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第二天一早的梅莊也是一樣的平靜。兩人在醒來後, 便迅速收拾好東西, 輕手輕腳地到達了書房。
書房里依舊是一片昏暗。桌上殘留著白色的宣紙, 其中空無一人。
「我進去看看。」楚天舒弓著背道, 「你在外面等著。」
說著,他便打開窗,混進了書房。
書房中的空氣依舊沉滯。畫軸雜七雜八地被扔了一地,十幾只毛筆, 整齊地掛在筆架上。
在過去兩天中,楚天舒從來沒有好好觀察這個書房的機會——他不是被電擊得倒在地上,就是壓在男主人的身上……
「嘖,這個說法還真是讓人想歪。」他自言自語道。
他隨手打開一卷卷軸, 其中是空白。
楚天舒有些不死心地翻開了第二卷、第三卷……果然如林槐所言,所有的卷軸之上,都沒有內容。
他翻箱倒櫃, 將整個書房都翻過一遍。除去在書桌的暗格中找到幾封信外,他再沒找到其他的東西。
楚天舒試圖看清信的內容,然而室內的光實在是太過昏暗——
也就是在這時,他突然地發現了一件被他們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事實。
——在這個看似一應俱全的書房之內,居然沒有一盞可供照明的蠟燭或者油燈!
一個念頭隱隱約約地出現在了楚天舒的心底。他隨手撿起幾卷卷軸,將它放入懷中。
與此同時,門口,突然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有人來了。
他就地一滾,藏到了巨大屏風與牆壁的交界處,並為自己套上了隱身的雨衣道具。躲在暗處的他, 看見一個白衣的身影向著室內走來。
——是那個男主人。
男主人挽起袖子,執筆,在紙面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楚天舒屏住呼吸,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下一刻,他的眼楮,睜大了!
那個男主人,居然沒有蘸墨水!
他以宣紙為底,白水為墨,毫無意義地在上面畫著空白的圖案。在整張宣紙被白水潤濕後,他又開始了第二張、第三張……
是的,這個人在這里執筆……居然沒有作畫,他只是不斷地、機械性地重復著同一個動作。
書桌旁漸漸堆積起了被水浸潤的白紙。在白紙湊夠十張後,他將宣紙揉成一團,放進了自己的嘴里。
「咯吱,咯吱,咯吱……」
奇異的咀嚼聲從他的嘴里傳來。
男主人咽下了這些宣紙,滿足地舌忝了舌忝嘴角。終于,他將手中的毛筆放進墨里潤濕,提著筆,轉過身來。
他的目標,是眼前這幅巨大的屏風。
楚天舒屏住了呼吸。男主人執著筆,在屏風上耐心地描畫。
他的每一筆、每一畫都極為認真,仿佛這幅屏風是他的某個極為珍愛之物。楚天舒也終于在此刻,明白了這幅大屏風的構成——
它是在著十年間,由這名男主人一刻刻不停地,繪制而成的。
他面無表情地繪畫著,仿佛這項工作永不停息。在楚天舒蹲得即將腿麻時,他也將無神的眼珠,轉向了楚天舒所在的角落。
「這里。」他輕聲道,「差了一筆。」
楚天舒暗暗地握緊了自己的扳手。他看著向他走來的男主人,繃緊了身體,並時刻準備發起襲擊。
然而這時。
「喵~」
一聲貓叫從窗外傳來。
「咪嗚~」
男主人頓了頓手腕。
「喵~~嗚嗚~~」
那是一聲極為悠長的貓叫,堪稱綿軟。在冰天雪地的梅莊中居然會有貓叫,實在是一件極為詭異的事。
男主人終于放下筆,向門外走去。
楚天舒藏在暗處,沒有動彈。
果然,在不過十秒後,一張慘白的臉,再度出現在了室內!
男主人沒有離開!
他瞪著眼,再度巡視著室內。在確認了室內毫無動靜後,他推開門,終于走出了書房。
男主人終于離開,楚天舒也在此時打開了窗戶,決定爬出去。
「咦?」
余光中,那面原本只有樹枝存在的屏風上……居然多出了幾朵紅色的梅花?
