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暫且沒有離開, 站在桌前, 點開語音。
背景有些嘈雜, 紀年輕笑著道︰「想看《蠶食》的首映嗎？我這里還有票，你來就送你。」
陸西倏地抬了下眼眸。
光看樣子, 就知道有些蠢蠢欲動了。
陸西看完《蠶食》的原著後, 才去關注的首映式。
但那時已經太遲了, 門票早在兩個月前就售罄, 他在貼吧論壇里找了一圈，連倒賣的都沒有。
倒不是急著看改編後的電影，而是听網上說, 除歲會在今晚首次公開露面。
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卻輕易激起了陸西的興趣。
陸西作為一個喪系少年, 很少有人或是事物能引起他的興趣, 但除歲是個例外。
可是除歲作為一名小說家, 低調得令人發指, 在網絡如此發達的時代, 卻能活得像個幽靈，哪里都找不到關于這位懸疑小說家的個人信息。
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陸西承認，內心里是想見見《蠶食》作者的, 這次的首映式或許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在陸西印象里, 除歲就是一口深淵，神秘，黑暗不見底，卻又像灼亮癲狂的火焰, 引得無數飛蛾撲火。
這樣的矛盾和反差，令除歲有了一種別樣的人格魅力。
就在陸西搖擺不定時，紀年再次發來語音，提醒道︰「首映在七點準時開始，距離現在還有不到兩小時……要來就速度決定。」
***
陸西出門前，從椅背上順手撈了件最近常披的黑色沖鋒衣，正要套上，卻站在鏡子前猶豫了一下。
因為透過鏡子，他看到了掛在衣架上的那件紅色棒球服。
忽然憶起，上周紀年來找他時，穿的就是這件同款。
這次紀年去看首映式……應該不會再穿這件了吧……
這麼想著，陸西眼神忽閃了一下，連忙垂下視線。
他站在寬大的落地鏡前，以龜速披上外套，整個人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五分鐘後，陸西雙手懶懶地插在外套口袋里走出家門。
他用腳跟抵著防盜門邊緣，隨意往後撥了一下，門就應聲關上了。
公寓樓里，一層往往有十多家住戶，陸西走在過道里，經過一扇一扇的門，繞個彎抵達了電梯間。
他按了向下的鍵後，就習慣性地掏出手機，低著頭玩俄羅斯方塊，等著電梯從一樓上來。
沒過一會兒，電梯「叮」的一聲，自眼前緩緩開啟。
陸西剛要向前，就跟恰好從里面走下來的人撞個正著。
陸西和那人同時怔然了一下，接著抬起頭。
「陸西？」孟海薇最先回過神來，一笑，道，「怎麼？要出門？」
她一邊自上往下地打量陸西，一邊走出電梯。
陸西點點頭，收了手機。
他發現今天孟海薇穿得特別淑女，背著帆布包，手中攬了本厚厚的書，看得出化了點淡妝，挺漂亮。
陸西掠了眼那本書，漫不經心道︰「你從外面剛回來？」
孟海薇注意到陸西的視線，跟著看向自己手中的書，然後很坦然地把書的正面翻過來，解釋道︰「今天周日，去教堂做禮拜了。」
孟海薇手中拿著的是本《聖經》。
陸西有些訝然，道︰「你是……」
孟海薇笑了笑，知道他要問什麼，毫不避諱道︰「是的，大學的時候開始信主，已經有七年了。」
陸西表示明白地點了下頭，心道孟海薇的氣質確實跟尋常年輕人有些不一樣。
在這個女人的身上感受不到一絲浮躁氣息，很平和，那雙眼楮盯著人看時，永遠都是善良喜樂的。
「我走了。」陸西打了聲招呼，走進電梯里。
孟海薇轉過身，站在電梯口朝他揮揮手，調笑著道︰「小朋友，是去約會吧？」
陸西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按下樓層鍵，又冷又酷地道︰「不是。」
