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能夠排遣深夜寂寞的視頻, 原來就是塔塔在鬼屋里的直播錄屏。
但畫滿已經遮黑, 只剩下錄進去的聲音。
陸西也是听了個開頭, 才知道紀年給他發的是什麼鬼。
陸西深覺上當，沒好氣地掀了掀眼皮, 把耳機摘了。
因為良久沒回復, 紀年那邊發來信息詢問。
【紀年︰人呢？】
【紀年︰在听音頻？】
陸西回復︰「不听那種東西。」
【紀年︰[微笑]】
【紀年︰哥哥, 雖然你看起來像個性冷淡, 但我還是好奇，你平時會自己動手嗎？】
陸西︰「……」
誰允許你有這種好奇了？
【紀年︰動手的時候都靠什麼擼？】
「……」
陸西磨了磨牙。
流氓……
心里這麼罵著，臉上卻不爭氣地熱了起來。
陸西坐在床上, 捧著手機, 回道︰「再見。」
【紀年︰不鬧了。】
【紀年︰塔塔找我, 問能不能拉個三人群, 她有話說。】
陸西有些莫名, 不知道塔塔用意為何。
【紀年︰我拉群了？】
陸西想了想, 同意了。
很快, 陸西手機上有條群組消息蹦了出來。
[23︰28]
【tat︰唉呀媽呀，我剛準備睡了呢，沒想到拉到人了。】
【tat︰紀少爺辛苦了！[鞠躬]】
塔塔的頭像色彩鮮亮, 風格跟她這個人一樣, 十分跳躍。
陸西先沒說話，靜靜地看塔塔一個人在群組里歡月兌。
【tat︰陸西弟弟，視頻收到了嗎？我傳給紀年了，他應該有發給你吧？】
陸西緩緩地眨了下眼︰「……」
【tat︰現在網上找不到了, 還好我當時直播的時候開了錄屏，手機里存了一份，不然也沒辦法發給你們。】
【tat︰不過你們放心，我發給紀年後就把錄屏刪了。】
【tat︰阿姨老了，听不得羞羞的內容，容易臉紅。[害羞][害羞][害羞]】
[23︰30]
【tat︰哎……兩位帥哥，你們都不說話嗎？我還怪尷尬的。】
【紀年︰有話直說。】
又過了會兒，群里蹦出幾條語音。
陸西點開語音。
是塔塔的聲音，听上去難得正兒八經︰
「咳咳……其實，深夜打擾，我就是想來向你們表達歉意，那什麼……二位……對不住。」
「我當時是鬼迷了心竅……哎……說來確實卑劣，做了那麼久的直播，一直都是不溫不火兩三百個粉絲，昨晚在鬼屋里直播時，不小心撞到你們在干那活……本來想著吧，听人牆角不道德，還正直播著呢，得回避一下，但抬頭一看直播間，好家伙！可不是瘋了？一下子又涌進來了兩百個觀眾！我什麼時候有過這流量級別的待遇？頭腦一熱，腳就跟生根一樣，拔不動了……」
「而且吧，一直有信息提示粉絲量在增加，還不到一分鐘，就增了一百來個粉了，以前一個月都漲不了這麼多，我就預感到，要是站在那兒別動，繼續播下去，我那號得火，當時就挺心動的……」
「可能一開始還有點掙扎，無冤無仇的，不想坑害你們兩個，對你們兩個小帥哥也挺稀罕的，但誰知道不過是猶豫了一下，觀眾已經達到兩千了，簡直是呈幾何倍的增長，我承認，看到那樣的數據，我徹底拋棄良知了。」
「對于我這種想火又火不成的，這誘惑太大了，我就合計著，說不定經過這次直播，名氣就打響了，而且我現在跟幾個朋友合伙的團隊還在艱難運營的狀態，等火了以後，對團隊的宣傳也有好處，賺錢也方便，我就想，得把握好這次機會，說不定就靠這次翻身了……你們可能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多殘酷，這麼多年太艱難了，有時候就想，世界上有那麼多人走捷徑，並且看起來活得還挺好，自己為什麼不能投機取巧？所以當時就……哎……不說了……」
「陸西，紀年，縱然有千言萬語，也只能說聲對不起，還望你們海涵，這事我也挺後悔的，做得不磊落，事後冷靜下來，對自己挺失望的。」
塔塔說得情真意切，听得出是真心在道歉。
最後，她又發來了一條語音，恢復了從前大咧咧的樣子︰
「小西崽，你銀行卡號發我，我給你轉賬五千，昨天發生太多事了，我忙著呢，不是故意拖欠你工資哈，別介意。」