梅花分布在屏風底部,似乎正是男主人昨日曾躺過的地方。擔心男主人回來,楚天舒記下它們的位置,不敢多看。
他翻過窗戶,很快便到達了他和林槐的集合地。林槐站在原地,似乎在踢雪堆玩。
楚天舒將他的奇妙冒險如是一說,最終,他感慨道︰「差點兒就要釀成一場血案了……對了,想不到這里冰天雪地的,居然還有貓,多虧它把男主人引了出去……」
林槐沉默了一會兒︰「……」
「不知道那只貓長什麼樣,要是只橘貓就好了……等等,你那樣看著我干嘛?」
林槐虛起了眼︰「呵呵。」
楚天舒︰……
「什麼?」他一手攬上對方的肩膀,「是你叫的?你想把他引出去?」
林槐︰……
「以後多叫給我听听……額、額、疼疼疼……」
「原本只是不想發生太大的沖突,以免直接炸掉書房和畫……順便,我感覺你最近有點囂張啊。」林槐露出了核善的微笑,「來,給爺叫一個。」
楚天舒捂著腦袋︰「汪汪汪。」
被揍了一頓的楚天舒懷揣著幾卷卷軸跟在林槐身後。臨進屋前,他瞟間對面的瘦子如今正站在台階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回到屋內後,他拉上窗簾、關上門,在隔絕一切光源後,他對林槐道︰「現在可以辦事了。」
「啥?」
說著,他將幾卷畫軸放在桌上,在展開它們的同時,點亮了油燈。
「梅影梅影,有光的地方,才會有影子。」楚天舒說,「因此,我用油燈,來照亮這些畫……」
在燈光的照射下,原本空無一物的卷軸上,終于出現了畫作。
梅花。
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幅極美的梅花。紅梅傲雪,凌寒獨立。枝干獨具風骨,花朵灼灼其華。紙上雖只有其形狀,卻幾乎能夠感覺到梅花的香氣。而其側精致的簪花小楷落款,則表明了這幅畫的主人。
「梅影閣主人」
梅影閣主人,即是男主人的妻子,女主人,因此這幅梅花,應該也是出自她之手。
他們將這幾幅畫一一翻開,用油燈照射。令人驚喜的是,這幾幅畫下,居然標注著其繪制日期。
「庚子年十一月,庚子年臘月……」楚天舒指著其中一幅畫卷,「就是這張,庚子年臘月,這張就是女主人最終呈遞給男主人的畫作!」
楚天舒不愧是幸運s,他隨手一抓,居然真的抓出了女主人最後的畫卷。
林槐低頭看向那幅畫。
這幅畫同其他的畫作不同,比起其他的畫作,其上的梅花顯得更加妖艷美麗,紅得近乎發黑……林槐湊近去聞,一股奇異的味道卻飄進了嗅覺里。
他把鼻子貼在上面嗅了嗅,然後,便要伸出舌頭……
「砰!」
楚天舒及時地捧起了他的臉︰「你干嘛?」
林槐︰「我想嘗嘗……」
「撒謊的味道?」
「……」林槐吐槽道,「當然是血的味道!」
「這個梅花不是用顏料畫的,或者說,這表面的一層紅色不是顏料。」林槐用手指擦了擦畫作,「而是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應該是女主人的血……或者說,是她被殺時所濺上的血。」
「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可以帶著這幅畫離開了?」
楚天舒說了這一句,卻皺起了眉頭︰「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比如……」
他伸出一根食指,觸踫著畫上的血跡,喃喃著︰「我好……餓啊……」
林槐︰!
他看見對方的身後,油燈的映照之下,再次出現了巨大的梅影!
「好餓……」楚天舒無神地說著,「我好想……吃東西……」
他抬眼看向林槐,深色的眼里,居然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你……」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女人的笑聲再次響了起來。楚天舒一步步地逼近林槐,將他壓制在桌子上。
「混蛋……」林槐抓著他的手臂,怒視著那片黑影,眼楮發紅,「混蛋!」
他的聲音幾乎發了顫,眼前所出現的一幕,讓他難以自制地恐慌和憤怒起來。
身後的梅影漸漸變換成了女人曼妙的身影,她咧開嘴角,張開雙臂,就要將楚天舒環在其中。
當楚天舒的牙齒即將接觸到林槐的脖頸時,異變陡生!
「砰!」
幾枚白色的骨刺,在瞬間被射入了黑影的身上。
「啊——!」
黑影中的女人發出一聲慘叫,她痛苦地掙扎著,卻無能為力。
骨刺深深地沒入了她的每個關節中。而此時,原本趴在林槐身上的楚天舒,也站了起來。
他眼神清明,動作迅捷,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哪里有一點被蠱惑的痕跡?
「不用這種方式,還真是很難把你請出來啊。」楚天舒扛著扳手,蹲到了地上。
黑影在骨刺中掙扎著,每一個關節都在冒著白煙。楚天舒用扳手砸了砸它的臉︰「想要蠱惑我?你再修行個八百年,成精了再來吧。」
他每敲擊一下,黑影就發出一聲慘叫。楚天舒冷聲道︰「告訴我,畫在哪里?」
「我恨……」
「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好恨好恨啊!」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為你付出這麼多……為你畫了這麼多……」
「我要畫……我要他的畫……我要他把我的血肉還給我……我要他……和梅花一起……陪葬!」
女人發出了怨毒的叫喊聲。
作者有話要說︰ 楚哥下一章即將被林哥打死
林哥︰我tm以為你瘋了要吃我!!
楚哥︰……額,我演得那麼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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