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的脊背發涼實在是太過真實，孟嫵慌忙撿起手機，強裝鎮定地拎著包離開。
這邊，顧清越感覺到自己的頭發被懷中的顧星晴揪了一下。
顧星晴一臉純真地看著他，見他看過去，抬手一指，指向一個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女乃聲女乃氣地說道——
「爸爸，我很餓，幼兒園的小朋友不能吃，這個我能吃嗎？」
顧清越朝那邊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個背影。
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模樣。
在被顧星晴揭發教顧蒙蒙亂七八糟的話後就在裝死，壓根不敢表示自己的存在感。好在剛才自家宿主也只是冷笑了一聲沒追究。但說實話，自家宿主哪怕是冷笑，它也感受到了後背涼颼颼的危機感，這會兒見自己有表現機會，忙跳出來進行補救︰「孟嫵，三年二班英語老師，你高中同校，也是顧清婉的好友，剛才她就是在跟顧清婉通風報信。」
顧清婉好友？
顧清越挑了挑眉。
「她說什麼了？」
︰「告訴顧清婉你有了私生子的事情。」
顧清越還沒說話，腳邊的顧蒙蒙就急了，揪住他的褲腿，小尖嗓喊道︰「爸爸！我不是私生子！」
顧星晴則睜大雙眼，有些興奮︰「爸爸，以前那些人能吃的，這個我能不能吃？」
顧清越轉頭看向懷中的顧星晴。
「我說過什麼？」
懷中的女孩還沒說話，顧蒙蒙大聲說道︰「爸爸說不能吃人！爸爸！爸爸！你抱抱我！抱抱我！」
顧清越低頭看了一眼腳邊蹬著小短腿，努力跟上自己步伐的小團子，小家伙正仰著頭，可憐巴巴地看他。此刻見他看過去，忙伸出雙手，做出想要自家爸爸抱的姿勢。
「爸爸！」
顧清越的視線在小團子髒兮兮的衣服上掃了一眼，冷哼一聲︰「自己走。」
小短腿︰qaq！
帶著倆小家伙，顧清越去了越城市中心一家大型酒樓，要了個包廂，叫了一桌飯菜，一大人倆小孩在服務員震驚的視線中關上了包廂大門。
被關在門口的眾服務員一臉懵。
「他們是……三個人吧？叫了一桌標準大宴的菜，還叫了兩只烤全羊，能吃得下嗎？」
「吃得下吃不下都不是我的重點，我的重點在于，那個爸爸好帥啊！」
「是是！我拍照了拍照了！天啊帥爸萌寶太養眼了！」
「快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
幾個服務員正激動地湊在一起，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出剛才偷拍的年輕爸爸側臉。
年輕爸爸一頭過耳的黑色短發，耳廓上戴了一個小巧的耳環，左耳耳後印了一個金色的六芒印，眼窩深邃，鼻梁高.挺，面容立體，臉部線條輪廓清晰分明，不知是不是角度的問題，明明是手機拍出來的照片，卻幾乎比得上時尚雜志的硬照，幾個服務員忍不住發出低低的尖叫。
但下一秒，屏幕閃了閃，似乎是接觸不良，幾秒後黑了下去。
「？怎麼了？手機壞了？」
「沒啊，我手機剛買的，這麼快就壞的嗎？明天我得去店里要個說法，這也太垃圾了！」
折騰了一會兒，等服務員重啟手機後，幾人面面相覷了一下。
「那張照片……沒了？」
三人腳邊，黑色的影子無聲無息蔓延開去，緩緩靠近包廂大門。
空氣中，有沙啞無聲的聲音在呢喃。
「小蓮花……我的……」
山海小區，12號樓303室。
敲門聲響起，一個女聲隔著門板傳了進來。
「阿數啊，你不吃晚飯嗎？媽給你做了糖醋小排，你最喜歡吃的，發生什麼了？怎麼從學校回來就進房間了？」
幾秒後，另一個男聲說道︰「可能發生什麼事了，孩子想一個人待這就一個人待著，我們別管了。」
「可這孩子什麼也不說，這是怎麼了？這糖醋小排專門給他做的。」
「行了行了這都幾點了，別管他了，我們自己吃，吃完睡覺了，明天還得上班。」
等門口的聲音消失，高數一直皺著的眉頭才緩緩松開。
要不是念著這兩人是他的父母，他才不會忍受這兩人的騷擾。
兩個自以為是的愚蠢凡人。
呵。
想起今天巷子里發生的事，高數眼中冷意更甚。
他轉頭朝前方看去。
此刻的房間內，陰森森的鬼氣填充了整塊空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比外面低了好幾度。
鬼氣中間，一幅畫面正不斷變化著。
那正是盛鼎酒樓的畫面。
高數嘴角泛上一個冰冷的笑容，抬手按了按胸口。