陸西听了塔塔這麼一大段坦白，心里說不清什麼感受。
他能理解。
畢竟在以前，他除了是電競選手外，也算個十八線網紅，雖然從不在意流量和人氣，但對于網紅圈的生態環境多少有所了解。
對于急功近利者而言，博人眼球才是最重要的，良知和底線在利益面前往往不值一提。
可他無法贊同這樣的現象。
陸西思考片刻，回復信息。
【陸西︰我沒按照約定做好工作，不用轉賬。】
陸西心里清楚，當初跟塔塔說好的是半小時，結果他只在病房里站了十分鐘，剩下的時間都在屏風後跟紀年……
想到這，陸西連忙打住思緒，略顯不自在地揉了揉滾燙的臉頰。
【tat︰[驚訝]這怎麼行？我可不想當周扒皮，別跟我客氣了，這錢一定得給你。】
陸西只固執地回道︰「不要。」
雖然窮，但他只拿自己應得的。
【tat︰不行！你要是不收的話，我心里賊別扭，本來就虧欠你，現在感覺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陸西皺了皺眉，嫌麻煩，他不善于人情間的推讓。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直接退群得了，紀年終于出聲了。
【紀年︰你知道我家干什麼的嗎？[微笑]】
【tat︰雖然不知道你家干什麼的，但覺得一定很有錢。[色][色][色]】
【紀年︰[微笑][微笑][微笑]五千還不夠買雙鞋，你覺得陸西缺這點錢嗎？】
陸西看著對話框︰「……」
【tat︰……】
【tat︰[布朗熊摔兔子.gif]】
【tat︰我懂了……婆家找得好就是任性，五千塊說不要就不要。】
【tat︰那行，不給了。】
一直默默沒出聲的陸西︰「……」
雖然紀年在妖言惑眾。
但確實給他省了事。
嘖……不知道說什麼。
……
最後，塔塔問︰「所以，大家能原諒我嗎？」
【紀年︰無所謂，反正跟你不熟。】
【tat︰[流淚][流淚][流淚]這麼扎心的嘛？】
陸西其實也談不上原諒或是不原諒，只能怪自己不謹慎。
他想了想，還是把想說的話打了出來。
【陸西︰流量為王的時代，希望你能守住底線，如果想成為有影響力的人，一定不是靠投機取巧，也不是朝烏合之眾看齊。】
群里安靜了一會兒。
【tat︰[玫瑰]一定，謝謝你。】
【紀年︰講道理的男人，真是該死的有魅力。[微笑]】
「……」
懶得理紀年。
[「陸西」退出群聊]。
***
陸西關了燈。
正要睡時，手機響起提示音。
他隨手撈起來一看，卻是微頓了一下。
是微博特別關注的提醒。
而他特別關注的，也只有一個叫「除歲」的暢銷書作者。
陸西抱著被子，掃開微博。
就見到除歲剛發布的一條內容︰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我們不應娛樂至死，也不應成為烏合之眾，網絡不是低俗低智的溫床，人人都該保留底線，傳播正能量。」
陸西看完，只覺得這段話莫名眼熟。
隨後一想，可能是因為過于符合他此刻的心境，便沒放心上。
他順手打開了評論區，發現短短的數秒內，已經有了大量評論的涌入︰
「歲大，你是不是被綁架了？如果是的話就請眨眨眼，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會說出正能量這三個字。[喵]」
「臥槽？你一個畫風如此暗黑的作家，跟我們談正能量？崩人設了喂！另外！新書什麼時候出！我等一整年了！」
「歲大！終于發微博了！我以為這號你不要了！終于回來了！」
「我等的花兒都謝了，《蠶食》真的太好看了，電影改編得也很給力，歲大什麼時候出新書呀？」
「……」
陸西往下翻了翻，基本都是求新書的留言，大家都沉浸在喜歡的作者回歸的喜悅中。
陸西又看了眼微博內容。
我們不應娛樂至死，也不應成為烏合之眾……
他用臉頰蹭了蹭被子，想了想，在評論區留言︰「你說得對。」
發送。
很快，這條畫風不太一樣的留言就淹沒在了眾多涌入的評論中。
……
睡前，陸西又想到那個視頻當時下載到了手機里。
