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淵的瞳孔急遽放大,心口絞痛起來,
「不可能……」
「抱歉……」除了道一聲歉,夙鸞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寬慰他。
「……」
宸淵此時的腦子真是一團亂。
五年前在南靖死牢遇到夙鸞時,便覺得她與自己幼時認識的夙鸞大不相同,甚至連他是誰都忘了,也忘了他們曾在靖元相遇過的事……
可就算他再怎麼奇思妙想,也難以想得到她的身體里會有另一個人的魂魄……
而人……竟真的有魂魄這件事就已經足夠玄幻了,他雖不是唯物主義者,但人有魂魄這一說,從來都是一種信念,是沒有任何證據的。
自北幽河一別五年過去,紅元夜在北都大街重逢時,她還是那樣,可今日……就變了。
確實……變的更像幼時的鸞鳴一些。
她的性格變化,宸淵不能說自己從來沒好奇過,可夙鸞的過去那般坎坷,他總怕問多了會冒犯到她……
宸淵一時真的無法接受,就算他能接受移魂易魄的事情,也沒法接受……他心里的那個人,已經不存在于世。
「鳳某終于是找到你們了。太子殿下,我還當你那江護衛是隨口亂說的呢。」
鳳胤燃手里握著折扇,一邊敲打著手心一邊走過來,雖是和宸淵說話,但他的視線卻一直落在夙鸞的身上……
夙鸞別開眼,並不太喜歡鳳胤燃這種「壞男人」的長相。
這一別眼,鳳胤燃臉上強撐的笑容都掛不住了。
他走近,微微一鞠躬,
「你是……真正的鸞鳴王後。」
听到鳳胤燃這話,宸淵和夙鸞都驚訝了一下,忙看向他。
「……我是。」
「鳳先生,您知道?」
鳳胤燃握著扇子的手緊了緊,暫時沒有理會宸淵,而是繼續問夙鸞,
「鳳某多問一句,若你是真正的鸞鳴王後,那……她呢?」
「……她消失了。」
同樣的回答。
鳳胤燃的心口也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似的,從來也都是掛著笑容的臉上,這會兒真的沒了表情。
「消失……是何意啊……」
他喃喃問道。
夙鸞看著這兩人如出一轍的表情,心里也跟著難受起來……
這兩人關心的,要的,是另一個人,而不是她。
她站了起來,
「太子殿下,鳳先生,我要走了。不知可否為我指條路。」
「……你不能走……」
「太子殿下,你就算把我留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我是南靖王後,我的夫君是南靖夜王。」
「……」
宸淵呆滯的坐在地上,仿佛心神被人抽走了一樣。
「下面有兩名侍衛與鳳某同來,若鸞鳴王後要離開,可以請他們帶路。」
鳳胤燃淡淡道。
「多謝鳳先生……那我先走了……」
夙鸞緩緩的小心的走下山坡,沒多會兒便看到了鳳胤燃所說的兩名侍衛,于是便跟著他們離開……
這座小山頭依然安靜的很……
「鳳先生是什麼時候知道這種事情的……」
宸淵呆呆的問。
「是阿鸞同我說的。」
「……」
「她說這具身體雖然是炎國的鸞鳴公主,但她卻不是鸞鳴公主本人,她來自另一個更現代更先進的世界。她在那個世界已經死了。」
宸淵仰起頭看著鳳胤燃,
「她與你說這些……為什麼會與你說?」
「……這種時候了,殿下還要嫉妒我麼?」
「不能嫉妒麼?她什麼都沒有和我說過,我連她的真名叫什麼我都不知道……呵呵呵……」
鳳胤燃的到來,他說的話,泯滅了宸淵所有的希望。
「蘇鸞。」
「……」
鳳胤燃見宸淵沒有反應,便又說了一遍,
「蘇鸞,她真正的名字叫蘇鸞,鸞字與夙鸞的鸞相同,蘇是復蘇的蘇。」
「……」
宸淵怔然。
「移魂易魄听起來確實很悚人,可既然真的存在,那就相信它。」
鳳胤燃道。
「為何你能這麼淡定?你不是對阿鸞……」
「阿鸞曾和我說過,這世界有太多玄妙難解的事情,就如她從異世穿越而來一樣,也許某天她也會消失不見。」
「……」
「若她消失了,有兩件事她放心不下。」
「什麼事?」
「一個是她的兒子蘇壯壯,她怕夜王有朝一日會找到他。另一件事便是她養的那只寵物。」
「寵物……可是一只全身灰毛,淺藍色眼楮的狼犬?」
「正是。」
宸淵輕笑,「那是我們在月獒山遇到的狼犬,她竟一直養著那只狼犬……」
「太子殿下,異世之魂的事,希望你永遠埋在心里就好。蘇鸞本以為真正的鸞鳴已經死了,可現在看來,蘇鸞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宸淵抿了抿唇,和鳳胤燃說了幾句,腦袋倒是清醒了些,
「傳聞花蜀國有些奇聞異錄的詭秘之術……」
鳳胤燃揚了一下眉,有些不解的看著宸淵……
宸淵站了起來,
「鳳先生,宸淵決定了。」
「決定什麼?」
「既然她能夠來自異世,能夠搶佔別人的身體,那便說明她就是獨一無二,存在于世的人。也許她又去搶佔了其他人的身體呢?也許,她還在夙鸞身邊徘徊著沒有離去呢!」
「夙鸞說她消失不見,她就不見了麼?夙鸞說的又並非真理。」
宸淵突然打起了精神!
「……」鳳胤燃看著這個年輕的太子,「你打算做什麼?」
「夙鸞回去後,南靖夜王應該就會立刻離開北都了吧……」
「殿下,你去哪兒?」
「我要去城門口。」
說著,宸淵便跑開了。
鳳胤燃一臉的疑惑,急忙跟上,宸淵真的就到了城門口,他站在城牆上。
他們等了一會兒,眼看城門要關上了,果然看到了夜王的南靖使團隊伍,不急不緩的過來。
盧雲一眼就看到了城門之上,那威風凜凜的宸淵,城門四周倒是沒有暗設埋伏的跡象,但他還是眯了眯眼,讓所有人都加倍小心戒備。
胥夜和夙鸞一同坐在馬車里。
隊伍就在宸淵的眼皮子底下緩緩走出城門,盧雲屏息凝神,什麼都沒有發生,直到出了北都城門,他都沒有放松,突然——
立于城牆之上的太子,屏足中氣,大聲喊道,
「阿鸞——!我會來尋你!你相信我——!踏遍山河,尋遍九州,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我都一定會找到你!你等我!你听到了沒有!」
「……」鳳胤燃在一旁驚成呆鵝。
宸淵神情無比堅定,他看著南靖使團的隊伍越走越遠,心口被揪的緊緊的,眼眶微微泛紅。
他只希望阿鸞沒有走遠,若是還在鸞鳴公主身上,若是還在她身邊,她就一定能听到——
「阿鸞,此生一諾,九死不悔,你給本太子牢牢記住!」
「……」
馬車里,夙鸞震驚的瞪大了眼,她震驚的不是宸淵太子的大聲呼喊,她震驚的是……她為何心疼至此,眼淚竟自動的往下滾……
胥夜眸子一緊,他看著她,神情無比復雜,聲音冷至冰點,
「你哭什麼?」
夙鸞僵硬的轉過頭對向胥夜……
從正面看,她的眼淚掉的更猛,
「我,我……我沒有想要哭……可眼淚就不自覺的……往下滾……」
她喃喃道,
「心……心也好痛……」
胥夜緩緩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陰鷙的視線死死的盯住她,
「你現在……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