「那你穿這件棒球服出門？」孟海薇明顯不信，並且似乎是得意于自己的機智，揚了揚眉梢，故意道，「我上次在樓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紀年也有這件紅色的棒球服，你們買的是情侶裝吧？你要去見紀年是不是？我猜的對不對？」
陸西心里倏地漏了點氣，他有些惱地看向電梯外的孟海薇，嫌她嘰嘰喳喳的很吵。
他快速連按了兩下關門鍵，道︰「不對。」
電梯門闔上，把孟海薇爽朗的笑聲也一並擋在了外面。
陸西煩躁地輕「嘖」了一聲。
***
陸西到達和金廣場後，直接進了人滿為患的商場里。
他站在自動扶梯上，剛上了六樓，幾乎是一眼，就在人群里掃到了紀年。
不是紀年站的位置有多醒目，而是那人長得高，又漂亮得像明星，跟周圍人根本不在一個畫風里，自然十分扎眼。
陸西看到紀年的剎那，卻是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
他看到，紀年今天也穿了那件棒球服。
恰在這時，紀年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目光掃了過來，十分精確地鎖定了陸西。
遠遠地隔著人群，陸西就見紀年笑了笑，很有點桃花白馬笑春風的意思，然後那人朝這邊招了下手。
陸西不得不朝紀年走去。
「來了？」紀年打量了一番陸西，眼眸含笑，看得出很滿意，卻對兩人穿了情侶裝的事只字不提。
他看了眼手表，道︰「還有十分鐘開始，現在應該在檢票入場了。」
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黑色的門票遞給陸西。
陸西從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手接過，他無意中掃了眼票根上的座位號，卻是明顯地愣了一下。
「第一排？」陸西抬頭看向紀年，又看了眼門票，問，「怎麼弄到的？」
紀年渾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半真半假道︰「有錢，什麼弄不到？」
陸西微微撇了下唇角，他把票翻過來覆過去地看了一遍，隨口問道︰「你跟柳思逸在第幾排？」
「我說，同學。」紀年輕笑了一下，看著陸西戲謔道， 「你怎麼總提柳思逸？誰說我要跟她一起看首映式的？」
陸西呆滯了一下。
心想，書中是這麼寫的。
「她不是給了你一張票？」陸西想當然地問。
「她只是給了我一張票而已。」紀年似笑非笑地看著陸西，懷疑道，「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希望我跟她一起去看電影似的？」
陸西不吭聲了，把門票揣進口袋里。
這時，自六樓的扶梯處又上來了一批黑衣人。
紀年看了眼，嫌四周人太多，對陸西道︰「邊走邊說吧。」
兩人朝六樓另一邊的電影院走。
路上，紀年解釋說︰「柳思逸說那張票不想看就扔掉，反正我沒興趣，就把票給彭滿滿了，至于柳思逸會不會來，她沒有說過……不過听她的意思，應該是不會來……」
陸西才反應過來，偏頭看向身旁的紀年，道︰「所以你今天不準備看首映式了？」
「嗯。」紀年淡淡地一笑，無所謂地說，「對《蠶食》的原著就沒興趣，也不想看電影版。」
聞言，陸西沒忍住安利道︰「很好看！」
紀年微妙地抬了下眉梢，接著瞥向陸西，噙著笑︰「真的？」
陸西剛剛也不過是一時沖動，直覺想為除歲大神辯護，現在紀年再問時，又不高興吭聲了。
眼見著電影院就在前方，或許是有首映式的緣故，里面的人摩肩接踵的，尤其多。
陸西想了想，淡聲道︰「你等會準備干什麼？」
紀年朝影院門口某張海報揚了揚下巴，有些掃興地說︰「本來想約你看《天棄之子》，既然你想看《蠶食》……算了，我回家寫作業吧。」
「……」
陸西忽然想到，紀年上周就說想約他看《天棄之子》了，但是他沒同意。
