那祠堂,並不是想開就能開的。
一般來講,各個家族都是年底的時候,統一開祠堂,然後家中多了孩子,或者男子娶了媳婦,就將這些人的名字加上族譜。
衛家雖說要把衛凌修除名,但還沒做。
等流言四起……衛家可不止衛志遠這一家,還有其他人,那些人可不一定會同意給衛凌修除名。
第二天,言景則把衛凌修送去趙秀才那里之後,便去買了許多東西,包括床。
天可憐見,他家之前都沒床,一直睡門板!好在從衛凌修家里搬回來許多床單被褥,他後來又買了被子,兩人才沒凍著。
當然除了這些,他還花錢讓人給自己做了幾身讀書人穿的衣服。
最初,這東谷縣的商家看到言景則,都是一臉「竟然遇到這個人,我要倒霉了」的表情,巴不得言景則不來自己家買東西,但幾個月過去,情況就有了變化,見了言景則,還有人笑著朝他打招呼。
這世道就是這樣,好人突然做了件壞事,會讓人對他的印象一下變差,可要是壞人突然變好了……大家對他的印象,又能很快變好。
言景則最近買東西從不賒賬,還陸陸續續把原主欠的錢還了,竟讓有些商家受寵若驚。
「那言大莫不是真改好了?」
「他最近來我這里買東西,都給錢了。」
「他是不是真打算和那衛少爺好好過日子了?」
「別亂說,听說那衛少爺和言大並無關系。」
「我听人說,言大最近還在讀書……」
……
各種各樣的消息傳開的時候,衛家真有人發火。
當初把衛凌修趕出去之後,衛志遠便回了府城,最近臨近過年才回來。
他本以為,自己的長子被趕出家門之後,會過得窮困潦倒,哪天沒命了都不稀奇,結果……
這家伙竟然過得好好的,還去讀書了?
那趙秀才,竟然還對他百般夸獎?
還有那流傳開來流言……衛志遠很難不生氣。
衛老太太和衛夫人也生氣,只是衛凌修在家,她們管得住,現在衛凌修不在家,她們又要怎麼管?只能在出去聚會的時候,話里話外說衛凌修不孝。
「你家老大才十八,都沒成親……說他不孝是打你們了,還是罵你們了?」
「這麼大年紀的人,不都在讀書麼,能做什麼不孝的事情?」
「說起來,別人家這年紀的人,多半已經開始相看媳婦了,你們之前,倒是一點不為他著急。」
……
這東谷縣有跟衛家交好的,也有跟衛家關系不好的,衛凌修這人吧……外面的普通百姓覺得衛凌修以前吃好喝好,似乎很受衛家寵愛,他們可不這麼覺得。
沒見衛家老太太還有衛家太太,出門從不說起衛凌修嗎?
衛凌修都十八了,也一點不操心他的終身大事。
便是衛凌修和那個言大真有點什麼……他們家孩子出了這種事,哪會嚷嚷開?
衛老太太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與此同時,隔壁縣某個因為守孝而回鄉的周大人,又收到了幾張拜帖。
這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給周大人送拜帖,其中有舉人也有秀才,周大人都煩了。
好在,那些秀才,他都可以直接拒絕了不看。
「來的是誰?」周大人問。
周家下人說不認識,周大人便打開了拜帖。
這一打開,周大人就驚呆了。
那拜帖上的字……這字也太好了!
「這……這……」周大人道︰「快把人請進來!」
周大人拿著這拜帖不放手,都想馬上去臨摹了,但又想見見遞拜帖的人……他放下了手上的拜帖,等人來的時候,順手打開了另一張。
這些人是一起來的,他總要看看都是什麼人。
結果……
「這……這……」這張拜帖上的字,竟然跟之前那張拜帖上的字一樣好!
周大人突然想到了,又去看剩下的拜帖。
這些拜帖的字各不相同,但都格外出眾,更驚人的是,這些拜帖的主人,竟然還只是東谷縣的秀才。
他久不回鄉,隔壁東谷縣的秀才都這麼厲害了?!
作者有話要說︰ 營養液滿九萬五加更~
出了個門更晚了otz,我馬上去寫第二更和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