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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

陸西享用了一頓媲美五星級酒店的營養早餐。

離開紀宅前, 他還不忘揣上一把杏仁瓦片酥帶走。

程訣說得對, 陳姨做的杏仁瓦片酥一絕, 讓人無法拒絕。

「有空常來玩。」陳姨站在門廊旁笑意寧靜,對陸西揮了揮手。

面對陳姨的邀請, 陸西神色微窘。

他心里有數。

他不愛笑, 嘴不甜, 沒禮貌, 從小到大都不招長輩喜歡。

這位大嬸對他熱情得不合常理,到底圖什麼……

圖他能吃會喝?

這麼想著,陸西晃了晃裝了瓦片酥的透明保鮮盒, 朝陳姨示意了一下, 尷尬道︰「謝謝……」

陳姨看著陸西走遠, 笑意更深。

看穿了少年的別扭, 心里覺得可愛。

庭院的大門處, 早已停好一輛銀灰色的商務車。

陸西上車前, 看到了前面副駕駛位上的葉眉。

年輕秘書透過倒車鏡淡淡地回視陸西一眼, 一貫的冷美人形象。

有紀柏綸的地方,似乎就有這女人……

這兩人關系真鐵。

陸西一邊不著調地想著這事,一邊鑽入車里後, 坐到紀年身旁。

現在還不到七點半, 清晨空氣薄涼,陽光像煮得半生不熟的流蛋黃。

商務車緩緩駛上了滄水灣安靜的街道。

陸西上車後東張西望,難免要注意到坐在他對面的紀柏綸。

今天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裝三件套,設計別致的領帶夾在晨光下折射著微光, 整個人氣質莊嚴冷峻,坐在車里翻資料的樣子除了霸氣還是霸氣。

這臉,這性格,這身價,要是放在言情小說里,妥妥的霸道總裁式男主。

但是紀柏綸作為一個英俊多金的霸總,身邊好像還缺了點什麼……

陸西打量紀柏綸的同時,陷入沉思。

紀年晃了下腿,挨到陸西的腿,提醒他回神,道︰「看什麼?」

陸西瞥了眼身旁紀年,沒理會,繼續盯著對面紀柏綸看。

紀年輕勾嘴角,風涼道︰「老男人有什麼好看的?嗯?」

對面,紀柏綸眼都沒抬,僅聲音沉沉地說︰「別沒大沒小。」

不是多嚴厲的一句話,但經由紀柏綸說出來,卻分量十足。

聞言,紀年覺得沒勁地閉了嘴。

這時,陸西靈光一閃。

他想起來了,紀柏綸作為一個深沉冷漠的霸總,還缺少的那點標配到底是什麼。

陸西偏過臉看向紀年,低聲尋問道︰「你爹在外面,有沒有一個帶球跑的小嬌妻?」

一語落下——

紀年︰「……」

紀柏綸抬起頭看陸西︰「???」

葉眉看了眼後視鏡︰「……」

就連從不說話的司機,此時都顯得格外沉默。

商務車內的氣氛凝滯三秒。

紀年突然一手指向陸西,看向對面紀柏綸,合理舉報︰「他也沒大沒小,你快說他!」

「……」

陸西心想,這人真狗。

***

車開到半路。

陸西因為無聊,打開了陳姨給他準備的餐盒。

里面放著打包帶走的杏仁瓦片酥。

陸西坐著別人的車,也不會覺得拘謹,從盒子里撿了一片咬在嘴里。

「喀嚓!」

清脆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時,紀柏綸的耳尖敏感地動了下。

「喀嚓!喀嚓!」

紀柏綸頓了頓,目光終于從文件中移開視線,看向對面的陸西。

就見厭世臉少年眼神慵懶地看著窗外,一邊將松脆的瓦片酥咬得咯 直響,不時有碎屑落在校服上。

看著那些粉末狀的碎屑,紀柏綸皺了皺眉。

他有潔癖,還有一點強迫癥,看到落在衣服上碎屑,渾身不舒服,恨不得把那些渣都掃掉。

或者干脆點,直接把陸西扔出去。

紀柏綸一向不允許有人在車里吃東西,更別提這種會把渣掉得到處都是的瓦片酥。

紀柏綸再次看向陸西,表情里已經透出濃重的不悅。

感受到對面的視線,陸西不確定地看過去,就見紀柏綸正看著自己。

陸西僅是愣了小片刻,想了想,後知後覺一般,將餐盒遞過去︰「要嗎?」

「……」

紀柏綸決定不跟自己過不去,干脆眼不見為淨,低下頭繼續翻閱文件。

紀年在一旁看得明白,料定紀柏綸不會因這事責怪陸西。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對陸西能這麼寬容,但就是覺得好笑。

