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林槐「我們之間的關系到底有多差」的疑問, 楚天舒思索了一番。
他剛要開口描述一番, 便對上了林槐死死盯著他的雙眼。
楚天舒︰……
「其實……也還好？」他吞吐著道。
林槐︰「……比如？」
楚天舒︰「唔, 除了你捅過我幾刀、炸過幾次我的實驗室、在大庭廣眾之下吵過好幾次架、我拆過你幾次台還阻止過你裝逼、在你非要跑回某個必死的副本時我把你綁住了拖著你走, 你一路上都在罵我我為了讓你閉嘴把出于某種用途而特制的槍/管塞進你嘴里……」
林槐︰……
「然後，」楚天舒迅速道，「就沒有什麼別的事了。」
說著，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你……你為什麼要把槍/管塞進我嘴里？！」林槐難以置信地抽動著眉毛看他, 「還有某種用途……你……」
楚天舒立即舉起雙手︰「那是一把特制的假槍！不是真的槍！」
林槐沉默了，道︰「……我沒弄死你？」
「這……」楚天舒的臉突然紅了，「你……」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素來輕浮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點羞澀的表情。林槐看他的眼神, 就知道他心里有鬼。
「然後呢？」
楚天舒︰……
「你，舌忝、舌忝了舌忝它……」
「舌忝……？」
林槐有些不明所以地重復了一下那個字，然後在楚天舒越發僵硬的身體語言里……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哦——」他拖長了音調, 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眼神看向他，「那你當時……」
「硬……」
楚天舒︰……
他難得閉嘴了許久，以一個非常失去自尊的姿勢坐在了笑得發抖的林槐旁邊。他將兩只手肘擱在自己的膝蓋上，手捂住臉，成了一個坐在「陰影」里的悲傷沉思者。
林槐︰「嘻嘻。然後呢？」
他用腳踢了一下他的後背。
「然後……」楚天舒吞吞吐吐地道，耳根都在發燙，「在我愣神時你把槍奪過去……」
林槐︰「哦……」
楚天舒︰「不許強調細節！」
「好嘛，我不說啦。」林槐笑吟吟地給自己的嘴比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然後你拿著槍，直接對著我的膝蓋開了一槍，接著……」
林槐︰「？」
楚天舒︰「里面彈出了一個qq糖。」
林槐︰……
楚天舒︰「qq糖直直地彈到了我的褲腿上, 然後黏了上去。」
林槐︰……
「qq糖？這里怎麼會有qq糖？」林槐的小腿都僵住了，他同時抽動著眉毛和眼皮，「……所以你設計那把槍是為了……」
楚天舒︰「副本里，沒有一個人的手是干淨的。」
林槐︰……
楚天舒︰「那段時間我正處于一個努力迫使自己閉嘴以偽裝高冷逼格的階段，為了迫使自己不說話，我忍不住一直想嚼點什麼東西。」
林槐︰「……嗯。」
楚天舒︰「但是，隨時用自己的手去抓東西，太不衛生了，而且總是在副本里吃東西，會降低其他人對我實力的評價，所以……」
林槐︰……
楚天舒︰「所以，我制造了那把槍，每次想要吃東西時就躲在角落，以吞槍自盡的姿勢向自己的嘴里發射一顆qq糖……」
林槐︰……
楚天舒︰「當然，偶爾也會有被人撞見我正要往自己的嘴里開「槍」的時候。」
林槐︰……
楚天舒︰「在那之後，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就變得更加尊敬、更加不敢靠近了，他們都害怕我突然發瘋……等、等一下！」
「會想著用這種特殊的方式來吃qq糖，難道不是每個人小時候都會有的夢想嗎？」楚天舒一把抓住表情越發嫌棄無語且抱著抱枕爬開的林槐的腳踝，「為、為什麼露出這種表情啊？！」
林槐︰……
他把腳踝從楚天舒的手里抽了出來，並用鄙視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傻逼。
「本真神經病恥于與你為伍。」他高冷地發出評論，「後來呢？」
楚天舒︰「後來……我在結束後跑回哪個副本，用另一種方法把事情解決了。」
林槐︰「……哦。」
他莫名有些心虛︰「我知道這件事嗎？」
「你知道，你還要來找我。」楚天舒迅速道，「不過……」
林槐︰……
「我天天躲著你走，」楚天舒模了模自己鼻子，有些尷尬地哼了哼，「嘿嘿嘿。」
林槐︰……
「按理說竹馬變天降不應該關系這麼差啊……」林槐模了模自己的下巴，虛著眼道，「我們再相遇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目的。」楚天舒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我覺得你不要命、別有目的，你覺得我明明有能力卻太慫、故意想折騰我、逼我出來……」
林槐︰……
「不過現在，」楚天舒對他豎起大拇指，露出了一個更加自豪的表情，「我們的關系好極了！」
林槐︰……
他試著盤回腿坐回沙發上，然而當他的小腿收到一半時，卻被另一個人抓住了。
