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過半,霽月書房中的燈火還亮著。
「怎麼樣,黑幕可有消息了?」夜留香閃身進了霽月的書房,人未至聲先到。
霽月的目光一直落在窗扇邊棲身在一盆被糟蹋得體無完膚的蘭草里,正死命著食著蘭草的肥白鴿子上,似乎從回來到如今小白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動作,霽月暗自估量了下,差不多有四五個時辰了,不該啊!以這家伙的機靈勁,不至于真被小五刺激到了才是!
夜留香的話讓霽月回了神,提到黑幕他不禁揉了揉額角「我去管之處確認過應該不是太子的手筆,侯府也不曾抓到人,也委實讓我費解!」
夜留香也皺了眉「不是黨爭,不是侯府,那又會是誰呢?實則我昨晚一直覺得葉老爺子那批手下出現得有些太過巧合了,會不會與葉家有些關聯?」
霽月卻是搖了搖頭「葉家與黑幕並無牽扯,就算是為了逼你回去,他們抓了艷無雙也比抓黑幕有用得多吧!」
夜留香想了下,也覺得有理,當年為爭艷無雙與安親王大打出手的事鬧得很大,明眼人都知曉他甚是看重艷無雙,葉家若要逼他回去,抓艷無雙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總比抓黑幕這樣的高手,來得簡單多了。
「那又會是誰?」夜留香也不免疑惑了。
「知曉黑幕的也就我們這幾個人,黑幕乃我暗衛,若是有人想用黑幕來威脅我,也委實太沒有必要了,一個暗衛死了便死了,哪里需要這般。除非知曉黑幕與我的情分,可這不太可能。既然並非為公,那便是于私了!」
「于私?」夜留香疑惑的望著霽月。
「黑幕的身份一直是個謎,許是他的家人尋來了吧!」霽月目光又落回到白鴿身上,聲音淡淡。
「可若是他家人尋來了,也不該這般莫名其妙消失了?」夜留香又問出了疑問。
霽月似是扯了下嘴角方才又道「或許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吧!」
黑幕是被他父親從邊境撿來的,听說是在狼堆里發現的,昨夜他讓人查過,寒侯府邊上有異族人來過的痕跡,這年頭會無時不刻盯著寒府的,除了兩黨,也便就是突厥人了,寒山曾經幾度與突厥大戰,是為突厥人的眼中釘,自然要盯緊些的。而且能輕而易舉知曉葉家行蹤的,沒點勢力卻也辦不到,因突厥人在我大周身份畢竟尷尬,未免有太過後顧之憂,卻然有可能就此將人弄走。
見霽月臉上並無憂慮之色,夜留香心中倒也大安,黑幕沒事就好,就是人這麼走了,他心中多少不舍,但他知道黑幕其實很想回家,十五那夜黑幕的那副形容,他也看在眼里。若當真是回了家,對黑幕來說,委實也不算是件壞事。
想到這些,夜留香心情倒也松快了許多,見霽月目光一直落在窗扇邊,他不禁也抬眼望去,一只肥美白鴿正在折騰一盆蘭草,夜留香眼眸一亮。
「這便是你從天竺高僧那誆來的食蘭鴿?」夜留香不禁來到了窗扇前,嘖嘖稱道「不愧為天竺聖物,看起來當真肥美得很,額!听說這鴿子通靈性,可傳信可尋人,只食蘭草,身上的血可解百毒,而且飛得快,我瞧著它這小身板,飛得快不快當真難說,不過炖了的話,絕對味美!」
「咯咯!」听了夜留香的話,白鴿莫名撲騰了幾下翅膀,怪叫了兩聲,顯見很不樂意。
夜留香更是驚奇「北辰,你瞧見沒,這鴿子還真听懂了我的話呢!」
霽月一笑,提醒道「你別惹它,小白今日受了氣,一整日都在折騰蘭草,保不好一會兒該折騰你了!」
「小白?」夜留香卻是沒听到霽月話中重點,很是驚喜的道「這小東西也喚小白?」
