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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鐵騎繞龍城

「宇文護率二十萬大軍,兵分三路︰權景宣率五萬攻打懸瓠,現已攻陷;楊率五萬攻打軹關,敗而被俘;宇文護和尉遲炯率十萬攻打洛陽。我軍現在面對的,就是宇文護的十萬大軍。」

「宇文護兵力強盛,而我們只有一千精騎。河陽路被宇文護塹斷,導致我軍援兵遲遲未到,尉遲炯已率兵將洛陽城重重圍困,獨孤永業在城內堅守洛陽,已經一個多月,恐怕糧草所剩無幾,支撐不了多久了。」

軍營內,高長恭和段韶、斛律恆伽等人分析形勢,對著地形圖和兵力分布圖,愁眉不已。

「陛下令我等率兵前來救援洛陽,可眼下我們只有一千精騎,又無後援,這仗該如何打?可一直駐軍在邙山,也不是長久之計啊。王爺,你可有對策?」大將軍段韶道。

「為今之計,只能等,等斛律將軍的五萬援軍,但願獨孤永業能撐到援軍到來。」高長恭深深鎖眉。

斛律恆伽道︰「阿肅哥哥,父親已經快馬加鞭在趕來的路上,相信他很快就能到的!」

斛律光一生戰無不勝,雷厲風行,幾乎沒有打過敗仗,斛律恆伽相信自己的父親,這次一定能夠幫助他們渡過難關。

果不其然,這天夜里,斛律光果真率領五萬大軍趕到了邙山。眾人一見他,自是十分激動。斛律光吩咐好屬下安營搭帳後,連話都顧不上與斛律恆伽說一句,徑直就進帳與高長恭商討軍務。

「宇文護坐鎮弘農督戰,實際主戰的是尉遲炯。眼下我軍所對的是尉遲炯的十萬大軍,其隨軍將領有王雄、達奚武、宇文憲等人,他們這一個多月一直在洛陽城外攻城。守城的是獨孤永業,這一個月洛陽城緊閉城門,斷絕了外界的一切物資,估計撐不了多久了,解救洛陽迫在眉睫。」高長恭冷靜地分析戰況。

斛律光沉思道︰「尉遲炯十萬,我軍五萬,不能力敵,只能以智取勝。王爺,這附近可有狹道或水澤之地,借地勢之利誘殲周軍。」

斛律光是身經百戰的老將軍,一下子就想到了對策。

高長恭眼眸一亮,道︰「斛律將軍與孤想到一塊了。邙山近處有個太和谷,溪谷險隘,極少有人涉足,地形圖上也沒有標記。就連孤,也是經過多次勘測,才發現此地。周軍不知道這個地方,我們可以引誘周軍入太和谷,再一舉殲滅。」

斛律光和段韶對視點頭,贊成高長恭的設想,幾人便圍著軍事地形圖,討論具體作戰方案。

三人決議,把周軍引入深谷後,由段韶負責左翼,斛律光負責右翼,合力攻開周軍。高長恭則作為中軍,率領五百精兵突出重圍,去洛陽城城西北角的金墉城與獨孤永業會合,里外接應,殲滅周軍。

「此法可行,但恐怕周軍不會那麼地輕易被我們引入太和谷。」段韶身經百戰,明顯想得更深入。

「周軍雖然人多,但也並非牢不可破。尉遲迥攻打洛陽城已有一個多月,起土山挖地道,想盡了辦法都沒能攻下洛陽。耗時過長,又久攻不下,周軍士氣大減。加上天寒地凍,軍隊已經十分怠倦,軍心不穩。現在尉遲迥急需打一場勝仗來鼓舞士氣,穩定軍心。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把我軍五萬大軍來援的消息放出去,引尉遲迥出兵邙山,一旦開戰,我軍便可詐退將周軍引入太和谷。」高長恭道。