紀年移開視線思量著什麼,突然轉向陸西,淡淡道︰「給我一片。」

陸西把盒子給紀年。

「喀嚓!」「喀嚓!」「喀嚓!」

一時間,車內都是瓦片酥的脆響,此起彼伏。

紀柏綸忍耐著看向添亂的紀年。

紀年裝作看不懂紀柏綸的意思,彎了眼角,沖紀柏綸笑笑。

末了,他還當著紀柏綸的面,態度自然地把衣服上的碎屑撢到沙發椅的夾縫間,地毯上。

紀柏綸後背一毛,這一幕成功觸及到他的神經,當即「啪」得闔上文件夾。

有陸西在,他不好發作。

但對面兩人毫無自覺,還在「喀嚓」「喀嚓」地不停地掉渣,對有潔癖的人十分不友好。

這感覺讓他有些窒息。

紀柏綸挪到靠窗的位置,微微按下一些車窗,看著外面,又透不過氣似的扯了扯領帶。

葉眉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一偏視線,就從車外倒車鏡里,看到總裁憋到內傷的一張臉。

她咬了咬唇,最後沒忍住,連忙手肘搭上床沿,用手背掩唇。

眼里都是晶亮的笑意。

***

上午考英語。

距離考試開始還有三分鐘,陸西往樓下考場走。

此時走廊上已經沒什麼人了,大家該進考場的都進了。

只剩陸西優哉游哉的,對考試很不上心的樣子。

到三樓時,他一拐彎,不想跟一個女生撞上。

陸西退了一步,一看,原來是柳思逸。

柳思逸雙手濕漉漉的,應該剛從廁所出來。

陸西看了一眼,就要繞開她。

柳思逸卻停在原地,眼楮轉了轉,突然把人叫住︰「陸西!」

陸西停下,懶懶地投去一瞥,用眼神尋問什麼事,接著,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還剩一分鐘。

「听說你今天跟紀年一起來上學的?」柳思逸開門見山道,微笑的表情里帶著點別樣的情緒。

「嗯。」陸西淡淡地點了下頭,不帶惡意,純粹好奇地問,「關你什麼事?」

「……」柳思逸噎了一下。

她習慣性低頭梳了梳劉海,道︰「沒什麼……哦,對了,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吧?」

陸西話一向不多,等著她說下去。

柳思逸再抬頭,俏麗的小臉上顯出些得意之色,道︰「今晚不是萬聖夜嘛?那個……紀年同意跟我一起去方舟樂園了。」

特意咬死「跟我一起」四個字。

陸西想都沒想就問︰「他什麼時候同意的?」

陸西記得,紀年前天還說不去的。

柳思逸撩了撩長發,巧笑倩兮︰「昨晚。」

陸西輕抬了下眉梢,月兌口而出︰「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柳思逸張了張嘴,最後好笑,道︰「為什麼你要知道?這畢竟是紀年自己的事吧?」想了想,把陸西先前的話奉還,「關你什麼事呢?」

陸西倒不在意柳思逸略帶諷刺的語氣,只是奇怪,低聲自語道︰「昨晚他就睡我旁邊,我居然不知道……」

「……」柳思逸的笑臉瞬間僵住。

陸西也沒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有什麼殺傷力。

他想了想,問柳思逸︰「你們幾點去?」

「你干嘛?」柳思逸皺了下眉,提防道,「你也想去?我前天問你的時候,你不是……」

這時,考試鈴聲響起,陸西懶得跟她廢話,道︰「算了,我直接問紀年。」

陸西轉身朝考場走,背對著柳思逸揮了揮手,說︰「晚上見。」

柳思逸咬牙,站在原地,臉都憋紅了。

……

上午考試結束前。

紀年睡眼惺忪地自臂彎間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間。

他見距離收卷只剩三分鐘,便從筆袋里掏出2b鉛筆,又把淡紅色的答題卡模過來。

等紀年把五十三道選擇題全部涂成「c」後,鈴聲正好響起。

紀年走出考場,回班級的路上,迎面看到程訣和彭滿滿走來。

不多時,對面兩人也看到了他。

程訣朝紀年使了個眼色。

而彭滿滿則冷著一張臉,看向別處。

一看便知,還在為昨天下午紀年跟他起沖突的事生氣。

走近了,紀年一笑,假裝無事地調轉了方向,一手勾上彭滿滿的肩,跟著他們朝前走。

「中午一起吃飯?」紀年越過彭滿滿對程訣道,「這個月卡里錢還多,我請客好了。」

程訣尷尬地笑笑,道︰「好啊。」

紀年微微彎下脊背看一旁的彭滿滿,笑道︰「憨憨,英語考得怎麼樣?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幫你檢查。」

