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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死生契闊(2)

等夏幕再次睜眼時,冬日里的暖陽已經透過窗格悉數灑進了房間,轉頭看向門旁的椅子,司徒瀾已不在。想想也是,天亮了,他必然也要去休息的。想起床,但不知怎的,就渾身沒力氣了,全身軟塌塌的,身上的貼身衣服居然還有點潮濕,估計是昨晚睡著後又出了不少虛汗。

夏幕對生病的感覺不是特別熟悉,因為她並不常生病,連感冒發燒都極少,葉小菲常常感嘆她這野生野長的,卻壯得像頭牛。

但今天,就這麼很不湊巧地,夏幕病了,且有句話叫︰病來如山倒。大概形容的就是此時的她吧。本來早晨醒來時還只是頭暈無力有點惡心,想著再眯一會,緩緩精神再起床,結果,就再沒起來了。

等司徒瀾已至巳時才發現夏幕的不對勁時,她已經陷入了迷迷糊糊的昏睡中。仔細為她把了脈,才得知這些日子時常風餐露宿,冷熱交替,她又總受到驚嚇,才終于病了這一場。

還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病,只是風寒加上思慮過重了而已,雖然發著高熱,但喝些藥再休息幾日便可無大礙。司徒瀾其實在內心是有些自責的,他忽略了,她並無靈力,也只是個普通的凡人而已……

安排了店小二按照自己的方子去抓藥煎藥,司徒瀾又找來了掌櫃的小孫女來貼身照顧夏幕。因為喝過藥之後的她又發了一身汗,一套衣服反反復復濕了干,干了濕,終究不是個事。

掌櫃的小孫女十四歲,叫湯萍兒,也是個機靈懂事會看眼色的小姑娘,但同樣為了闢邪,整天用鍋底灰把小臉涂得漆黑,把原本一張俏生生的小臉蛋愣是整得像個鐘馗。

這不,黃昏時分,悠悠轉醒的夏幕,一睜眼看到床邊正對著自己一張黑乎乎的臉,差點又嚇暈過去。

「你你你……」

「姐姐,你終于醒啦。」脆生生的聲音倒是好听,像只小百靈。

「你是誰?」剛醒來,夏幕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我叫湯萍兒,是這家店掌櫃的小孫女,仙師讓我來照顧你的。你都睡了快一天了,現在可好些了?還有哪里不舒服嗎?如果不舒服的話,你要不就再睡會吧……」嗯,這個湯萍兒更像只小麻雀。

「司徒瀾呢?」夏幕打斷她的話,否則估計她能一直說下去。

「你是問仙師嗎?他剛才來看過姐姐了,見姐姐還在睡覺,高熱也退下去了,仙師就又回去了,大概此時在正隔壁休息吧。姐姐要見仙師嗎?要我幫你去喊她嗎?還是你餓了呢?睡了一天都沒有吃東西,要不要我去安排人給姐姐先送點吃的呢?」

「……」夏幕覺得腦殼嗡嗡疼,她一手扶額,一邊說道︰「還是先不要去打擾他了。我沒事,我先起來吧。」睡了一天,骨頭還是酸溜溜的疼。

「嗯,那我給姐姐打些熱水來洗把臉吧,今天是我幫姐姐換的褻衣,姐姐的皮膚可真好啊,一定要好好保養呢。」

「行了,你快去吧。」姑娘是個熱情好姑娘,只是夏幕招架不住啊,偷偷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嗯,果然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湯萍兒一邊打著熱水,一邊搓著毛巾,還一邊哼哼道︰「將軍拔刀衛山河,妾身提劍護屠蘇。將軍忠骨埋黃沙,妾身孤枕入泉下。鐵馬踏盡春風,芳華已染白發。將軍無懼,妾身不悔。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待她一回頭,就看見夏幕臉色更加難看地呆坐在床上,一臉愕然。

「姐姐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

「……沒,你唱的是什麼?」夏幕輕輕地問道,為什麼會和夢中的調子那麼像。

「嗯?哦,我唱的是咱們城里的小調啊。叫‘將軍不歸’。」湯萍兒答得順口

夏幕卻緊皺起眉頭,太匪夷所思了吧,她在來這里之前明明就從來沒有听過這首曲子,為什麼昨晚會先在夢里听到呢?哦,不對,司徒瀾昨晚好像說過,那不是夢,而是幻,是旁人為她制造的幻境。

「你的臉?」夏幕又問道。

「嗯,姐姐要不要和我一樣,我去廚房也弄點鍋灰來給姐姐涂上吧。這樣闢邪呀,我都跟爺爺說了,姐姐一來寧江城就生病,這很蹊蹺啊。指不定就是因為姐姐太漂亮了,那邪祟看上了姐姐,才被沾染上邪氣得病了呢。」

小姑娘,你沒做個偵探還真是可惜了才華呀。夏幕心中發笑,雖然她這鬼話扯得隨意,但還真別說,搞不好自己這一病就是昨天幻境里被嚇的,唉!忒沒出息了!

「不用了,我只是感冒。睡一天就好了,謝謝你的鍋灰,你還是自己留著吧。」開玩笑,像夏幕這樣臉比命還重要的人,是能往臉上抹灰的麼!

