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子，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小木椅，一個火爐，很簡陋的屋子，有著年代的痕跡，但是我並不討厭，自己小的時候，那個死老爹就是喜歡古物，摔碎一個瓶子也唧唧歪歪的，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瓶子有個名字叫青花瓷，當然了，他也拿我沒辦法。
老者不知從何處拿了一張小木椅，給我放在了火爐旁，我道完謝後坐了下來，老者拿著扇子，扇著火爐，然後問道︰「小伙子，怎麼來的這里，大晚上的，不在家待著？」我摩拳擦掌，通過摩擦來獲得熱量。「哦，我們來野炊，我覺得無聊就開始閑逛，沒想到就這麼來到您的門前。」
「是嗎，來這南山游玩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了，也就我這寧靜一些，這秋天已到，你這衣服也太過單薄了，」說著，老者便起身，拿了一件黑大衣披在我的身上「拿著，這衣服昨干洗的，穿上去舒服一點。」我點頭，感受到了來自老者的關懷，這老者的聲音渾厚有力，底氣很穩的感覺，像是練過的人。
還別說，穿上了這黑大衣還挺舒服。
「小伙子，姓什麼，叫什麼啊。」
「我叫夜傾權，夜晚的夜，傾倒的傾，權利的權。」我恭敬地回道︰「那老爺子，您呢？」
「我叫張道之，一張紙的張，道法無常的道，之乎者也的之。」我一听，看人家的學問，道法無常，之乎者也，自己的文學常識怎麼這麼弱，老者又說道︰「現在像你這樣有禮貌的年輕人可不多了，不錯不錯，若是在老時候，肯定是一個書生。」我陪笑道。
「還給您說對了，我現在就開了一家書店，有空的也歡迎張老爺子您去看看。」張道之一听，一揮袖，我頓時驚住了，那一揮袖，不知為何，我卻感到了一陣傷感，似乎這個老者的動作是為了某人而做。張道之搖頭道︰「我就不用了，老了，眼楮也花了。」
我看了看四周，倒是因為張道之的那一揮袖覺得驚奇，應該不是自己多愁善感，便起身。「張老爺子您可否讓我在您這屋轉轉。」張道之一听，也是點頭，便不再說話，獨自看著火光，似乎在想著什麼，我倒是到處走。
張道之似乎也坐不住了，問道︰「小伙子，喝茶嗎？」
「好的。」
我回道，走到一個屋子面前，半掩門，似乎張道之剛從這里走出，我推開門，有一面明鏡，木窗外是一輪明月，旁邊的掛著一件戲服，對，是戲服，格外的干淨，輕薄的像似蟬翼，此時一陣清風徐來，吹動了戲服，瞬間活靈活現，我瞬間仿佛置身于那閣樓之中，坐在木椅之上，看那戲堂之上，二人唱戲，此起彼伏。
「茶好了，小伙子。」我聞聲驚醒，便轉身回去，張道之給我遞過一杯茶，很燙，我小心地拿著，生怕水濺了出去，小心的抿了一口，有些微微苦澀，但並不是太苦，挺好喝的，我握著茶杯，也能取暖，這才小心翼翼的問出自己的疑惑。
「您是否以前唱過戲啊。」張道之本在喝著茶，卻是在此刻停止喝茶，嘆了一口氣，抬頭仰望。
「看到了那身戲服了吧，我唱過戲，怎麼？」
「沒什麼，以前跟爺爺也看過戲，也確實覺得唱戲需要功夫，就有些好奇，唱戲是如何的。」
「哦，看過什麼戲啊。」
「西園記，淒涼遼宮月，梁山伯與祝英台之類的。」我回道，自己的爺爺對這個也是頗感興趣，自己小時候也經常被爺爺抱著坐在爺爺腿上，看著那些人唱，時而高亢慷慨，時而低婉悲涼，覺得很厲害。
「喲，還真看過啊！」張道之驚奇了，又喝了一口茶。
「看過孔雀東南飛嗎？」張道之不知為何問道，我搖頭，孔雀東南飛，似乎在以前的課本里面有提到過，是樂府的千古絕唱，篇幅很長，當年一直以為要背完，不過還好只要背一兩段，印象頗深，講述的好像是婆媳之間引發的悲慘事故，也是一個悲傷故事。
「沒看過，不過倒是了解故事。」
張道之點頭，似乎也在預料之中，「誒啊，也是好久沒人來了，小伙子，可願否听听老夫的故事，老夫想找個人傾訴一下。」我點頭。
「自然是可以，您請講。」張道之點頭，卻是在這時，拿出了一根長煙桿，點燃後，熟練地抽了起來，雖然只有一瞬間，我卻覺得是一位女子在抽煙，張道之吞雲吐霧之後，說道。
「那是一九幾幾年的事了，我已經忘了，不過那是我有個師傅，但是我的師傅是個女的，很難相信吧，其實那個時候，會真正唱戲的很少，我一心想學唱戲，可惜沒能覓得良師，機緣巧合之下，我遇見了我的師傅，我更是看見了我那位師傅的表演。
我師傅唱的，正是孔雀東南飛，那身資，歌喉，手勢，堪稱完美，現在想想，也是覺得很少有人能超過她，我師傅叫林玉清，隨後被她發現了我經常偷偷的看她的戲，就過來問我。」
「你喜歡唱戲嗎？」
「喜歡。」
「長得真俊俏，很適合唱戲！有來的打算嗎？」張道之激動了「有，但是沒有良師指導，恐怕會丟人現眼。」林玉清在張道之面前擺弄長袖，婉轉笑道︰「無妨無妨，我可以教你啊！」
「當真？」
「當真。」
「那一天，我覺得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時刻，我獲得了名師，即將實現我的夢想，登上戲台，可惜咯。」張道之一聲嘆息，我竟是被其渲染，果然唱過戲的的就是如此，一言一行都頗有情感，我在此刻，亦是無言，也只想專心的听張道之講完他的故事。
火光閃爍，張道之添了一點柴火，火變的旺盛，張道之突然高歌，那聲音，極其悲涼。
「我本戲子，戲子多秋！可憐情深卻舊，滿座衣冠老朽，張口欲唱聲卻啞，還望與卿再聚首。」
我本戲子，戲子多秋！可憐情深卻舊，滿座衣冠老朽，張口欲唱聲卻啞，還望與卿再聚首。
此時正值秋天，戲子，多秋，亦多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