林槐抬眼看他，楚天舒看著他，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所以，除非走到了絕境，你絕對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絕對不要讓他們知道你是烏鴉，好嗎？」
他的額發垂到了他的眼前，那雙琥珀色的眼楮，前所未有的認真。
林槐也因為這樣的注視而安靜了下來，他輕輕道︰「事情也可能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
他輕松地聳了聳肩︰「如你所知，我進入了那扇門。但我不僅從里面出來，還帶走了和系統有關的一些東西——」
在說出那句話時，他意識到自己的這段話，居然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便傳遞到了楚天舒的耳朵里！
系統沒有阻攔他對楚天舒說出有關「黑影」的事！
系統、黑影、他、現實世界……他們四者之間，似乎保持著一種相當詭異而荒謬的平衡關系。
難道……一個想法突然從他的腦海里冒了出來，已知系統偏愛他，系統有能力消滅黑影，黑影為他所封印、依附在他的空間里……
難道他是黑影的……人質？
這個荒謬的想法在他的腦內閃過。他坐起身，拍了拍楚天舒的頭道︰「既然我已經從那里面出來了，就沒有人能把我抓回去，而且……」
「我說不定已經取得了那所謂的‘管理員權限’。」林槐說著，想起了「文明世界」里的那只人偶考官。
它看著自己，欣喜地叫他——
「父」。
「最差也只不過是回到那扇門里，當創世神……」他說著。
握著他小腿的手，突然緊了起來。
「陳烈雪說，他已經不記得顧朝生的臉了。顧朝生進了那扇門，他對他的記憶，也像是被人用手指沾著水、一點一點抹去了一般漸漸淡化。」楚天舒說，垂下了睫毛，「但我——」
——我不想忘記你。
這是他想說而未說完的話。
「我很自私吧？」他突然笑了笑，那笑里不帶著素日里的輕浮亦或是爽朗，卻像是有雲霧遮住了高山上的湖水，「我自己想要去過普通人的生活，想要和你一起，像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在這個世界里相愛、變老，所以……我很舍不得，你因為那些與我們無關的、所謂與‘世界’有關的事而離開我——」
林槐屏住了呼吸。
「你承載著很多秘密、很多使命，我也有我的。即使你成為了救世主又如何呢？這種事，就像在夜晚放煙花——煙花炸開了，所有人都驚嘆著煙花的美麗，被它的燃燒所感動，眼含淚花。但是……」他沉聲說，「煙花，沒了啊。旁人想要看見的只是煙花綻放的那一瞬間，但……如果有人，他只是想著那束不曾綻放的煙花呢？」
林槐咬住了嘴唇，他伸手想拍拍對方的腦袋，卻被他抓住了手腕，並將自己的手指扣入他的指縫。
「其實……我是一個膽小鬼。想要向你承認這件事，真的很難。」楚天舒艱難地說著，卻在說出這句仿佛心理剖析一般的話後釋然地笑了，「我想要每個人都擁有美好的結局，我舍不得失去我所擁有的一切。而我所擁有的一切里，都有你。我想象我可以擁有的一切里，都有你。或許有人會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有著這樣的過去、和莫名其妙的、充滿謎團的能力與背景的人，生來就是要去做某些事的。但……」
他不想要盛大的冒險，他也不想要只有一瞬間的綻放。
他想要一日三餐，小心呵護某人，他想和某人手牽著手走在布滿煙火氣的大街小巷。
他對那些所謂的陰謀詭計和大事件不感興趣，他對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感興趣。他會去做，也只是因為他有能力去做這些事——且有能力做得很好——且他愛著一個人，他想看著他一直笑下去。
「……你啊。」林槐慢慢地笑了，「別把我想得那麼柔弱嘛。」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手︰「我很強的！」
楚天舒把頭埋在他的腿上，悶悶道︰「沒辦法啊，我膽子很小的。」
過了一會兒，他也補充︰「我也很強的！」
說著，他突然抬起頭來，湊上來親了林槐一口。
猝不及防地被硌到牙的林槐︰……
兩個人捂著自己的嘴，突然都笑了。
楚天舒的手機傳來了滴滴聲，他撿起手機道︰「應該是夏星野發來的消息……」
「你背著我加他干嘛？？」林槐震驚道。
「內幕消息。」楚天舒晃了晃自己的手機，「他是降臨基金會的高層，最近，從那里面叛逃了……」
林槐︰……
「你們辰星的人叛逃真是傳統藝能。」他虛著眼道，「我要是創立了佣兵隊，辰星來的人，我一個都不用。」
楚天舒︰「……說得好像你沒有叛逃過一樣。」
兩個人同時看向天花板，然後露出了兩個叛徒狼狽為奸的笑容。
楚天舒打開手機，里面已經出現了夏星野發來的消息。
「降臨基金會想讓系統降臨現實，讓現實世界變成系統控制下的諸多世界中的一個。」
「他們能夠通過編程控制系統的一部分，只要能讓現實世界也被拉入系統，成為系統中諸多副本世界中的一個，他們也從而可以通過對系統的控制來改寫現實世界。」
「這個游戲系統……原本就是由降臨基金會所創造的。我之前在基金會里獲得了一頁創始者的筆記……」
圖片慢慢加載著，楚天舒晃了晃手機，道︰「有點兒……」
在圖片上的字跡出現的那一刻，他再也沒有說話。
他死死地，瞪著那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