「也許我們可以試一下激將法。」斛律光度量道。

「我知道。」斛律恆伽一臉雀躍道,「上回周軍偷襲糧草,被我們抓了幾個俘虜,現在還關著呢,明日便要被處決,我們倒是可以利用一下這幾個人。」

幾個人目光交匯,已然有了計策。

山氣凝寒,淡煙衰草,一片孤寒中,馬蹄輕響,緩緩而來。

斛律恆伽帶著周軍俘虜來到了周營,尉遲炯一干人盡管內心多有不悅,面上還是把禮數做足了接待他。

「尉遲將軍,周軍是軍中無人了嗎,起土山挖地道沒能攻下洛陽,竟派些宵小無能之徒來偷襲糧草,不但沒成,反而一敗涂地,惶如喪家之犬。」斛律恆伽得意的眼神對著尉遲炯,嘲諷道,「我若是主將,早就羞得找個洞鑽進去了,還有何面目現身,丟人現眼呢!」

尉遲炯听到這**luo的羞辱,頭上青筋暴起,正要發作,卻被宇文憲搶先道︰「我軍自是能人濟濟,多不勝數。只是尉遲將軍統軍有方,愛惜人才,調兵遣將,一向因人而異,能干之輩自是要調去對付能干之軍了,剩余的幾個宵小無能之徒只能派去對付無能之軍了。」

听到宇文憲一番反擊,尉遲炯方才顏色緩和些。

斛律恆伽望著眼前這個鎮定自若,才辯不凡的年輕人,有些疑惑道︰「閣下是?」

宇文憲清楚有力道︰「雍州牧宇文憲。」

斛律恆伽的眼神更冷了幾分,嘲諷之意也愈濃,「听聞周國宇文憲,善謀多略,文武兼備。今日一見,不過爾爾。調兵偷襲糧草慘敗而歸,用人不智,指揮不當,還自詡統軍有方,真是貽笑大方。」

「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時之勝只可笑一時,能笑到最後的才是勝者。若僅憑一時之勝便判定輸贏,眼界未免狹隘了。」感覺到對方的敵意,宇文憲亦冷冷回道。

「我齊軍神勇無比,自然能笑到最後。」斛律恆伽哈哈大笑,挑釁道,「而你周軍,就連笑一時都不能,更別妄想笑到最後了。爾等鼠輩,遲早要滾回你周國的鼠窩!」

這般出言侮辱,尉遲炯氣得脖子都漲紅了,「放肆!」

一旁的王雄和達奚武更是站不住了,王雄直接拔劍相向,宇文憲驚聲阻止,「王將軍,不可!」

王雄劍指斛律恆伽,恨聲道︰「齊國公莫管,這小子竟敢在我軍的地界大放厥詞,辱我周軍,我便取了他的狗命!」

斛律恆伽不但不怕,反而大聲笑道︰「我父親斛律光名震天下,從無敗仗,軍中威望甚高。若是斛律將軍的愛子身亡于此,我軍五萬大軍必定群情激憤,士氣大增,不惜一切打敗周軍,替我報仇。若能以我一人之命,振我軍士氣,那又有何懼?我這一死,死得好,死得值,死得其所!」

王雄見他毫無懼意,反而振聲大笑,言辭又不無道理,便猶疑不決。宇文憲趁此勸道︰「王將軍,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莫叫世人笑話我周軍氣量狹小,更別因一時沖動,白白助長了敵軍士氣啊!」

「王雄,放下劍!」尉遲炯命令道。

王雄並非不明事理,只是一時怒極,才有此舉,恢復理智後便憤憤地放下了劍。

到了這個地步,尉遲炯對斛律恆伽冷聲下逐客令︰「斛律小將軍,人已送到,本將軍務繁忙,就不多留你了。來人,送客!」

斛律恆伽走前目光有一瞬停留在宇文憲身上,別有深意道︰「宇文憲,我們戰場見分曉!」

宇文憲來不及探究他目光中的深意,他便冷然轉身,留下宇文憲兀自一人迷惑不解。

「將士們,周國犯我疆土,毀我家園,殺我同袍。如果你們再不拿起手中的武器,一旦城破,死的不止是你的戰友,還有你的父親、兄弟、兒子,甚至你們的姊妹妻女都要被周軍侮辱。你們想看到自己的家人被**,死在周軍劍下嗎?」