「也?」霽月挑眉望著夜留香。
「哦!我有位好友也喚這名!」夜留香趕忙解釋道,又望了眼白鴿那肥美得小身板,心中更是歡喜「北辰,小白能否送我了?」
霽月抬手在書案前拿了一份卷宗,聲音平和「你自個問它吧!」
「小白同意了,你便不反對?」夜留香一臉欣喜的問道。
霽月似笑非笑的應了聲,心想估模著他剛剛的話,夜留香絕對是沒听到重點的。
果然,當夜留香歡天喜地的跑到白鴿邊上套近乎之時,白鴿忽然翅膀一撲,直接飛到了夜留香頭上,不多時一個蓬頭垢面的夜留香便新鮮出爐。
「霽北辰,我要與你絕交!」
屆時,書房上空一陣陣淒厲慘叫聲。
養傷期間,寒歲靜的日子一陣無聊,除了吃便是睡,要不就是又吃又睡的,當然此間,偶有前來探視之人,屬親親娘親羅氏最是頻繁,而羅氏這般頻繁自也不多是關憂之故尚有八卦之嫌,遂羅氏一來,寒歲靜便裝睡。
時光便在這你來我睡的裝傻充愣中,悠悠流轉,十月初五,侯府迎來了一位特殊的人。
蘭心伺候寒歲靜喝了藥,寒歲靜剛睡下,便听到樓梯口有焦急凌亂的腳步聲。
「蘭心姐姐!」紅顏氣喘吁吁的奔了進來,臉上帶著因劇烈運動後的潮紅,聲音卻很是激動「外廳里來,來了……」
「小聲些,小姐正歇著呢!」蘭心有些怪責的望了眼紅顏。
紅顏喘了口氣,平復了下心神方才低聲道「夫人讓您去前廳接旨呢!皇上身邊的李公公來了!」
蘭心心中一緊,這一天,當真來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侯府婢女蘭心,救駕有功,特封為平江縣主,賜皇族姓,賞平江府邸一座,南陵京郊別院一座,奴僕兩批,白銀兩箱,珍珠十壺,錦緞十匹!賜婚于江南解元羅百川,令擇吉日完婚,欽此!謝恩!」一身紫紅色太監服的李順直直立在跪地俯首的眾人跟前,聲音尖細的道。
「吾皇萬歲萬歲!」眾人齊聲俯首叩拜道。
李公公笑眯眯的將聖旨交到了蘭心手上,道「恭喜平江縣主了,明日午時您還需進宮謝恩!屆時需穿戴好鳳冠朝服,先去泰和殿行禮叩拜見過陛下,再前往皇後的鳳儀宮叩拜皇後娘娘,禮不可廢,縣主可要記住了!」
「有勞李公公了!」蘭心忙給李公公行了服禮。
「縣主客氣了,雜家應該的!」李公公笑了下,轉頭又同羅百川道「羅解元的另一份聖旨已然送往蘇州羅家,明日您也需同平江縣主一道進宮的!」
羅百川也同李公公拱了拱手「在下明白了,謝李公公提點了。」
「好說好說!雜家伺候了萬歲爺這麼些年,難得見萬歲爺這般喜歡平江縣主,能成全兩位好事,雜家這心里別提有多歡喜了!」李公公又笑著道。
寒山也忙走上前去同李公公道「李公公辛苦了,還請屋內喝茶吧!」
「不必客氣了!雜家還要去趟國公府,不好耽擱了!」李公公道了聲,轉身便要離開。
「國公府,可是鄭世子與七公主的婚事?」寒山忙問道。
「皇恩浩蕩,正是!」李公公忙道。
這話讓在場的人又是一驚,正常按禮,七公主與鄭風清的品階都在蘭心和羅百川之上,可皇上卻是讓李公公先來了侯府,可見當今陛下對蘭心有多看重。
羅氏忙從梅香手里拿了一袋銀子,笑著來到了李公公跟前,將銀子塞到李公公手里,道「辛苦李公公跑一趟了,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望您莫要嫌棄!」
「侯夫人多禮了,那雜家
卻之不恭,告辭了!」李公公笑著收下了,帶著幾個小太監便離開了。
握著手里的聖旨蘭心心中又是一番波動,羅百川上前拍了拍蘭心的背,安撫道「日後一切有我!」
蘭心與羅百川互望了一眼,心中滿滿的感動。她們心里都甚是感激簫索,不僅是恩賞,還有簫索的用心,平江縣主封地平江,而平江就在蘇州,與羅府相距甚近,日後蘭心若要出嫁也免了舟車勞頓之苦。
