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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蕭子響

何婧英一愣,猶豫了半晌說道︰「豫章王在今年年初薨逝了。」

「死了?!」那老伯整個人僵住,方才那臉上的些許喜色,還未完全褪下,忽然轉變為了瘋狂的大笑︰「哈哈哈,死了,死了好,死了好!還是死了!」忽而那老伯又哭起來,用頭一下一下地撞著牢籠︰「死了!怎麼還是死了!」

何婧英看那老伯狀似瘋癲,連額頭都滲出血來,趕緊勸道︰「我听說豫章王是因急病離世的,去時並無多少痛苦。豫章王薨逝後,皇上也對豫章王府多有撫恤,極盡榮寵……」

「呸!假仁假義!」那老伯怒目圓睜,瞪著何婧英︰「你倒是很清楚的樣子,你到底是誰?」

何婧英怕那老伯又發起瘋來,只好實話實說說︰「我是南郡王妃。」

老伯眼楮微微一眯︰「蕭法身的夫人?」

何婧英點點頭︰「你是……」

「那你也算不得敵人。我告訴你我是誰也無妨,只是你不可告訴第二個人。否則,那便是誅滅闔族的大罪。」那老伯頓了一頓,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我是蕭子響。」

何婧英驚道︰「魚復侯?可你不是三年前就……」

「死了?」蕭子響自嘲地笑笑︰「魚復侯?他居然給了我這麼一個封號。魚弗郁兮柏冬日,蛟龍聘兮放遠游。哈哈哈,想放我遠游?哈哈哈,真是好笑。假仁假義!自欺欺人!」

蕭子響原本是齊武帝的第四子,年齡與蕭子卿相當,此時應正當壯年。可如今對面牢中那人,看上去竟似已過了花甲之年一般蒼老。

關于蕭子響的事,曾經也是轟動京城,何婧英身在京中自然也有所耳聞。傳聞永明七年,蕭子響在荊州謀逆。齊武帝派蕭順之起兵討伐,將蕭子響誅殺在江邊上。傳聞蕭子響死狀極慘,頭顱滾落長江,只有一具無頭尸骸被帶回京。蕭子響原本已被除籍,齊武帝見其尸首心中悲慟,才又復蕭子響為魚復侯,以侯位之禮葬之。

「他們是怎麼說我的?」

「什麼?」何婧英不解。

「他們說我謀逆是怎麼講的?」

何婧英道︰「傳聞說,你在荊州誅殺朝廷命官九人,勾結荊州蠻族意圖自立為王。又殺了皇上派遣去荊州勸降的游擊將軍尹略。蕭文緯奉命討伐,你負隅頑抗,最終死在長江邊上。」

蕭子響手握著牢門,五指關節一根根的凸顯出來︰「一派胡言!我身為皇上之子,又被過繼豫章王府。有什麼理由要自立為王?反叛謀逆?心懷不軌的人根本就是蕭文緯與蕭雲英!」

「蕭雲英?!」

「蕭雲英現在恐怕已是司空了吧?」蕭子響譏諷地笑笑。

「現在已經執了尚書令了。」

蕭子響冷哼一聲︰「我若不死,他一個小小司徒,哪里可能做到尚書?蕭雲英現在在朝中的勢力怕是可以與太子抗衡了吧。」

何婧英沉默半晌,低聲說道︰「太子薨了。」

蕭子響一愣︰「太子死了?什麼時候的事?」

何婧英道︰「今晚。」

「今晚?你是因為這件事被抓進牢里來的?」

何婧英點點頭。

「你殺了太子?」

「不是我。」

「那你為何進來?」

「太子死時,我正從太子書院走出,被一個黑衣人打暈了。醒來便有人指認我殺了太子。」

蕭子響嗤之以鼻︰「宵小之輩!現在連女人也要利用了!只可惜太子一世英名,最終敗在這個小人手上。」

何婧英皺眉道︰「你知道是誰?」

蕭子響笑道︰「你不也能猜到嗎?」

何婧英沉默不語。是了,除了蕭子良,太子死後,誰還能得到好處呢?