彭滿滿喉嚨間瞬間脹了一口熱氣,卻冷著臉色把紀年搭在肩上的手甩開,加快步伐。

紀年走沒兩步,只好漸漸停下,雙手叉腰,站在原地看彭滿滿走遠。

程訣回頭,撇撇嘴,朝紀年做了個攤手的姿勢,表示自己也沒奈何。

紀年勉強笑笑,朝程訣擺擺手。

***

下午的考試涉及到不同的選科,所以考場重新分配。

陸西一邊往新的考場走,一邊感到納悶。

原主成績明明沒比他好多少,居然選了物理、化學、生物這三科。

這種純理科組合難度最大,所以選這類的學生在年級里佔比不高。

陸西下午被分配到了生物實驗室考試。

高一至高三,所有年級在同一天考,因此考場座位緊張,各個實驗室不得不被利用起來。

生物實驗室總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綠油油的寬大桌子更是增加了這種寒意。

陸西在門口看座位分配表,找到自己對應的數字後,直接朝教室最角落的位置走。

走到一半,一抬頭,看到自己的同桌時,愣了一愣。

紀年先來的考場,看到陸西在門口查座位時也有些意外,然後就見人低著頭朝自己的方向走。

兩人對上視線。

紀年笑了笑,沒話找話︰「好巧,你也來考試?」

「不來考試,來喝茶嘛……」陸西嘀嘀咕咕,繞過紀年身後,把書包甩到桌上,在里側的位置落座。

生物實驗室的桌子很長,一般是三人共用一張桌子,但因為今天是考試,所以兩個學生之間需要留一個空位。

陸西靠里側牆,紀年靠外側過道,中間隔一張圓椅。

紀年面上不顯,心里卻有些困擾。

他一手撐著臉頰,狀似牙疼。

紀年本來想睡一下午,但既然陸西坐身邊,便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他可能要裝模作樣地寫幾道題。

雖然他看不清試卷長什麼樣。

陸西坐紀年身旁,心里其實也不自在。

他本來想考試時趴著睡覺,但一想到昨晚,身邊這人幫他復習到深夜,如果他連筆都不動一下,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陸西想了想,決定,裝模作樣寫幾題,再睡。

很快,監考老師夾著牛皮袋進考場。

試卷發下來了。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坐在角落的座位上,以同樣慢吞吞的速度翻開試題本的扉頁。

陸西掠了眼第一道選擇題,眼楮卻是一亮——

磁場題。

昨晚紀年幫他惡補的,正好是磁場這一章。

陸西不浪費時間,用牙齒拔掉筆蓋,叼著筆蓋就開始做題。

另一邊,紀年看到試卷上浮現的一團黑線,心情愈發地焦躁。

他不得不挪開視線,于是就看到了右手邊正奮筆疾書的陸西。

陸西做事有個特點。

要麼不做,要做就特別認真,異常執著。

就見陸西咬著筆蓋,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卷面,微微蹙著眉,十二分專注的樣子。

少年狹長的眼尾輕挑著,側臉線條流暢干淨,被窗外陽光照拂著,輪廓有種透明質感。

紀年看著看著,一時間有些失神,幾乎忘了自己正在考場上。

他的世界很容易崩潰,很脆弱,可陸西總有辦法拽他一把……

懷著這樣的心思,紀年一個沖動,握住了陸西擱在桌上的手。

陸西怔了一下,做題思路被打斷,偏過臉看向身旁。

紀年恍惚了半刻後,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卻沒有松開手。

他掩飾般地朝陸西一笑,反而握得更緊了。

陸西只覺得莫名其妙,往回抽手。

紀年不放。

兩人爭來爭去間鬧出了細微的動靜。

「後面兩個在干嘛?!」講台上的監考老師指著教室角落,呵斥一聲。

聞聲,紀年和陸西瞬間看向講台上的老師,很默契地牽著手轉移到桌子下。

監考老師見兩個少年眼神無辜,只當自己是誤會了,但還是語氣嚴厲地警告道︰「都別動歪心思!好好考試!」

桌子底下,陸西又抽了抽手。

紀年不為所動。

「……」

還能一直牽著不成?

這人用右手牽著他,除非是不想考試了。

陸西輕「嘖」了一聲,懶得理紀年了,繼續做題。

紀年感覺陸西不再掙扎,在桌子底下輕捏了捏陸西的手心,心里滿意。

他一低頭,卻是愣了愣。

幾秒之後。

紀年看著眼下的試卷,笑了。

……

陸西起初听到身旁流暢的書寫聲時,沒在意。

他突然之間意識到什麼,頓了頓,偏過臉看向一旁。

就見紀年已經開始答題了,並且速度還特別快,做物理題能做出行雲流水般的效果,似乎不需要思考時間。

陸西又看向紀年活動自如的那只手,驚了。

用左手都能考試?

還是人?

作者有話要說︰  紀年︰媳婦的小手法力無邊,這場我要拿滿分。

陸西︰我是不小心解除了什麼封印嘛……

感謝diri;一葉飄零不知秋; 阿洛洛非; 染柒七;道道;秋桉的地雷~過街的兩顆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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