蘭心見羅氏含笑的望著她,忙一把撲到了羅氏懷里,泣不成聲「夫人,謝夫人……」
「傻丫頭,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羅氏輕拍著蘭心的背,好一通安撫。
廳中眾人同蘭心道喜後,各自散了,寒峰在離開時忽然一把拉住了寒山,臉色有些沉重的道「二哥我有事同你商量,去你書房吧!」
寒山疑惑的望了眼寒峰,兩人不多時已然來到了書房。
關上房門,寒山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寒峰嘆了口氣方才道「今日我得到一個消息,高友德竟是太子的人,如今太子與安親王在朝中的局勢,你我看得分,高友德若真是太子那方之人,寧兒的婚事怕是有些不妙!」
「是啊!寒府絕不能卷進黨爭之中,這婚事必須退了!」寒山想也不想的道。
寒峰卻是擰了眉,有些為難「若是以往,這婚事退了倒也是容易,可如今王氏聲明在外,若是退了高府婚事,寧兒日後的婚事怕是……」
「哼!她做出這樣的事,是她咎由自取,又怨得了誰?三弟我們是兄弟,當以寒府利益為先,既然知曉了高友德是太子的人,這婚事就必須退!」想到王氏對羅氏的所作所為,寒山就氣不打一處來,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
「那寧兒怎麼辦?」寒峰也有些著急了「聘禮,嫁妝都對接好了,就差迎娶了,而且寧兒對高府公子也有感情,這會兒說退婚,寧兒哪里受得了。」
同為父母,寒峰的心情,寒山多少還是能理解的,長輩的事累及小輩確實不該,寒山略有動容,遲疑了下,方才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我也想過了,為了寧兒這婚事萬萬退不了,既然我寒山能將一個女兒嫁給太子一方,自然也可以將另外一個女兒嫁到安親王那一方,這樣雙方平衡,誰也說不得我們寒府靠向哪一方!」寒峰眼中有精光之色,話說得分外決然。
「你的意思是,想把安兒嫁到安親王那一方?」寒山沉思了下,倒也覺得可行「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人選可選好了?」
「如今安親王那邊出了霽郎中,歸附之人還不算明朗,我思量著,安兒因著金府之事,名聲多少有礙。既如此不若就將她許配給安親王做側室得了,一來不用再廢思量去尋人,二來,安親王風流之名京都無人不知,安兒容貌也是不錯的,何況有了我們寒府的旗號,安親王絕對不會拒絕!」
安親王,寒山想了下,除了風流些,放蕩些,才華人品倒也不輸京都其他公子,何況還是皇子,寒山倒也覺得不錯,點了點頭「說來安親王,我對他的形象倒還不錯,安兒嫁給他,也不算委屈!」
「既然二哥不反對,此事便就此定了,一會兒我會去同母親說的!」
見寒山點了頭,寒峰才松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走到一半突然頓住了腳步,聲音有些低的道「二哥,王氏的事,小弟我實在很抱歉,她對不住嫂子,我也有責任!」
寒山似乎沉默了許久,方才回道「我不希望有第二次,三弟記得看好她!否則我不保證,我會不會一怒之下,做出什麼有損我們兄弟之情的事!」
「我明白!」寒峰道了聲,推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