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侍郎看遙歌那呆呆的模樣,又想起昔日江侍妾的好,怎麼好好一個人就這麼去了,于是,為了那一點美好的回憶,一點夫妻情分,還有為了遙歌,她覺得,有必要把江侍妾的死因理清楚。
人活著的時候她沒有多關心他,現在人死了,至少要讓他安心地去。若真是病逝的,也只能怪他命薄了。
思及此,方侍郎便讓方郁把遙歌先扶起來,然後問阿冬江侍妾的近況。
「江侍妾什麼時候病的?」
阿冬忙回,「稟大人,江侍妾已經病了五六日了,起先是不小心著涼了,因為沒有看大夫,所以越拖越嚴重,昨兒大夫說若是再拖下去就會咳成癆了。」
「這麼嚴重了?那為何開始沒有請大夫?」
「江侍妾剛病的時候奴才就差人去正夫那里請示了,可是人被打發回來了,後來奴才又去了一次,跟正夫身邊的阿姜叔兒說了,回來後左等又等就是沒有得到正夫的批準。」阿冬說這話時也不敢去看侍郎正夫,他知道正夫是故意拖著江侍妾的病,如今江侍妾竟然撐不住去了,真讓人唏噓。
方侍郎听了睨眼看著其正夫,帶著怒氣,「這孩子的話可屬實?你為什麼不讓請大夫?」
正夫抖了一下,忙辯解,「妻君明鑒,妾夫從來沒有听到江氏病了的消息啊,若是有,妾夫哪能不讓請大夫。」
一旁的阿姜忙跪下來求情,「大人饒命,確實不關正夫的事,是奴才一時繁忙便沒有親自跟正夫說,差了底下人跟正夫說,可能是底下人忘了這事,正夫他真的不知道江侍妾病了。」
這麼一來都把責任給推干淨了,方侍郎也無法再說什麼。
「罷了,阿冬,你去把昨兒給江侍妾看病的大夫再請過來。」
而說到大夫,侍郎正夫忙道,「那大夫是遙歌帶過來的,問遙歌便知道了。」
「遙歌帶過來的?」
方郁忙回道,「昨兒一早有小侍男去幽王府找公子,說是江侍妾病得很重,听說沒有看過大夫,所以來時便請了個大夫跟著。」
阿冬也接道,「回大人,眼看著江侍妾病情越來越重,大人每日公務繁忙奴才不敢打擾,便自作主張差人去幽王府找三公子。」
本來江侍妾這病再怎麼著也不該去找嫁了人的遙歌,但是如今人都去了,方侍郎便不再說什麼。
不一會兒大夫就來了,看了江侍妾的情況,心下有些慌,雖然病人病逝很正常,但是昨天看,這江侍妾的病還不至于到咳血而亡的地步。
大夫頂著滿屋子的目光,仔仔細細地問了阿冬江侍妾都吃了什麼,或者喝完藥有沒有其他狀況。
事關重大,阿冬很認真地回想,一點細節都沒有放過。
「昨兒跟您去拿藥回來我就煎給江侍妾喝了,江侍妾喝完便睡下了,也沒有別的情況。晚上只是吃了一點點小米粥,然後喝完藥就又睡了。到後半夜突然就呼吸很急促,咳了幾聲就吐出了一口血,沒撐多久便……」
這一切听起來都沒有什麼問題,也沒有任何眉目,眼看天已經蒙蒙亮了,方侍郎讓人送大夫回去,然後讓阿冬等人給江侍妾擦洗換衣裳,看遙歌哭得那般傷心,方侍郎便讓人在前院偏廳布置了一個小靈堂。
本來江侍妾只是個妾侍,死了就該靜靜地下葬,但是方侍郎考慮到如今遙歌已是幽王殿下的側夫,江侍妾自然也比一般侍妾高一等,而且也怕寒了遙歌的心,所以就破例給江氏辦了個小靈堂。
侍郎正夫本來想阻止的,但又一想反正人都死了,他何必再去惹妻君不快,不就是個小靈堂,他也跟著穿三日素衣,還能博得善良賢惠的好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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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死了個侍妾,跟不會有人來吊唁,可是沒想到靈堂才剛搭好一會兒,那邊就有人來報說洛小將軍前來吊唁。
方侍郎听了忙要去迎接,侍郎正夫自然是跟著。
方侍郎隱隱明白洛小將軍大概是看在幽王殿下的面子上才來的,這洛小將軍年輕有為,日後必有大作為,現在交好總是錯不了的。
洛傾城一直在關注著遙歌的消息,今兒一早听說遙歌的爹爹去了,本就要想法子來安慰安慰遙歌,正好方侍郎竟然給遙歌的爹爹搭了個小靈堂,也給了她光明正大來的機會。
而侍郎正夫一看見洛傾城,頓時被她的容顏和氣質震懾到,想起娘家姐姐還有一個小兒子尚待字閨中,若是能夠經他的手,嫁給洛小將軍,那麼他日他得有多大人情啊!不僅姐姐一家會謝他,還能攀上洛家,真是撿都撿不來的好事!