「不想!」

「那就拿起你們手中的武器,誓死捍衛洛陽,捍衛齊國,把周軍趕出齊國,為你們的家人,為齊國戰斗到最後一刻,你們願不願意?」

「願意!」

「好,這才是我大齊的好男兒!將士們,自古不義之師必敗。匈奴入侵趙國,李牧大敗匈奴,匈奴十多年不敢再犯趙國;袁熙勾結烏桓侵擾邊塞被曹軍打得落花流水;符堅伐晉,師出不義,慘敗而逃。周國此次,背信棄義,不守約定犯我疆土,實乃不仁不義,必遭天譴。只要我們齊心合力,定能打敗周軍,叫他們不敢再犯,滾回他們的周國!」

「生為齊國人,死為齊國魂。長恭與眾將士誓死守護洛陽,保家衛國。驅除周軍,護我齊國!」

「驅除周軍,護我齊國!驅除周軍,護我齊國!」

听著營地里一陣響天徹地的吶喊,營外的我久久的駐足,心里有一種奇異的跳動,似乎被這熱血和激情所感染,還有一種說不不出的羨慕,對有信仰的人的羨慕。齊軍信仰的背後,會是什麼?是慈父慈母燈下待兒歸家的那一縷暖光;還是妻子素手理青絲時唇邊的婉約笑意;或是稚兒明亮清甜的那一聲「爹爹」……

也許正是這樣的期盼,驅使他們一往無前。而我呢,我的信仰在何處?

冷空掛月,干燥的北風穿過連綿的群山,和著清冷似雪的月光襲面而來,吹得我的衣發簌簌直動,月光浸透全身,整個人融入了寒白的月色,肩頭的長發流光隱隱,似有碎雪夾雜其間,忍不住伸手拂去。

紛落的月光滲入掌心的細縫,高長恭掌中的玉在月光的映射下亮得驚人,瞧他望著那塊碎玉目光繾綣,神色溫柔。我將御寒的披風遞到他身前,笑說,「王爺特地鼓舞士氣,想必是快開戰了吧。王爺離家多時,家中人定是惦念得緊。」

高長恭收起玉塊,將披風披上,眸中閃過一絲落寞,「惦念?」很快便轉了個話頭,「等這一仗過,我帶你去鄴城,你若是無處可去的話,可到我府中暫住。」

我反問︰「王爺怎知我無處可去?」

高長恭娓娓道︰「這幾日你在我身邊,我每每說起齊國、周國、甚至陳國的局勢,你都無動于衷,不起半點波瀾。可見你並不屬于其中任何一國,你不是陳國人,不是周國人,也不是齊國人,卻不斷輾轉于陳國、周國、齊國。或許,你是在逃命,逃到一個又一個國家,為的是不讓人抓到你。」

我頓時一怔,想不到他如此心細,竟叫他猜得**不離十了。

高長恭清亮的眸子對著我,「我猜對了是麼,王姑娘,你為何要逃呢?」

我淡淡回道︰「許是我的命不好,總是犯小人。」

「什麼樣的小人能叫王姑娘你一個又一個國家的逃亡呢?」高長恭的話一頓,探究的目光仿佛要把我剖開,「陳國的皇妃,周國親王側妃的姐姐,你是個有很多秘密的人。」

我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道︰「那王爺還敢把我留在身邊?」

「我懷疑過你,可是每次一看到你的眼楮,我就忍不住要相信你。」高長恭對著我的雙眸,微微的失神,隨後忽然笑了,笑得如雨後沖刷過的山巒一般明淨,「不管你有多少秘密,你都是我的朋友,我相信我的朋友。」

注釋︰

1標題出自唐代楊炯《從軍行》「鐵騎繞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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