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靜靜地瞅了他幾秒鐘，忽然間她又笑了。
「你說的那個冷月，一直是你的唯一對不對？」她淡笑著問︰「可在我這個外人看來，這種說法，十分的可笑呢！」
「為什麼？」
郭嘉大大的震動了一下，瞪著她。
「說千萬次愛你，但不說一句分手就結束的，是愛嗎？」她也瞪著他，而且那眼光凌厲的想要殺人！「如果我是冷月的話，這樣面對面的站著，我都會感到羞恥！」 她不自覺的從石椅上站了起來，並陡然的提高了聲音︰「會感到厭惡！憤怒！憎恨！輕蔑！」 她的語氣是咄咄逼人的。「因為——你教會了她很多東西！如果我是冷月的話，我很想用橡皮擦，擦掉你們的過去！不是嗎？」
她依然瞪著他，那大大的眼楮就那樣的瞪著。
此時的郭嘉，感到一股寒氣直涌上脊背。他鎮靜了幾秒鐘，臉上有一種反怒為笑的表情。
「女人該懂得三從四德，動不動就喜歡教訓人的女人，是女人中最不討喜的一種！」他說。
「那麼你呢？」冷月側著頭看他︰「請你仔細的回顧一下自己的人生吧，看面相就知道是遭人怨恨的類型，不妨改改自己的脾氣！什麼？三從四德？」
冷月坐下來，不禁冷笑。
她那黑黝黝的眼珠閃著光，她的臉上，也頃刻間有種鎮靜和篤定的神情。
「你所說的三從四德是指舊社會的呢？還是現在的新社會、新女性呢？」她問。
「怎麼？現在的新女性也有三從四德？」他不解的望著她。
「當然！」
她肯定的說。
「願聞其詳，請賜教。」郭嘉伸出一只手，並彎了彎腰。「那三從是什麼呢？」
「三從嘛……」冷月想了想，輕笑著說︰「就是從不講理！從不溫柔！從不體貼！」
噗的一聲，郭嘉大笑了。
「那麼四德又是什麼呢？」他再問。
「當然是說不得！罵不得！打不得！惹不得！」
「哈！」郭嘉大叫著︰「看在你自圓其說的份上，暫且恕你無罪！」他說。
「什麼？」
冷月皺起了眉頭，她古里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很嚴肅的問他︰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笑特別好看？」
「這……」
他的笑容僵住了。
「像你這種假惺惺的笑容，笑多了容易長八字紋噢！特別是你這個年齡。」冷月淡淡的說著，像是挖苦，又像是嘲弄。
「唉唉……」
郭嘉可憐兮兮的又嘆了口氣。
「在冷月那兒，我是即沒有權利生氣，也不能笑的啊。」
「是呀，我們還沒有熟悉到可以吵架的地步。」冷月忽然置身事外的說︰「雖然，你把我看成其他的女人，一個似乎和你關系匪淺的女人冷月，可據我所知，你一直在說的那個冷月，她可不像我現在混的這麼慘。」
「哦？」
他注視著她，揚起了眉梢。
「你熟悉冷月？」他問。
「當然！」
她笑吟吟的看著他，臉頰似乎帶著七分的自豪和三分的喜悅。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她坦率而大氣。
「那樣出名的美女作家，會有多少人不知道呢？她可是我國炙手可熱的公眾人物哇！雖然很少露臉，但喜歡她的讀者還是不計其數的呀！而她的丈夫，听說是個高富帥！」
「高富帥？」
郭嘉咀嚼這三個字。
「是呀！」冷月幸福的笑著︰「就是個子很高，長的很帥！很有錢！很愛她！他們生活的很幸福！」
「真的？」
郭嘉的表情是悲喜參半的。
「所以，如果你以後真的見到了冷月，你也應該裝作不認識她！」 她頓了頓，收起笑容。「免得你——自尋其辱！」她滿臉嚴肅。「還有，不要好奇別人，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冷月的這一番話，叫郭嘉的呼吸屏息了片刻，他感到胸口悶悶的，涼涼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挺了挺肩，揚高了聲音問︰「因為她沒有忘記我，依然在恨我嗎？」
