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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里, 郭氏听了女兒李玉鳳的話, 也是半晌無言。大房比她想的更剩錢,家常都用上銅面盆、銅鍋了––這可是族里頭一份!

「今兒你叫紅棗一處玩, 紅棗沒來?」郭氏想了好一刻,方才說道:「沒事,下次你瞧到機會記得再約她。」

「甭管她來不來, 時間長了,你大伯就知道你的好了。」

「哎!」李玉鳳很痛快地應了。

轉眼就是初二。早飯後,李滿囤想著他妹桃花是個爆脾氣,而他還沒和桃花說過分家的事兒 。李滿囤知道桃花家遠,不大可能早到。但在丟下早飯碗後, 李滿囤還是迫不及待地準備去老宅候著。李滿囤很滿意如今的日子,他可不想節外生枝。

紅棗見狀, 立刻拉住李滿囤的衣裳道︰「爹, 你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

她大姑同她表哥一年才家來一次, 紅棗自是要親去迎接。而且她小表哥陳玉去年家去前說了今年會帶豬牙角給她。

據陳玉說他們村都是用豬牙角洗頭洗澡和洗衣。紅棗琢磨著這豬牙角可能就是前世皂角的異世版, 故而心中頗為期待。

紅棗實在是受夠了洗頭洗澡都要抓把草木灰的日子。草木灰主要成分碳酸鉀。這玩意可是強堿,長期使用可傷皮膚。

王氏也知今兒大姑子來家。她有心在一向瞧不起自己的大姑子面前展現她的持家本事,故而極其安心地留在家中準備茶點。

李滿囤和紅棗進屋時李高地瞧見王氏沒來不覺有些詫異問道:「滿囤,你家里的呢?」

「爹,」李滿囤沉著回道︰「我想著桃花一年才回來這麼一次。她還不知道家里分家的事。」

「等她家來了我領她去我那宅子認認門。」

「剛出門時我就讓王家的在家里侯著。這樣一會兒桃花過去,家里茶水點心都是現成的。」

「然後等午飯的時候,我們再一同過來。」

李高地提李滿囤提起分家臉上也是訕訕——他還真是難以啟口和長女桃花說分家把長子分出去的事兒。

現李高地听說李滿囤願意自己和桃花說分家的事兒, 自是求之不得,當下點頭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于氏一旁听著心里則暗叫可惜。

于氏原先打算讓她親閨女杏花和她女婿劉好借著繼女桃花家來的機會一道去繼子家認門。

繼子現在發財,于氏先前想︰今兒他必少不了給他親妹桃花錢物。這樣杏花同去一準也能得些便宜。

但現中間夾了分家的事兒,杏花就不宜上門了。她只能等下次機會了。

于氏正琢磨著呢便听到院外有了動靜。

「二哥,二嫂。」院里傳來李杏花的聲音。

于氏聞聲立刻就出了堂屋歡喜笑道:「杏花!」

李杏花今年二十五歲。她嫁在大劉村,夫家姓劉,單名一個好字。

李杏花和劉好成婚六年生育有了一兒一女,其中兒子劉茗,過了年就五歲了,女孩叫劉茶兒,則是兩歲。

劉好上頭有兩個哥哥。故而分家時劉好只得了三畝地。但因大劉村靠近碼頭,劉好農閑時便在碼頭擺一茶水攤賣茶水,間或也賣一點紅薯、窩頭之類的吃食,家里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去歲劉好更是沾了商人收購枸杞的好處,于年底竟置了一輛騾車。劉好準備讓這騾子在農忙時耕地,農閑時幫人拉貨,而家里的茶水攤子就由他媳婦李杏花帶孩子看著。所以,今天李杏花一家竟是坐著騾車來的。

