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 他們都是胡說八道。我姐和劉全一點關系都沒有!是他到處散布謠言, 說我姐和他……還有那個馮愛玲, 長舌婦, 整天在背後造謠……」
「我姐不會變成鬼,也不會殺人……」大滴大滴的眼淚從他的眼眶里落下,「她不會……不會……」
任秋紅著眼眶,就連肩膀也勻速地發著抖。若是旁人見了這樣的場景只怕是要心軟, 林槐卻很高興地拍起了手︰「你你生氣的樣子可比任人欺負的樣子好看多了。」
說著,他搭上對方的肩膀,用誘哄的語氣說著︰「來,放寬心, 你身為厲鬼的家屬,會被人孤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任秋抿著嘴。林槐又笑了一聲道︰「……既然都會被孤立,讓他們害怕你, 不比讓他們嘲笑你好更多了?身為厲鬼的家屬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丟人的是……有些人活得比鬼還丑惡,卻丑而不自知。你看——」
幾戶村民仍然透過門縫在偷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林槐轉向他們,那幾人立刻驚恐地縮回了門里。林槐于是笑了起來︰「你看他們害怕的樣子,多好玩啊。」
他拍了拍任秋的肩膀,道︰「走吧,到你家去。太陽都快落山了,你一個人在外面走路,不安全。」
任秋︰「……」
林槐繼續說︰「……而且再不回去,這條魚死了就不好吃了。」
說著, 他搖了搖手里的魚。
「喂喂,你們!」出來換班的廖觀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滿載的模樣,「讓你們在外面站崗!你們怎麼跑去打劫了!」
林槐從滿手的食物中抬起頭來看他︰「我們沒有打劫,這些都是村民們自願給我們的,不信你們問問他們,我們是不是打劫了人家。」
說著,他看向另一邊仍在窺視的幾個村民。
村民們敢怒不敢言地搖了搖頭。
「你們……」
「我們準備去吃飯了。」林槐搖了搖手里的魚和兔子,「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喂喂,現在的任務不是保護好馮愛玲麼?!這麼關鍵的時候,你們跑去吃飯?!」
「保護馮愛玲是系統給我們的任務,但我可從來沒說過,我要做這個任務啊。」林槐彎起眼笑了,「系統給了我們九個人需要保護,最終卻只要四個人活下來,也就是說……」
他拉長了語調。
「我有權選擇是哪五個人被厲鬼殺死,不是麼?」
路燈下,青年漆黑的眼瞳里閃爍著如刀刃般的光。廖觀噎了半晌,最終憋出來一句話︰「……你好像一個反派啊……」
「不,不要叫我們反派。」楚天舒提著母雞站在林槐身邊,「叫我們華農兄弟。」
林槐︰「我們的逼格都被你降低了。」
兩個人興高采烈地帶著食物,跟著任秋回了任家。
任秋家在村南,正在孫大娘的隔壁。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林槐轉向楚天舒,有些納悶道︰「你剛才不覺得我這樣很冷酷無情嗎?」
楚天舒忙著和手里的雞和兔子作斗爭,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的話。他有些納悶道︰「有嗎?」
「是麼。」林槐說,「我好失望,我還以為你會害怕呢。」
他原本以為楚天舒會留在馮愛玲的院子里,等待厲鬼來襲並進行觀察,沒想到對方卻跟著他到了任秋家,像是完全對厲鬼提不起興趣的模樣。想了想,林槐把這件事解釋為楚天舒也犯了饞蟲。
任秋家的院子盡管荒涼,卻依然能看出昔年富貴過的痕跡。只是屋子上依舊被紅色的油漆寫滿了「欠債還錢」等污言穢語。楚天舒盯著牆壁看了一陣,就听見林槐欣喜的聲音︰「……這家人果然有煤氣灶和調料,好人果然是有好報的啊,不愧是我,選擇了你們……」
說著,他轉頭向任秋︰「你會做飯麼?」
任秋有些汗顏︰「我……只是能吃。」
「……我也不會做啊。」林槐犯了難,他轉轉眼珠,隔著院牆的窟窿,看見隔壁院子里的孫大娘,「這樣,我們再綁架一個廚子過來做飯……」
「省省吧你。」楚天舒哭笑不得。他過來把兩個人推出了廚房,自己開始準備晚飯。林槐支著膝蓋蹲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很快便覺得無聊起來了。
雞湯被煨上,魚也下了鍋,和著蔥花與醬料煎著。林槐踩著滿地的落葉向屋內走,腦後的靈感卻微微一動。
任家後院,似乎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風卷著黃沙漫天和落葉蕭蕭,直往人的臉上撲。林槐被一片東西打著了眼楮,揭下紙團,將它展開。
居然是個紙人。
乖乖躺在他掌心的,是兩個手拉手的小人。一個小人的嘴不甘地咧著,像是在大笑,另一邊的卻是在哭。他循著聲音的來源,走到後院,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坐在院子里,手持一把紅色的剪刀,嘴里念念有詞地在剪紙。
