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
棄如煙迎上他欣喜的目光,冷冷地道了一句。
她重重將他推開,有幾分慌亂地逃月兌,拿起書本便鑽到了床上,然後將自己縮在了角落里。
她沒有看見李笙的眼里濃烈的歡喜從雲端轟然墜落,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他站在原地怔了好久,才終于回過神來悵然一笑,輕聲自言自語道了一句——
「也是,我在奢望著什麼呢……」
他亦沒有看到她面對牆壁的眼里一絲波瀾隨著他的這一句生起,纏繞的糾葛在她的眉間蹙起,引得她微微皺了皺眉。
棄如煙覺得李笙讓她很頭疼,她的心緒很亂,亦十分不爽。
「睡覺!」
她不知哪里來的氣,猛地將頭扎進了書頁里,任風吹過書頁嘩啦啦作響打著她的面頰。
昏暗的燈光下,李笙的身影走近了唯一的窗旁,抬頭眺望著遠方,清澈的眼眸里多了復雜的情緒,輕聲道了一句︰「這才第二天,李笙,你就已經要認輸了嗎?」
而此時,棄如煙卻不知何時昏昏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睡夢中,似乎有一雙溫暖而柔和的大手,始終將她攬在了懷里,一遍又一遍地以自己的體溫來溫暖著她薄涼的身子,讓她漸漸睡得沉穩而安寧。
一夜無夢。
在她睡去的這段時間里,她不知道的是小屋結界外發生了什麼。
劉叔出去倒藥渣的時候一道頎長的身影攔住了劉叔的去路。
劉叔抬頭一看,瞥見了寧驚塵的面龐,不由得眉頭一皺,緩緩道了一句︰「看來,你來得比我預料的要早一些。」
「劉叔,你給如煙服用了斷魂草?」
寧驚塵掃了一眼劉叔剛倒的藥渣,不由得蹙了蹙眉問道。
——這藥渣是斷魂草。
斷魂草斷人心魂,失人心魄,同時致采藥者手掌蛻皮出血最後經血全廢。
他又將目光落在了劉叔滿是傷痕的手掌之上,心中的肯定更增加了幾分。
「寧閣主既然識得這斷魂草又何必來問?」
劉叔對寧驚塵的態度並不友好,只是掃了他一眼後便欲轉身回小屋內。
「前輩!如煙到底到了什麼地步?竟非得用斷魂草不可?」
寧驚塵見劉叔轉身便要走心中一急,連忙攔住了劉叔的去路,著急地問道。
「到了什麼地步?」
劉叔冷哼了一聲,然後冷冷地望向了寧驚塵,有幾分怨怒之意地說道︰「寧閣主,我是不是提醒過你,不要接近小煙兒?」
「如今小煙兒今日種種還不是拜你所賜!若是當日你不執意帶走她,若是她沒有對你動真情,若是沒有之後發生的一切一切,我們還在長安城算卦一輩子便這般了此殘生!而你,卻毀了這一切。」
劉叔「啪——」的一聲將碗摔在了泥地之上,蒼老的面容之上是深深的絕望!
「劉叔,我並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若是知道今日要讓她遭受這般折磨,我斷然不會……」
寧驚塵急著辯解著,卻話還沒說完便被劉叔打斷了。
「斷然不會怎樣?不會愛上她讓她痛苦,還是不會惹上五洲讓禍端再起?寧驚塵,我之前便已經警告過你,你只不過自視清高沒有將我的話放在了心上而已!」
「若是你不想小煙兒有事,若是你想這天下蒼生不受到牽連,你就不要踏進這小屋一步!」
劉叔狠狠地扔下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要進小屋,卻听到身後傳來了一聲︰「癲痴,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那個倔脾氣……」
劉叔的身影明顯地怔了一下,似被定格了一般。
清月在他嶙峋的身影上落暉,將他的失措照得一覽無遺。
他的喉嚨口明顯地哽咽了一下。
他將頭緩緩抬起,眼中已然有些微微的濕潤,又強行逼著自己將這一抹復雜的情緒給咽了回去。
良久,劉叔才緩緩轉過了身,面無表情地望向了身後的天機道長,冷冷地道了一句︰「你來做什麼?同情我?對不起,這里不歡迎你。」
天機道長緩緩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歡迎我。你不待見我已經大半生,我並不在乎。」
「而我今日出現在這里,自然有我的理由。你難道想一個人抗下斷魂草的噬心之毒,再將自己的修為耗費得一干二淨給那個女子渡陰陽之氣然後一個人死去嗎?」
「這又關你什麼事?」
劉叔見被天機道長戳中了所有的事情,有些不悅地說道︰「你別忘了,當年是你選擇了白蕪,而我選擇了如煙。我說過,我會證明給你看,這天下的卦並非這老天爺說了算,我會做到。並且,不需要你的施舍和憐憫。」
天機道長緩緩望向了劉叔,眼中多了一絲擔憂,輕聲道了一句︰「若在你看來,我今日前來是對你的憐憫和施舍,那麼我就算來錯了我也要強行闖進去。你自詡天縱英才,想來這小屋的卦是會阻攔住我的是嗎?」
「天機,你這是在挑戰我的極限和耐心嗎?」
劉叔緊緊捏住了雙拳,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令他又敬又恨的兄長。
「不。我沒有那個興趣和功夫去挑戰你的耐心。我只是在告訴你,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你也許心懷天下擁有濟世的情懷,但我,卻只想幫助你,保護你。一如小時候你被欺負了那般。」
天機道長緩緩抬頭,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中是深切的關愛。
劉叔的眼眸微動,迎上了那般令他久違的目光。
他的心中似乎猛然地被戳中了一般微微的疼痛,卻片刻之後自嘲一笑,諷刺地說道︰「你想保護我?你想幫助我?我癲痴何德何能,竟能獲得天機道長的憐憫和施舍?那當初選擇陰陽雙卦魂身之時,你又做了怎樣的決定?」
「那是因為,我相信,你的選擇是正確的,而且,你一定能比我做得更好,走得更遠。」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選擇如煙。」
「所以,我才選了白蕪。」
天機道長平和地緩緩道出這一切,眼中的平淡來不得半點摻假。
「什麼……?」
劉叔如被雷擊中,魂飛了一般呆立在了原地。
「我說過,我是哥哥,會讓著你。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