于氏出房看到院里的騾車,知道杏花過得好,自是高興。

眼見李高地也站起了身,李滿囤方跟著站了起來。

眨眼間于氏、李滿倉、李滿園、郭氏以及幾個孩子就將李杏花一家族擁了進來。

李杏花和她女婿劉好進屋先叫爹,然後便瞧到了李滿囤。

劉好常在市面上走動自然知道他媳婦娘家大哥李滿囤八月節後得了老北莊的新聞。

劉好做夢都想發財。故而自得了這條新聞後他就起了交好李滿囤的心。只可惜這些年他和李滿囤都沒啥來往,不好貿然上門。而年前他來岳家送年禮,也機緣不巧沒見到人。

今日一早劉好就趕著媳婦李杏花回娘家原就是為了能堵到李滿囤。現劉好進屋見到李滿囤在自是心中高興。

「大哥!」今兒劉好的這聲大哥叫得極其親熱而響亮。

李滿囤聞聲點點頭笑道:「杏花、劉兄弟,你們來了!」

紅棗也跟著湊熱鬧:「小孃孃、小姑夫過年好!」

「好!」李杏花隨口應付。結果低頭瞧見紅棗身上的紅衣裳,臉頰不由得抽了兩抽––紅棗這丫頭竟穿著顏色衣裳,穿著顏色衣裳還不算,還是長過膝蓋的長棉袍。

看來,李杏花想,她大哥確是發了家。

上次歸寧還是八月節附近,那時李杏花听她娘于氏說了分家的事,知道她娘把她大哥和三哥給分了出去。

對于她大哥李滿囤,李杏花雖沒惡感,但礙于她娘,這些年也沒有過親近。兩人感情平淡,家常只有面子情上的往來。

李杏花和兩個親哥的感情都好。她眼見分家的結果是大哥吃虧,二哥收益,三哥扯平,自不會多言。

李杏花再想不到分家吃了大虧的大哥家如何僅半年就得了一個莊子,然後還給孩子置了細布長棉袍,這是得多剩錢啊!

李杏花今兒雖然也穿了一身暗紅色衣裳,但卻是粗布的短褲襖。

李杏花家沒有棉田,布都得市買。一匹細棉布2吊錢,比粗布貴了足足800文––這都抵她家茶水攤平時十天半個月的收入了。李杏花可舍不得買細布––粗布和細布一樣穿不算,還更耐磨呢。

李杏花下意識地看了她娘于氏一眼,眼見于氏沖她搖頭,李杏花便知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當下也不多說。

于氏恭維女婿。她先把劉好讓到火盆旁邊坐著,然後方瞧杏花帶回來的東西︰一包花生糖、一包桃酥、一包紅棗和一包年糕。

于氏看一樣贊一樣,直說破費,捧得劉好一臉得意,好似真送了啥了不得的東西似的。

李滿囤冷眼瞧著,也不說話。他送了那麼多好東西來于氏都沒得一個笑臉。東西他雖是孝敬他爹的,但于氏也沒少吃。

紅棗則笑眯眯地看著郭氏端棗子茶招待她的小姑父和小孃孃。

紅棗心說:女乃女乃嘴上說的花好稻好又有啥用?她二嬸招待小姑,還是不知道多少人吃剩下的果子茶。

眾人坐下說話。李滿囤心里掛念妹子桃花故而有些心不在焉,幾次錯過劉好話里話外的示好。

李滿囤舅家所在的青葦村離城足有六十里。故而桃花家來一趟極不容易。她一路起碼得轉搭四五輛牛車,而在搭不到牛車的地方還得自己走。

正想著呢,李滿囤听到院外有人吆喝牲口的聲音。李滿囤心懷希翼地站起身去門口探看,紅棗自也是跟了過去。

紅棗可不耐煩她小姑那眼楮似探照燈一樣的對她打量。

不想真是李桃花來了。她男人陳龍今兒竟也趕來了一輛騾車。

迎面瞧見李滿囤,喝住騾子的陳龍立笑道:「哥!」

李桃花聞聲也從車中探出頭來招呼:「哥!」

「噯!」李滿囤高聲地應了:「桃花、表弟,你們可來了!」

李桃花過了年三十四歲,她丈夫陳龍和她同歲。她夫妻兩個育有兩個兒子,大的陳寶,過年十三歲,小的陳玉,過年十歲。

李桃花嫁的她舅家的長子陳龍。陳家所在的青葦村地少山多,故而家里統共只有三畝水地和八畝旱地,而下剩的山林,卻有四十畝。

因為缺水,山林也多是荊棘,山地的出產也不豐盛。所以,這些年李桃花家的日子都過得比較辛苦。

沒成想去年八月有商人進他們青葦村收枸杞,順帶的還收山貨,于是李桃花的日子一下子就好過起來。

一斤枸杞四十文。李桃花一家老少六口人全上山,一天能摘一百余斤,足合一吊錢還多––這在一年一家只剩五六吊錢的山村,簡直不可想象。

後來,李桃花家收到李滿囤八月節的信知道城里枸杞能賣六十文一斤後便就狠心置了騾車,然後把枸杞拉進城來賣。從此每天還能多得五百錢。

如此,去年不過半季枸杞,李桃花家除了置了騾車外還剩了五十來吊錢。

有了這些錢,陳寶懸了兩年的親事去冬忽一下就敲定了,而且統共才花了六吊的彩禮錢。

同村的女方家也很硬氣。女方爹跟媒人表示他家不賣女兒。他家先前不答應陳家婚事,是因為村里日子苦,所以想給女兒找個近城的婆家。

但現在村里有了枸杞這樁進項,他家就覺得女兒還是留在眼皮底下放心。而說定的六吊彩禮錢,女方家會加倍置嫁妝賠女兒。

說定了陳寶的親事,陳龍和李桃花去了心里大石,然後便就開始往家里拉石頭和磚瓦,預備今春建房。

五十吊,足夠陳龍李桃花打兩個齊整院落,將來兩個兒子一人一個了。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家里日子過得好,李桃花的精神氣就足。當下李桃花極爽快的跳下車,一把抱起紅棗笑問道:「紅棗,還記得孃孃嗎?」