在她的旁邊,疊著幾沓黃色的紙錢。她似乎非常熟練,不需要在紙上畫上輪廓,只用剪刀,便輕輕松松剪下兩個手拉手的小人。小人的紙片飄得滿院都是,在風中打著旋兒,被吹到一邊。
她看起來好老。
「這是我媽媽。」任秋站在他身後,輕聲道,「姐姐死後……她就瘋了。」
「其實她早先時候精神就不太好了。」任秋想了想,「五年前面粉廠爆炸的時候,精神就不太好了,那時她就經常說,早知道就不該買那張彩票……爸爸媽媽都是好人,辦廠子也是想幫助大家,只是都沒有得到好報……後來姐姐死了,她就越來越……」
「……雖然村里人都說,我姐姐變成了厲鬼,但我……我還是不想相信。」任秋低聲道,「她活著時是那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殺了那麼多人呢……」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槐轉過頭去,只見楚天舒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到了兩人的身後。他穿著hello kitty的花圍裙,看上去非常滑稽,眼神卻很堅定︰「既然你這樣說的話,我們會想辦法的。」
林槐虛起眼︰「你……」
「我們會想辦法證明你姐姐的清白的。」楚天舒很認真地說。他的臉上月兌去了以往的玩世不恭,讓林槐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她能有像你這樣相信她的弟弟,說明她活著時也是個很好的女孩。」
「你……」任秋一時有些慌亂。他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好半天,說︰「我,我去叫媽媽吃飯。」
他似乎是高興極了,又似乎是落荒而逃。
「喂,你是要把無限流游戲玩成名偵探柯○嗎……」林槐在楚天舒耳邊很小聲地說,「萬一,我是說萬一,厲鬼就真的只是任純該怎麼辦?」
「總會有別的方法的。」楚天舒說。
「喂……你該不會是要偽造證據,做一個純白的謊言吧。」林槐虛起眼,「這種欺騙npc的行為就算是出于好意,我也……」
「不,我是說,總會有別的辦法,能證明任純不是厲鬼。」楚天舒撓了撓頭,「既然我答應過他,我就一定會做到……而且,我真的覺得任純,不是那只厲鬼。」
一股隱約的不快爬上了林槐的心頭。他說︰「你為什麼這麼認為?」
「可能是一種直覺吧。我總覺得,死時也會穿著白裙的女孩,如果在死後還要被這麼多人當成劊子手來唾罵,也太可憐了。」楚天舒輕聲道。
林槐難以克制地冷笑了一聲︰「所以你是覺得——當一只厲鬼,是一件很丟人的事?為了自己的仇恨而復仇,是值得被譴責的一件事?」
「你怎麼會這麼想?」楚天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是覺得,自己的仇,不能自己去復,還要被人唾罵,實在是太可憐了。」
林槐︰……
他們正說著,任秋卻已經走到念念叨叨的老婦人身前,小聲道︰「媽,吃飯了。」
老婦人渾濁的眼楮抬向任秋,微微閃爍著淚光。她似乎恢復了點神志,「嗯」了一聲。
然而在任秋轉過身要離開時,老婦人卻突然呀呀大叫起來。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抓著剪刀的手一陣亂晃,幾乎要戳到自己的身上。
她說著毫無意義的話語,沒人听得懂她在說什麼。任秋嚇了一跳,剛要回過身去照顧母親,就听見另一個清涼的聲音︰「任秋。」
林槐回頭,只見寄居在親戚家的應夏正站在那里。
他似乎是很熟練地走了過去,拍著老婦人的背。老婦人在他的安撫下,很快便恢復了平靜。任秋松了口氣,他轉頭看向應夏︰「小夏,你怎麼來了?」
「給孫大娘送東西,順便過來看看。」應夏拍拍他的肩膀。在他看見林槐後,微微睜大了眼,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模樣。
很快,這樣的神情便消弭于無形中了,快得幾乎讓林槐都以為這只是他的錯覺。任秋看見自己的朋友到了,很是高興︰「你吃了飯麼?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對了對了,介紹一下。」他拉著林槐過來,「這個是我的好朋友應夏,這位是村里來的考察員林槐,還有一個是……」
「不用介紹了,我們昨天都見過了。」林槐對著應夏笑了笑。
後者用余光看了一眼還在後院里剪紙的任母,不著痕跡地抓緊了自己的手腕。
四個人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飯。任母由于精神問題,在房間里獨自用了餐。應夏看著桌面上豐盛的菜肴,很是驚訝︰「這些都是……」
任秋瞅了一眼林槐,後者毫無愧疚感地咬著筷子︰「都是村民們送給我們的,他們可熱情了。」
酒足飯飽後任秋主動請纓去收拾碗筷。林楚二人則在院子里瞎晃。他們很難得能到達厲鬼的家屬家,因此很是激動。