他找到存放的文件夾，準備刪除，免得佔內存。
可是按下刪除前，陸西又微微遲疑了一下。
過了半刻，陸西卻重新戴上耳機，想著既然都下載了，好歹听一遍再刪。
而且……
早上听妹子們討論說紀年的聲音又蘇又欲。
……真的假的？
陸西蒙在被子里，抱著一種求證的心理，戴著耳機開始听音頻。
起初，陸西听著自己的聲音很不習慣，就很羞恥，臉上也漸漸升溫。
但听著听著，慢慢就適應了。
過了差不多三分鐘左右。
被子里的人突然拱了一下，翻個身，呼吸聲也重了幾分，似乎是有些焦躁。
又過了一分鐘。
陸西突然掀開被子，喘了幾口新鮮空氣。
借著透過窗戶的月光，能看清他的臉漲紅了，微微煩躁地蹙著眉。
陸西耳朵里還塞著耳機，他又靜靜地躺在床上听了片刻，垂落的視線游移了兩下，臉上顯出一種又臊又躁的掙扎表情。
最後，陸西仿佛放棄一般地將臉埋進枕頭間，拉伸的頸側微微浮現青筋，同時他伸手向下探進被子里。
耳機里，紀年低沉磁性的聲音引人戰栗，恰好在說要把他渾身舌忝遍。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少年忽輕忽重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
那截暴露在月光下的脖頸漫上了粉色，在某一時刻，下頜線條突然抽緊了，隱隱顫動。
「紀年……」陸西咬著手指，無意識出聲。
聲音低低的又像在嗚咽。
***
陸西冷靜下來後，煩得一批。
後悔。
無比後悔。
他就不該打開那個傳說中能排遣深夜寂寞的視頻。
陸西拍開燈，先從桌上抽了張紙巾擦手，腳在地上模索著拖鞋，站起身準備去廁所洗手。
可是剛走一半，還沒到廁所門口，他就有些膽寒地停在原地。
夜里萬籟俱寂，四四方方的房間在日光燈的照耀下泛著一種青白。
陸西又想起肖瑞洋神經質念叨的那些話。
她來了……
可能是筆仙……可能是洋子……可能是林悅芝……到處都是。
隨後，一只掩在花盆里的眼楮突然闖入腦海。
陸西臉色微妙地變了變。
這孩子光靠想象，就成功把自己給嚇退了。
陸西退回床邊，尷尬地看了眼仍半舉著的有些黏乎乎的手，卻是萬萬不敢現在去衛生間。
畢竟衛生間最容易鬧鬼。
陸西看到一旁手機，拿起來掃一眼，現在是十二點一刻。
不過是猶豫了片刻，他就撥通某人的電話。
……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起來了。
「喂？」
可能是在睡覺的原因，對方聲音有些沙啞，帶著點鼻音。
「睡了嗎？」陸西一邊打電話，一邊趁機往衛生間走。
「沒有。」紀年聲音慵懶，透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性感味道，說，「怎麼突然半夜找我？」
陸西打開衛生間的燈，推開門。
他當然不承認自己是害怕。
便敷衍道︰「因為寂寞。」
「……」
紀年輕笑了笑，問︰「哥哥，聊騷嗎？」
「滾。」陸西干脆直接。
然後，他就听到手機那邊傳來掀被子的摩擦聲，拖鞋蹭著地面的拖沓聲，還有門被推開的聲音。
「你在干嘛？」陸西隨口一問。
說這話時，他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挑開水龍頭，開始沖那只弄髒的手。
幾乎是同時，電話那頭也隱約傳來了水流聲。
「沒什麼。」紀年淡淡道，「起來洗個手……」
「……」
陸西眨了眨眼。
看向自己放在水流下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陸西︰仿佛發現了同款。
感謝染柒七； 死道友不死蕾蕾；過街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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