雖然紅棗是個女娃,卻也是她哥的唯一骨血,所以即便李桃花不喜王氏這個嫂子,但對紅棗還是很好的。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吧。

紅棗也笑:「孃孃!」

抱著紅棗,李桃花模到紅棗身上的細布方才低頭細瞧,然後抬頭笑道:「哥,你發財了」

「嗯!」李滿囤也笑,低聲道:「你哥我發大財了!」

「不過,桃花。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今夏,咱爹分了家。」

「他把我分了出去!」

「現我不住這里!」

「一會兒,我領你認門去!」

「啥?」李桃花聞言一驚,差點撒手將紅棗給摔了。

紅棗嚇了一跳,趕緊從李桃花身上掙了下來。

紅棗沒想到她爹給她姑兩次捎信都沒提分家的事兒。當下她讓到一邊,留他兄妹兩人說話。

李桃花的兩個兒子也從車上下來。紅棗瞧見立刻惡趣味地叫道:「寶哥哥、玉哥哥!」

陳寶到底大幾歲,加上又訂了親,人就比較矜持。他下車後老實站著笑著叫人:「舅舅,紅棗妹妹!」

陳玉則從車上直接往李滿囤身上跳,嘴里大叫道:「舅舅!」

李滿囤趕緊伸手接住。

摟著李滿囤的脖子,陳玉又招呼紅棗:「紅棗妹妹!」

陳玉極喜歡紅棗,每年過年來舅家,紅棗這個小表妹都從炕洞里掏好幾個炕熟的紅皮雞蛋給他吃——賊香。

別處,他可從未一氣吃過四個雞蛋,雞蛋管夠過。

有陳玉這一打岔,李滿囤和李桃花沒法說話了。李桃花心中雖然焦慮,但因剛抱過紅棗,知道孩子身上棉袍厚實,而她哥身上也是族新的細布衣裳,便知她哥日子不壞。

李桃花擱心底合計了一下剛她哥告訴她的事,返身和停好車栓好騾子正準備自後車廂里往外搬東西的陳龍道:「四色禮提著,口蘑、板栗這些山貨都先放著,一會兒拉我哥家去。」

「啥?」陳龍聞言也是一呆。

往年送岳丈都有山貨,今年突然不送,能行?還有,桃花哥不就是大哥嗎?大哥家不就這兒嗎?

李桃花見男人發呆不動作,立伸手擰了一把:「讓你做,你就做。」

「一會兒就知道了!」

「哎!」陳龍趕緊答應。

就這樣李桃花提著籃子,陳龍空著兩個手,幾個人一起進了屋。

進屋後李桃花一家依規矩與李高地和于氏拜了年,然後和李滿倉、李滿園、李杏花又相互問了好,方才坐下。

依禮送上四色禮物––白糖、年糕、桃酥和煙絲。

于氏瞧到只有四色禮立就有些不高興––平時三節沒禮就罷了,歸寧也只這點東西。往年還有些蘑菇板栗之類的山貨,今年竟是啥都沒有。

她其實挺喜歡吃繼女李桃花每年捎來的口蘑。口蘑擱豆腐里煮,特仙,特好吃。

「今兒來的倒早!」李高地瞧李桃花帶來的禮物比往年少,心里也不大高興。這個女兒打小就和他不親,回來就是個面子情。

「爹,」李桃花笑:「去年秋天有商人來村里收枸杞。」

「偏我家山地里就有枸杞。」

「這不,去歲就置了輛騾車。」

「騾車快。家來一趟也就一個半時辰。」

「往後,我回來就方便了。」

听說李桃花家也置了騾車,于氏就更不高興了––前頭短命鬼留下的賠錢貨,出入也配騾車?

即便李杏花心里也不得勁。一直以來,不管在家還是出嫁,她都比她姐活得好。去年底她家置了騾車,她今兒正跟她爹娘和哥嫂說她現在的好日子呢,不想她姐家竟也有了騾車,這叫她臉往哪兒擱?

劉好和李杏花一樣的心思,甚至比她還更甚。

打小,劉好就以大劉村近城、富裕,而他是大劉村人而自豪。內心里,劉好其實也不大看得起岳丈一家,他覺得他們是鄉下人––李杏花嫁他是高嫁,他娶李杏花是低娶。他老劉家的門檻比這雜姓村李家的門檻要高那麼兩尺。

劉好連對李高地這個岳丈都心存輕視,如何又肯和陳龍這個山莊出身的連襟平等相交?

眼見往年不及自己的岳家和連襟的家業去歲都興旺起來,劉好不忿之余心中還升起了被追趕的緊迫。

李桃花瞧見她後娘于氏的臉色也不以為意。她只問李高地:「爹,剛我听說分家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家里分家連封信都沒給我公公捎?」

忍字頭上一把刀。李桃花忍她後娘、後爹這些年,今兒可算是佔到理了。她決意大鬧一場,給她哥、還有她自己好好出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有個當面撕了,但也別期待太多。和諧是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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