「你知道嗎？郭嘉！」冷月似乎嘲笑著說︰「男人有個壞習慣，就是把自己的舊傷痕時不時的拿出來一個人回顧，然後後悔莫及，或天真的謝罪。而女人呢，對一個偷了心之後又逃跑的人來說，處罰愛情背叛者很簡單，就是忘記！完完全全！在夢中都不遇見的程度！」
她的聲音，像是來自深谷的回音，幽冷而遙遠。
郭嘉低下頭去，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停止了跳動。
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失了神……時間，也像靜止了一樣……
「嗨——」
過了好一會兒，他听到了她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天國的聲音。
「看你的表情，好像……很受打擊的樣子喔，怎麼辦呢？」她頓了頓，笑了。「物是人非……悲歡人，只恨兩情深愛過。原因你，緣因你，滿眼深秋等花落。」她說了幾句很傷感很美麗的像詩一樣的話。然後，她的眼神變平和了。「你覺不覺得，這種斗智斗勇、陶冶情操的經典對白，是可以提高中文水平呢？」她微笑著，忽然話鋒一轉，她這樣說。
「你不在對我放狠話嗎？」
郭嘉又驚又喜又悲，又不信任的望著她。
「我又不是什麼冷月，我干嘛對你放狠話？你呢，也不必對我感激涕零。」她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
「你現在表現的多好！」郭嘉終于松弛下來，他感激的凝視著她︰「你能改變策略，以退為進，我心花怒放……」
冷月接過了話頭︰「我喜笑顏開！」
哈哈哈哈哈哈……他們大笑起來。
「我有一種暈船的感覺。」郭嘉笑著說。
「這該是我的台詞！」冷月說。
「我們真的有緣，我們有許多相似的地方！」郭嘉說。
「哪里相似？」她笑著問︰「我改還不行嗎？」她又加了一句。
「你一天之內，得罪我二次，如果有第三次……」他上前一步，一把扳過冷月的肩，擺出一副「角斗士」的樣子。
冷月一面扳開緊壓住她的手，一面不緊不慢的說︰「人若惹你，你若生氣的話，豈不叫人得逞，現在時興淡定。」
郭嘉扳著冷月的手松開了，他搖了搖頭，有點被她氣笑的樣子，他說︰「不知道怎樣有福氣的男人娶了你，這種心靈雞湯可夠他喝一壺的。」
冷月震動了一下，她想起了李民。
「你在電視里，沒見過康熙爺御筆朱批的時候，就是這種語氣，這樣的秉性。跪安吧，非常職業！具有帝王風範耶！」
「謝謝你講話很仁慈，很婉轉！」郭嘉迅速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
「其實，人的一生至少應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只求在最對的時間遇到最對的你！」冷月像是對郭嘉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郭嘉很困惑的看著冷月。
「知道嗎，葉霜！」他沒敢再稱呼她為冷月。「你留給我的印象，每天都在刷新呢！你有四十歲的年齡，有三十歲的臉蛋，有二十歲的身材，有八十歲的智慧！」
「八十歲的智慧？」
冷月噗的一聲，大笑了。
「你是說，我老糊涂了，是老年痴呆癥患者嗎？」她笑著問他。
「在和你交流耶，請你配合！」郭嘉在喊了。
「那也要得到我的許可呀，和我交流的許可！」看到有些生氣的郭嘉，冷月很鎮靜，她不急不緩的說。
「你簡直要氣死我了！」郭嘉粗聲說。
「哦？」
她應著，瞪大眼楮，仔細看他。
「你說的，都是真話？」她問他。
「好了！自討沒趣的表演到此結束！我等待著你的許可！」說完，郭嘉轉身離去了。
冷月默默地看著他離去，她坐下來。
她把頭仰靠在木椅的靠背上，她出神地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