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上是什麼?」
林槐見楚天舒看著手機屏幕, 久久沒說話。他扔下抱枕, 爬了過來。
手機屏幕上是一本筆記, 因年代久遠, 字跡顯得有些模糊。
那些字跡娟秀而筆畫縴細,看起來不像是出自男性的手筆。林槐看著那張紙,低聲道︰「你認得這個字跡?」
楚天舒表情復雜地,緩緩地點了點頭。
林槐︰「這是誰的筆跡?」
楚天舒︰「我媽的。」
林槐︰「……不要說髒話。」
楚天舒︰「我說的是真話。」
林槐︰??
他湊近了去看屏幕, 屏幕上用奇怪如蝌蚪般的扭曲文字寫著長長的段落,像是某種被進行了特殊加密的符號文字。
「你的母親……」林槐欲言又止。
楚天舒垂著睫毛,道︰「她之前想要殺死我,在我五歲那年, 她去世了。」
夏星野的消息還在發來。
「基金會的歷史比我想象中還要漫長。我曾以為它的出現是在近幾年,然而早在近三十年前,它就已經有了雛形。這個本子, 則是基金會最初的創始人的筆記,也是她最終留下的,與系統有關的東西。說她是創始人,其實也並不怎麼準確。更準確地說,降臨基金會是因她的這個創造而漸漸形成的,而她的本意卻並非組成這個基金會。」
是楚天舒的母親……創造了這個系統?
這句話無異于一陣驚雷,炸響在林槐的心中。
「……我看不懂這本筆跡,上面有許多加密信息。不過隱隱約約的,我也大概能看出來幾句話的意思,創始者最初似乎是因為欣賞……或者說是憧憬某個‘存在’而模仿著它、創造編寫了某個東西。我想那個被她所創造的東西, 應該就是系統的雛形。」
楚天舒專注地看著夏星野的消息,林槐坐在他身邊,卻繃緊了腳背。
他抿住了嘴唇。
事情至此——已經可以串聯起來了。
在「文縣」中,有一口井,林槐身為厲鬼,在里面呆了許多年。
楚天舒的母親,谷幽若在身為小女孩時,闖入了「文縣」,與他相遇。
谷幽若離開「文縣」,卻並沒有忘記那個地方。她通過研究模仿存在于「文縣」的某樣東西,出于某種目的創造了「系統」的雛形。
降臨基金會在此間有了雛形。
谷幽若在多年後結婚生子,並出于某種目的帶著她的孩子,楚天舒返回「文縣」。
谷幽若試圖在「文縣」殺死自己的孩子,因為他「應該已經死了」。
谷幽若在「文縣」死亡,楚天舒存活,被帶離「文縣」。她留下的降臨基金會卻並沒有因此消亡,而是在其他成員的協助下如在迷霧中行走著長大。
林槐以林槐序的身份,成為一名小孩,被一戶人家養大。
降臨基金會發展,「系統」月兌離基金會的控制,開始失控,游戲因此形成。
林槐與楚天舒相遇。
游戲開始拉入玩家,「系統」出于某種目的,不斷地吞噬進入「門」里的玩家,且完善自身,將觸須布及到世界的每個角落。
程予安作為程家的二子,在瞞著程予保的情況下進入了降臨基金會。按照常理來說,程予保和程予安應當立場對立——因此不知道程家是否提前知道了些什麼,兩頭下注。程予閑因程予安的某種實驗而被不小心坑進了游戲,之後,還被坑成了一個女性。
楚天舒進入游戲,且追查谷幽若掐死他的真相。林槐進入游戲,不久後,林槐因某種原因執意進入「門」,並搶走了楚天舒手中的、可以進入「門」的鑰匙。
此段空白。
林槐失去中間段落的記憶,他的記憶停留在文縣,且因為一名歷史學家挖了他的墓,而奔赴百里,奪舍重生。
林槐再次進入游戲,並與不斷收集鑰匙、且在尋找他的楚天舒重逢。
在進入門後,林槐受到系統的特別偏愛。黑影是他從門後帶出來的東西,被封印、又或者保護在他的身上,且和他打了一個賭——黑影恐懼著「天上」的某樣東西。這樣東西,疑似系統。
他、黑影、系統之間構成了一種微妙的三角平衡關系。
降臨基金會試圖拉林槐入伙,他們想讓現實世界也被拉入「系統」的控制範圍內,從而奪取現實世界的控制權。
曾經如一團渾水般的過去終于被林槐的大腦解讀清晰。在這團過去中,林槐注意到兩點。
谷幽若的目的和降臨基金會的目的是否重合?