方侍郎才跟洛傾城寒暄兩句,其正夫就忍不住插話了,「洛小將軍真是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就這麼能干,你能來吊唁,真是遙歌莫大的福分,只是江氏命太薄,怨不得別人……」
侍郎正夫還沒有說完,一抬頭就見洛傾城早已不見人影,而方侍郎也甩袖走了。
洛傾城遠遠地就看見靈堂前跪在那兒淚流不止的遙歌,她走過去,從阿冬手里接過香,站著拜了三拜,然後把香再遞給阿冬,接著走到遙歌面前,蹲下,看著他。
方郁見自家公子一直沒有反應,便輕輕踫了踫,「公子,公子,洛小姐來了。」
遙歌這才恍惚地抬起頭來,一看見眼前人一身月牙白的衣裳,頗清冷的氣場,忽然就放聲哭了出來。
他只是哭,什麼也不說,把方郁和洛傾城嚇得不知所措。
此刻,洛傾城很想把遙歌摟緊懷里,事實上她也這麼做了。她一直告訴自己要控制住,但終究是沒有忍住。盡管這樣的舉動有多不合禮教,不合規矩,更甚至這樣的場合她這樣的舉動,會給遙歌的名聲帶來怎樣的後果,她都無暇去顧及。
後果她會負責,而現在,她只想給這個男子一個溫暖懷抱,一個哭訴的胸懷。
這倒把方郁給看傻了,一直到又來了幾個人,他才慌慌張張地去拉洛傾城的衣服。
「洛小姐,侍……郎大人來了。」
洛傾城這才輕輕放開遙歌,而遙歌抬頭看到她時明顯一愣。
他剛才……他剛才以為是王女回來了!可是……竟然是洛小姐!
洛傾城看到他震驚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什麼,微微一笑,卻有些苦澀。
方侍郎嘴巴張了一半,什麼也喊不出來,遙歌怎麼這麼糊涂,這樣人多眼雜的地方怎能和洛小將軍這樣……真是傻啊,這日後還怎麼活啊!
而侍郎正夫好像發現什麼了不得的事一樣,明明高興得都要笑出來了,還假裝驚愕且恨鐵不成鋼地指著遙歌,「你們這是……遙歌,你……你怎麼能這樣,在你死去的爹爹面前公然做這樣對不起幽王殿下的事,你這孩子你……」
遙歌這才慌了,對著方侍郎搖頭,「不是的母親,我不是有意的,我剛才……剛才……」
說他認錯人了嗎?誰會信?要是被王女知道了,王女會不會休了他……
遙歌一想到凌沭會休了他,整個人都愣住了,偏偏侍郎正夫還接著道,「你竟然做了這麼不知羞恥的事,別說幽王殿下會不要你,就是我方府,也沒有你這麼傷風敗俗的兒子!」
「我……」遙歌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洛傾城卻是一臉淡定地站直身板,眼中寒氣逼人。
「侍郎正夫說話可要先掂量掂量,方侍郎都沒有說要發落遙歌,你這般嚇唬遙歌,若他承受不住,我這個做姐姐的,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我說的都是……」侍郎正夫正想辯解,忽然想起洛傾城剛剛說的什麼「做姐姐的」,這是什麼意思?
洛傾城看了遙歌一眼,然後對方侍郎道,「侍郎大人可能還不知道,我與遙歌甚是合緣,于是便結為異姓姐弟,這事兒幽王殿下也是知道的,我這做姐姐的關心弟弟,是怎樣傷風敗俗了?」
方侍郎愣了一下便趕緊賠笑道,「洛小將軍莫動氣,都是內人不懂事胡言亂語,還望洛小將軍莫見怪。」
侍郎正夫哪有這麼容易服氣,況且又是好不容易有了個治遙歌的機會,當即道,「即使是姐弟,男女七歲不同席,更別說遙歌已經嫁人了,這樣的行為也是不合禮教的。」
遙歌主僕兩剛從「異姓姐弟」里緩過神來,才松一口氣,听了侍郎正夫這話又是臉色一白。
見侍郎正夫咬著不放,洛傾城也是無法再忍了,「合著死的不是你爹,你當然不知道痛心。」
「你……」侍郎正夫氣得反駁,但洛傾城哪會給他機會。
「這都不合禮教了,那麼一個黃花閨秀天天出門去勾引四王女,未婚失貞,這樣的人都活的好好的,如此教子,侍郎正夫還有臉在這兒跟我說禮教。」
听了這話,侍郎正夫臉都青了,洛傾城竟然敢這麼說遙玉!
洛傾城看了一眼臉色也不太好的方侍郎,又補了一句,「好好的一個嫡子,竟然讓侍郎正夫你養成那樣,方侍郎公務繁忙,你一個後宅男人竟然就這麼教毀了嫡子。」
本來方侍郎是很生氣的,遙玉再怎麼敗德,也容不得別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畢竟子不教父之過。可是洛傾城又把責任都推給侍郎正夫,方侍郎一想起她確實是很少關心兒子們的教養,這才使遙玉變得那麼驕橫、不知所謂,都是正夫給養壞的,不然遙歌怎麼就那麼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