起床穿好衣服,還是覺得有些無力,還有點眩暈,但和早上比起來,也的確是清爽了很多。不爭氣啊!這又浪費了司徒瀾一天時間,給他添麻煩了,有些過意不去地敲響了司徒瀾的門。

「你在嗎?司徒……門主。」不知為何,夏幕一想起昨晚他可能留在自己房間里為自己守過夜,心里就有點說不出來的發毛,昨晚是被嚇傻了,所以才會一時情急要他留下守著自己。但現在腦子清醒了,才反應過來,人家司徒瀾是誰啊?月芽雲間的門主啊!人家是地主!是土豪!是自己的財神爺啊!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讓他給自己守夜,腦子被門擠了吧。

門從里面‘吱嘎’一聲打開,司徒瀾依舊端正優雅地走了出來。「你醒了?」

「嗯,好多了。真是抱歉,又麻煩你了。」

「無事。」

「嗯,我們明天可以出發的,我已經沒事了。」夏幕趕緊說道。司徒瀾還真是好涵養啊,帶出來自己這個麼麻煩精,還能這麼有耐心。想著如果換作自己,可能早把自己扔在路邊草垛上了,您就自己個兒走好吧!

「不急。」

「嗯?」真的不急?

「你先休養。」

 !果然還是覺得自己再生病怕是又要礙事。

司徒瀾照舊與夏幕一同到了一樓大堂用膳,一如往常,只是喝點熱茶,或是少量進食。而夏幕已從開始的驚愕到現在的視若無睹,開始她總是暗暗和司徒瀾較勁,他吃的不多,那自己就比他吃的還少,總不能自己一女的,飯量比他一大男人還多吧,那多尷尬呀。可是只支撐到第三天,夏幕便徹底放棄了,隨便他吧。反正自己是一定要吃飽,而且賭氣般還越吃越多。

睡了一天,病了一天,晚上司徒瀾讓她吃些清淡的,但夏幕堅持要吃點肉,補補元氣。司徒瀾只是怔怔看了她一會,最終放棄了說話,由她去。

正在夏幕吃得興頭上時,客棧外傳來一陣喧嘩,而內堂為數不多的客人和掌櫃听到這聲音立刻都站了起來。夏幕端著她的碗,筷子上還夾了塊雞肉也伸頭張望著。

「哦喲!齊將軍來了,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啊!」湯掌櫃的立刻弓身低頭相迎。

「老湯,想念你店里的紅燒肉了,特意來吃一碗。」說話間,一個鐵甲金盔的男人走了進來。

不用介紹夏幕也知道,這個人定是湯掌櫃昨晚說的那位率領齊家軍大敗敵國的齊霄將軍了。原以為齊將軍會是一個五大三粗,高頭馬大,甚至胡子拉碴,略帶粗魯的男人,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皮膚白,高挑且瘦長的男了,看上去也就三十多,與其說他是一個鎮守邊關的將軍,還不如說他更像一個披著鎧甲的文臣。

「哎喲!齊將軍可真是折煞小人了,我這就讓後廚做一大碗紅燒肉來。將軍先小坐一會!」湯掌櫃高興得老臉都笑起了層層褶子,眼楮也眯成一條縫了。

那位齊將軍也不挑剔,隨便找了張空桌就坐下了,跟隨的幾個士兵也都坐了下來。店里的客人們作揖拜見後,也都相繼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繼續用餐。

「齊將軍來啦!」一聲稚女敕少女的叫喊由遠至近,夏幕一听就腦殼一疼,那只小麻雀又來了。

「一段時間未見,萍兒又長大了些啊!」齊霄笑著在小姑娘頭頂上模了模,一副老父親般的和藹。

「齊將軍,您真的好久沒來了,萍兒都想您了。您的夫人呢?沒和您一起來嗎?」湯萍兒隔著鍋灰,臉紅都透了出來。

「嗯,她在營中休息,我出來給她帶點吃食。」提起夫人,齊霄的笑意收斂了許多,但依舊溫和。

「她的身體好些了嗎?我也想她了,上次夫人教我寫的字,唱的曲,我都已經會了呢。」

「萍兒聰明,什麼都是一學就會,等她……病好些了,我再跟她一起來。」

夏幕一邊吃一邊打量著那位齊將軍,一表人才啊,只是不知道他在上陣殺敵的時候,真的是能下殺手的那種人麼。

「姐姐,你也在啊?你的身體好點了嗎?仙師也在呀,仙師不吃點飯菜嗎?還是店里後廚做的不合您的味口呢?」湯萍兒也注意到了正在吃飯的夏幕與司徒瀾,便伸手打著招呼。

「嗯。」司徒瀾微微頷首算是回答。

夏幕干脆不說話,反正嘴里有飯菜講話也不禮貌的,就怕自己一回答,小麻雀就劈里啪啦沒完,自己可接不住她的梗。

「生面孔?」齊霄也順勢側頭看向兩人。

「是啊,齊將軍。仙師和姐姐都是昨天才來的,本來他們只住一晚今天就要繼續趕路,但是姐姐今天生病了,所以他們就在我們小店又留宿了一晚啦。」

兩人還什麼都沒說,小麻雀就已經把他們的底都抖出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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