「系統」的意志究竟是什麼?以前的「系統」和現在的「系統」,是否擁有同樣的意志?黑影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沒辦法對這本筆記進行解讀,也很難找到可靠的、能對它進行解讀,且知道系統相關的事情的人。因此我將其中的幾頁發給你——你對密碼學很有研究,我猜測或許你能夠對其進行解讀?」
夏星野的消息還在不斷彈出,他接著講述降臨基金會的組成——程予安是高層,他也是。然而在講到「l先生」時,他說︰
「我從沒見過l先生。」
「就連你也沒見過他?」
「是。」
「不過根據其他高層的言語,他是比創始人還要更高等的存在。如果他還活著,如今也該是個老人了吧。」夏星野回復道。
「我不太明白。」面對著越來越多的信息,楚天舒打斷了夏星野,「你為什麼告訴我們這麼多事?簡直像是和盤托出,又或者交代臨終遺言……」
「臨終遺言倒是不至于。等價交換罷了。」夏星野客氣地回復,「我需要你翻譯那本筆記——關于它,我還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因此總是需要告訴你一些前置消息的。」
「嘖,這人跳反還跳反得挺徹底的,整個基金會的老底都要被他掀了啊……不愧是情報販子,居然能掌握這麼多信息。」林槐伸著腦袋看兩人交談時的消息,真心實意地夸贊了一句。
楚天舒瞅他一眼︰「你听起來還挺崇拜他的?」
「不談人品,光業務能力這一點,是真的專業。」林槐毫無誠意地贊美了一聲,接著,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對楚天舒道,「他當初從辰星叛逃出去時也是這樣的?」
「唔,差不多吧。」楚天舒思索了一會兒,道。
「他當初是為什麼叛逃?」林槐難得地起了一點听八卦的心思,「我之前記得你說……男朋友?他有個男朋友?被他哥害死了?」
「不是真的男朋友,只是兩個人關系好,隊里給他們取的外號。」楚天舒解釋道。
趁著夏星野還在一條一條地給出消息,楚天舒也順便向林槐簡單地講了講他、陳烈雪、和那所謂的「男朋友」的故事。
陳烈雪和夏星野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夏星野很憧憬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但陳烈雪卻並不怎麼喜歡自己這個心機深重的弟弟。夏星野知道哥哥討厭自己,卻越發地看重對方、想要追趕對方、以獲得對方的認可。
如果沒有游戲,在現實生活中過個幾十年,兩人也最多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然而很不幸的是,他們卷入了這場游戲里——陳烈雪先,夏星野後。
隨後,兩人之間的矛盾便越來越不言而喻了。然而最終矛盾的爆發點,卻是那個被開玩笑地叫做「夏星野的男朋友」的隊員的死亡。
那名隊員生前是個相當熱情開朗的人,為人很是豪爽,做事不求回報,救過幾次夏星野的命——為此,差點搭上了自己的命。兩人關系很好,那名隊員總說夏星野像自己早逝的弟弟,把他當做自己的弟弟來看待。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在一場副本中,陳烈雪等人先逃出,那名隊員尚且留在通道內——但鬼物已經涌了上來。陳烈雪為了保證其他人的安全,最終在他出來前關上了門。
也有人說,是那名隊員主動關上門以保護隊長與其他隊員。然而無論真相如何,這場事故最終導致的結果便是夏星野叛逃——他的叛逃意外地造成了一場事故,雖然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在那場事故里……
「你受了傷。」楚天舒對林槐道,「哦,那次就是……我把槍\\管塞進你嘴里的那一次。」
林槐︰……
「在那之後他就加入了降臨基金會,現在看來,他或許是想要借助降臨基金會的能力復活那名隊員?」楚天舒看著手機思索著。
「那他為什麼又叛逃呢?」林槐道。
「或許是因為死去的人並不能被復活。」楚天舒道,「即使降臨基金會最終達成了它的計劃。它也並不能逆轉時空,去復活一個已經亡故了的人。」
「即使調用數據,再創造一個人出來,有著同樣的形象和記憶,那個人也不是之前的那個人。」
「為了復活一個人,而去加入一個心懷叵測的組織?」林槐笑了一聲,「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而且他不是個商人嗎?」
「商人的交易原則是等價交換和理□□易。但或許對于他來說,處在基金會中,所能獲得的東西,已經大于了所有的其他。雖然在外人看來,這很荒謬,但在他看來這是一個相當劃算的理性的交易。」楚天舒道。
他頓了頓︰「當然,這是我個人的想法。或許他本人不是這樣想的。」
說著,林槐注意到他用余光瞟了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