所以，紀年今天相當于給他送了張門票，就準備走了？
這麼想著，良心驀然動了一下。
這時，兩人走到了影院門口。
紀年站定，看向陸西，笑意溫柔，告別道︰「進去吧，祝你周末愉快。」
陸西抿著下唇咬了咬，遲遲沒有挪步，過了一會兒，他掀眸看向紀年，說︰「來都來了，為什麼不看場電影再回去？」
紀年好笑︰「喂，你倒是先看看周圍環境再說話。」
陸西依言掃視周圍，發現人來人往，一片熱鬧，沒看出有什麼問題。
見陸西不為所動，紀年無奈道︰「不覺得情侶很多嗎？」
經提醒，陸西才反應過來。
確實，不少。
「來看《天棄之子》這種純愛片的，大多是情侶，我一個人坐在中間尷尬。」紀年笑了一下，道，「本來想拉你來陪我一起看……」
說到這，紀年忽然想起什麼，又看了眼手表，催促陸西道︰「你快進去吧，還有三分鐘就開場了。」
看到紀年有些失落的表情，陸西只覺心里跟壓了塊石頭一樣沉。
他連忙低下頭，悶悶地「嗯」了一聲，道︰「謝謝送我門票。」
說完，轉身就朝電影院里走了。
只是走了沒兩步，陸西又突然折回身來。
紀年有些茫然，道︰「你怎麼……」
陸西一臉凶巴巴地拉過紀年的手腕，往電影院里帶，很不耐煩似的道︰「你還真是個麻煩……」
紀年被拖著向影院里走，他看著陸西的背影，想明白怎麼回事後，突然就笑了。
眯著眼，別提有多開心。
一批黑衣人腳步匆忙地達到了影院門口，看打扮，像是一群身兼要職的幕後人員。
他們進了影院後，徑直走向了一號放映廳。
放映廳門口擺著《蠶食》首映式的海報。
就在這時，黑衣人中間有個男人停下了腳步，扭頭朝售票台的方向張望。
「沈編輯，怎麼了？」一人在身後不明所以地問。
男人張望了片刻，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還以為看到那個死活不肯來的小子了……沒事，走吧。」
***
排到隊後，紀年趴到櫃台上，對著售票員甜甜一笑︰「姐姐，最近一場的《天棄之子》。」
任誰都看得出，這少年心情很好。
售票員姐姐一抬頭，就被紀年的笑容晃了下神，接著，紅著臉，有些氣息不暢地問︰「請……請問，要幾張？」
紀年指了下自己，又指向陸西，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笑道︰「我跟我男朋友，兩張。」
陸西︰「……」
售票員︰「……」
售票員在機器上操作，誰知等了沒一會兒，就見她一臉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午夜前的都排滿了，請問你們要等嗎？」
看午夜場肯定不現實，明天還要上學。
紀年皺了皺眉，不死心道︰「還有別的電影嗎？最近的。」
「我來看看……」售票員在電腦上搜索，又道，「最近的，並且還有空位的……只剩《筆仙碟影重重》了。」
「……」
陸西和紀年對視一眼。
听名字，兩人一時間都有些鬧不清，這那到底是部恐怖片還是部諜戰片。
售票員的視線在兩個長相出色的少年之間轉了轉，問︰「那個……看嗎？」
陸西有些想走。
既然紀年想看的電影看不成，這部筆仙光听名字就像爛片，那他不如回去看首映式，紀年回家寫作業。
陸西正要說「不看了」，然而就在這時，他感覺手袖被牽住了。
陸西偏過臉看去。
就見紀年低著頭，輕抿著唇，很招人心疼地晃了晃他的衣袖，輕聲道︰「其實……我早就想看筆仙了，就是一個人不敢……怕怕的……」
陸西︰「……」
突然撒嬌，最為致命。
紀年的言下之意非常明顯，就是想他陪著一起看。
「前面的，還買不買了？」後面的人在催促。
陸西回神，嫌麻煩，他從口袋里掏出錢拍在櫃台上，沒好氣道︰「兩張票。」
作者有話要說︰ 陸西煩躁︰你別叫紀年了，你叫紀小白蓮吧？
紀年︰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