他身上有鬼王印，可以驅動鬼王的力量，同樣也可以驅動鬼王的分.身——這與那些小鬼不同，鬼王的分.身沒有自主思想，只能夠接受他的命令，當初他便是憑借鬼王分.身統御鬼域和天師界的。
那群小鬼跟顧清越有什麼過往他不在意，如今顧清越既然敢招惹到他頭上，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前方畫面再次變動了一下。
包廂大門打開，一個身影走了出來，正是打著電話的顧清越，前進的方向是衛生間。
現任鬼主眸中閃過一絲鮮紅。
「附身。」
房間中央，少年的身影倏地消失。
畫面中，黑影忽地動了一下。
而後，黑色的影子緩緩移動，穿過衛生間的門縫，鑽入了男衛生間。
「什麼？」
顧清越穿過昏暗的通道，慢悠悠地往衛生間走去，口中懶洋洋地朝手機那頭說道。
那頭的聲音得意洋洋︰「顧清婉那個傻.逼，知道你有了倆孩子，恨不得昭告天下，說你跟你.媽一個德性，未婚生子。被我給懟回去了，懟這種沒腦子的小姑娘，一個字，爽！」
顧清越听著耳邊這個聲音，挑了挑眉，半晌才從記憶深處搜出一個名字來。
展信。
他發小。
「知道我怎麼說的麼？」展信一副極力邀功的語氣。
「怎麼說的？」
「嘿嘿，我當著她面說的，我說我就搞不明白了，小姑娘年紀輕輕嘴巴這麼毒，當初到底是誰未婚生子，你這麼說話真不替你那個小三媽害臊？還有，你當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那個‘未婚生子’里的‘子’？你是沒看到顧清婉的臉色，嘖嘖，黑得跟鍋底一樣，被顧青松給罵回去了，離開宴會的時候都是哭著的。」
「你們都在宴會上？」
「對啊，年末了，海城政府牽頭辦的慈善晚會，過來的都是海城本地的大型企業老總，當然了背地里其實是為他們後年西溪濕地那個項目招標，幾個企業早就听到風聲，都快打起來了，顧青松鉚足了勁想要拿下那個項目，結果沒想到，自家那個沒腦子的私生女直接讓他當面出丑，哈哈！你說顧青松到底什麼腦子？想要抬那個私生女的身份也不是在這種場合！」
顧清越听著展信的嘲笑聲，一路走到了衛生間門口。
倏地，他的腳步頓了頓。
眼眸驟深，唇角慢慢勾起。
「我先掛了。」
伸手開門，進門。
「 噠——」
衛生間的門被鎖上了。
滋滋——
天花板上的燈不斷閃爍著，原本明亮的衛生間瞬間變成了昏暗無比的空曠空間。
顧清越邁步，緩緩朝洗手台走去，明亮的鏡面中映出了他極具侵略性的長相。
整塊鏡面中一片黑暗，只有他的身影是有亮度的。
顧清越眉頭高高挑起，冷笑一聲︰「出來吧。」
話音剛落，地面上一片黑色的影子逐漸蔓延上來，原本喑啞的聲音回響在整個空曠的衛生間里——
「小蓮花……」
「小蓮花……」
黑色的影子蔓延到顧清越腳邊，纏上他的腳，慢慢往上，分成一條一條的黑色細影，仿佛無數黑色的觸.手，將顧清越的兩條腿牢牢纏住，緩緩鑽入褲腿，緊貼上帶著溫度的皮膚，而後……繼續往上蔓延。
顧清越的眉眼在黑影纏上自己腳腕時便冷了下來。
「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嗎？」
顧清越冷笑了一聲，看向鏡中自己那張愈發冰冷的臉，緩聲說道——
「烤、章、魚。」
已經貼上他腿的黑影猛地一僵。
高數︰「……」
他娘的這到底是哪兒？
高數看著周圍一片漆黑的場景，眉頭越皺越緊。
剛才他附身到了鬼王分.身身上，進入衛生間，但是進入衛生間後就莫名進入了這里。
這里一片漆黑，還……全是水。
外面忽然傳來有什麼東西掉進水里的聲音，連著好幾聲。
接著是一個中年男人在低低自語。
「靠，便秘了四天終于拉出來了。」
一瞬間意識到什麼的現任鬼主︰「……」
眼前忽然一亮，高數抬頭，見到的就是一張中年大叔的臉。
一張……終于通暢後爽到的臉。
下一秒，大叔一只手伸過來，在他身邊按了一下什麼東西。
「轟——」
周圍傳來水流沖下的聲音。
周圍的水正在慢慢減少，水位正在下降，他也跟著下降了。
終于明白自己處境的鬼主在這一瞬間身形一僵，後背的雞皮疙瘩齊唰唰全都起立。
盛鼎酒樓附近公園的一個公共廁所，大半夜驟然傳出了幾聲慘嚎——
「媽！爸！」
「媽！救我！我在馬桶里！我附身到了潔廁寶上面！」
「⺪！媽的！鬼王老子干.你.娘！！」
「嗚嗚嗚嗚嗚嗚嗚媽！救我！這里太髒了！」
「媽我髒了！」
第二天早間新聞。
一五十歲大叔夜間在公園上完廁所後受到驚嚇，暈倒在男廁所，幸有第二日早起晨跑路人發現，送至醫院。
醒來後，大叔堅稱公園男廁所有鬼。
還是個大喊自己髒了的潔廁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