「丫頭,你和法身成婚時,我還來送了禮呢。」蕭子響瘦骨嶙峋的背脊緊緊貼著牢門,緩緩說道︰「蕭文緯當初為太子府詹事,我與太子交好時,曾與他見過幾面。此人心思頗深,且心術不正,太子不喜未曾重用他。他就投靠了蕭雲英,一手幫蕭雲英策劃了西邸,還將他的第三個兒子送入西邸。」

「你說的是鬼面郎君?」

蕭子響點點頭︰「沒錯,蕭文緯的兒子正是鬼面郎君蕭無譽。他的狡詐陰毒,比他爹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就是敗在他手里。」

「我那時年輕氣盛,又喜結交江湖游俠,在荊州交了不少朋友。一時違制殺牛擺宴,也是有的。不過這原本就不是什麼大過,頂多也就是被訓斥幾句就好了。可他二人設局,先是讓皇上疑豫章王有叛逆之心,隨後再讓我荊州長史密奏彈劾我在荊州屯兵,內廷逾制設宴,還私做龍袍。」

何婧英疑道︰「逾制設宴可以誣陷,但屯兵和私做龍袍卻是一查便知的。」

蕭子響搖搖頭︰「我當時鎮守荊州,荊州蠻族之患雖平,但蠻族與我漢族究竟不同,想要真正平息蠻族,不如將其同化,收為己用。蠻族之人喜歡我們的錦緞冬襖一類,我圖方便,就讓內侍私下制作,用以與蠻族交易兵器。即便是查,也未必就能說得清。何況皇上當時哪里是要查?不過是要個理由而已!」

蕭子響︰「豫章王是皇上的同母弟,曾經也頗受太祖的喜歡,皇上一直疑心于他。只是在皇上初登基時,朝政不穩,皇上必須要倚重豫章王。彼時,豫章王膝下無子,皇上便將當時尚且年幼的我,過繼到豫章王府。豫章王雖不是我的生父,我卻一直將他視作親生父親,他帶我也如親子一般,雖然之後王府里又有了其他的弟弟,但一直尊我為嫡長子。」

蕭子響艱難地轉過頭,看像何婧英身後那小窗里,逐漸升起的朝陽,眼神里終于有了些許的光彩︰「那時豫章王府可謂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段日子很是美好。而皇上這幾個皇子中,除了太子之外,蕭雲英文弱,雖然熟讀兵書,卻有紙上談兵之嫌;蕭雲長勇武,卻是個粗人;其余皇子尚未行冠禮;唯有老四蕭雲端還值得一提,不過蕭雲端畢竟年幼,處事不穩。所以逐漸的,我在眾皇子之中嶄露頭角。那時太子又憐我從小就被過繼豫章王府,與我又格外親厚一些,所以其余幾個皇子,都視我為眼中釘。」

蕭子響︰「一次,皇上因為一件小事將豫章王訓斥了一番。豫章王察覺出事情有異,趕緊上奏讓我歸還本枝。原以為這樣就能拔了皇上心中那根刺,可皇上仍舊忌憚。此事一出他未曾讓人來徹查,僅憑一些流言蜚語就派胡諧之,尹略,與茹法亮率三千羽林在燕尾洲築城屯兵。我著素衣上城歸降,可他們根本就不肯讓我活著回京。」

「我將城中的牛、酒、果食等,系數交出。殺牛擺酒贈與他們。可那尹略居然羞辱與我,將我送去請降的長史扣留,並將這些東西全部拋入江中!那是我荊州將士近三月的屯糧!我一怒之下,斬殺尹略。派兩千將士收集府中兵器,從靈溪向西渡河,想于次日與他們對峙!可沒想到胡諧之,茹法亮二人,等的就是這一刻!兩人佯裝戰敗逃走,回京說我已在荊州起兵!」

蕭子響手指關節捏得「  」作響,那泛著死灰白的臉色,兩頰都因憤怒而顯出了些微微的紅色︰「蕭順之此時請命,要討伐我。我身著白衣,只率了三十人,乘小舟于中游東下京城。蕭順之不準我入城,想縊殺我于江邊。那時太子匆匆趕到,在亂軍之中用一具無頭尸從江邊偷偷換下我,將我帶入宮中,向皇上求饒。」

「那皇上……」何婧英微微心驚,都已入宮面聖了,卻還是落得囚禁天牢的命運。

蕭子響冷笑道︰「他與我,本就沒有什麼父子之情。我于他來說,就是削弱豫章王的一顆棋子而已。他可以用此事打擊豫章王,怎肯輕易放過我?他在御座之下,刺我一劍,血染未央宮。」

蕭子響將他髒污的囚衣扯開,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在他鎖骨下方三寸的位置,

蕭子響將衣襟理了理,將那可怕的疤痕覆蓋住︰「他也許是良心難安吧,把我關進這里,又派了御醫來。我也命大,竟然真的活了下來。這一關就是三年十個月零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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