「這個牆上全是罵人的話啊。」林槐敲了敲牆壁,「看著真礙眼,把它刷干淨吧。」
應夏看著他觀察牆壁的模樣,抿緊了唇。
他不著痕跡地看向廚房的方向,廚房中,是任秋忙碌的背影。
他看上去很高興。
……很久沒有過的,高興。
「……還要在這里吃好幾天飯呢,看著礙眼。」接著,他听見林槐的聲音,「有了行俠仗義的名義,打家劫舍就合理多了。」
應夏︰……
而另一邊的楚天舒也在院子里打著木材,過了一會兒,他招呼林槐過來看他手底下造型奇特的機構︰「明天用這個,把豬固定上去,要趕它回來就容易多了。」
應夏遠遠地看著兩人。他的手先是松開,然後又是緊握,最終……
仍舊是松開。
林楚二人在任家用過餐後,絲毫沒有顯露出要離開的意思,而是仿佛把任家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根據地。任秋洗過碗、拖過地,便安靜地坐在書桌前看書。
時至九點,任秋似乎已經開始困了,他明明是在看著書,眼楮卻快要睜不開,只是靠著時不時地搖頭來維持清醒。看見楚天舒在書架前上上下下觀看晃悠後,他抬起頭來笑了笑︰「那個……楚大哥,你想看什麼,就直接拿好了。」
「哦,那我就不客氣了。」楚天舒說著,從書架里抽出了一本練習簿。練習簿上寫著任純兩個字,字跡娟秀。
他將練習簿從頭翻到尾,又在書架上巡視了一番,沒有看到第二個屬于任純的本子,正想抬頭去問,手中的練習簿卻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任純死後,任母就把她的東西都清理干淨了,以免觸景生情。」丹鳳眼的少年壓低了聲音,說著,將余光投向另一側正在打盹的任夏,「你別讓他看見……他會傷心。」
楚天舒點頭後,他才把手放開。另一側卻已經傳來任秋的聲音︰「額……不好意思,我有些困了……我……」
他一邊說,一邊打著哈欠,是眼皮都快要黏上的模樣。見主人即將就寢,林楚二人也不好意思繼續逗留,在匆匆告別後,便跟著應夏往回走了。
滴答、滴答、滴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馮愛玲家的眾人卻絲毫不敢有困倦。清醒的人瞪著眼,死死地盯著馮愛玲的頭頂。
為了保證12點,數字清零後所有人都能夠清醒,在12點前,所有人被輪流安排睡覺,每次由兩個清醒的人盯著馮愛玲的一舉一動。如今醒著的,正是無聊玩手機的廖觀,和發著呆的阮恬。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個血紅的「01」逐漸淡化,馮愛玲也從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了近乎瘋癲。
然而,在10點時,或許是知道自己將死,馮愛玲總算是冷靜了下來。十點這班,輪到廖觀和阮恬。廖觀和心儀的姑娘被分到一班,很是激動。
他鉚足了勁地和阮恬搭話,然而話從口出,又成了令他自己都尷尬的尬聊。好在阮恬的脾氣也還好,只是笑,讓廖觀心里又有些寬慰。
‘如果是在現實里踫見她就好了。’廖觀想著,‘可惜是在游戲里,還不知道我們,能不能都活下來……’
馮愛玲看著房間里的兩人,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憋出一句︰「我……我想去廁所。廁所……在後院,我一個人不敢去。」
兩人對視一眼,阮恬看著她頭頂的「01」,估模著還有一個多小時才會清零,于是對廖觀說︰「我陪她去廁所,你在這邊等著。」
廖觀連忙站起身︰「我陪你們去吧。」
阮恬擺擺手︰「你就在這里等著吧,去廁所也沒幾步路,你一個男生,跟著我們去也不方便。」
她拒絕得堅決,廖觀只好道︰「那……你們去吧,記得早點回來。」
馮愛玲家後院搭了個小小的棚子,里面便是最簡單的茅廁。阮恬見她進去了,站在外面等著,眼楮無聊地打量著四周。
「誒?這里竟然還有一口井?」
她遠遠地看了一眼,並未把它放在心上。馮愛玲剛好出來,見她盯著井看,于是走過去說︰「這口井還是我爺爺那時候打的,里面可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坐了十三個小時飛機回國,明天開始就可以恢復日常更新了,爭取每天兩更。
回到國內模著機械鍵盤終于找回了狀態,在國外怎麼碼字怎麼不得勁。
第四個副本我都想好名字了︰joker的奇妙冒險
劇透︰
林槐︰大家好,你們可以叫我小丑,叫我joker,但我覺得joker這個大名稱呼起來顯得比較陌生,所以你們也可以叫我我的昵稱——jojo。
*本章用到的梗︰
成為偶像出道挽救學校︰lovelive,一款著名的成癮性音樂游戲軟件。據說每個玩多了的人在听到熟悉的曲子時手指都會產生帕金森綜合征的癥狀。
沙是gay︰火影忍者角色佐助的日文發音。
我在努力地寫感情戲,我不能淪落到點家作者的地步,至少也要在感情戲方面努力到達○賊的水平!
我假裝沙雕這種生物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