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寒歲靜剛睜開眼就覺得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有些疑惑的揉了揉眼角。
「小姐,老祖宗那邊昨晚便讓人過來傳話,今個不用過去請安!」白荷邊掛床幔便同寒歲靜道。
寒歲靜又揉了揉眼角,有些疑惑的道「出什麼事了嗎?」
白荷湊近寒歲靜低聲道「听聞金府公子前幾日出外遛馬出了意外,人沒了。四小姐雖還不曾同金府下定,但三夫人私底下收了金府頗多好處,如今金府想把好處要回去,可三夫人說是把那些銀錢給了三老爺送禮去了,如今拿不出,昨晚便去了老祖宗那談了許久,侯爺和夫人似乎也驚動了!」
「哼!送禮?送了誰這般大禮,居然能把整個三房都給整窮了!三嬸做事如今竟這般不著調了!」
寒歲靜輕哼了下這事她可清楚得很,為了給寒歲寧備嫁撐門面,王氏私底下又答應了高府,多備一萬兩的嫁妝,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三房一貫吃穿講究,哪里拿得出來,自然就得從金府那處補上了。
這事前世還鬧得蠻大,因著王氏這種欺瞞行為,直接掃了祖母面子,祖母也生了氣,不曾讓母親支銀錢給王氏。
王氏無奈只得尋娘家借了八千兩還給金府,金府自然不樂意,明面上礙于侯府權勢不好多說,私底下卻搶了侯府許多生意,似乎還在莊頭上鬧出幾起大的干戈,這些也是後來她听母親和大伯母霽氏閑聊時提起的。
「奴婢也覺得奇怪,昨個老祖宗身邊的畫扇過來傳話時,听說老祖宗都被氣得不行呢!」
「人死燈滅,死者為大!貪死者銀錢,嬸娘夜里可能睡安穩了!」寒歲靜揉著眼角,淡淡道。
「是啊!這種事也虧三夫人做得出來!」白荷幫寒歲靜穿好衣裙,見寒歲靜一直揉著眼角忙又問道「小姐,可是眼楮不舒服?」
「也不知怎的,今日右眼皮老跳,我總有些不好的預感!」不知為何,寒歲靜總覺得自己似乎漏了什麼事似的。
綠葉捧著洗臉水走了進來,剛好听到寒歲靜說的話,面上便有些緊張的回道「小姐,老人常說左吉右凶,不會出什麼事吧!」
白荷拍了下綠葉的小腦袋「呸!小姐貴氣福星,能出什麼事,別胡說!」
綠葉忙把銅盆放好也拍了下自己的嘴「小姐,奴婢瞎說的,您可別放心上!」
寒歲靜看著白荷和綠葉這般緊張不禁笑了下,倒也沒在意,洗漱了,便去了外室用膳。
紅顏端著一壺茶水,有些氣呼呼的走了進來,給寒歲靜服身後,才撅著嘴將茶壺放在桌幾上,悶悶不出聲。
寒歲靜用繡帕抹了抹嘴角,笑著同紅顏道「怎麼了,瞧你這嘴撅著都快能掛上一籠子燈油了!」
「小姐,那個……哎……」紅顏有些遲疑,猶猶豫豫的也不知當不當說。
「說說看!」寒歲靜倒也一臉無所謂,再糟糕的事她前世沒少踫上的,想讓她動氣,實在也不易。
望了眼寒歲靜端坐在餐桌旁一臉平和寧靜,紅顏似乎也受了感染般,語氣倒也平和了許多「今日一早奴婢去小廚,路過梅林時見幾個小丫頭在竊竊私語,說,說小姐思慕鄭世子,為討好未來婆婆,前兩日特意跑去給國公夫人侍疾,因嫉妒左姑娘才學,還出手打傷了左姑娘,鄭世子惑于小姐美貌,竟然一力袒護您,以至于出言頂撞左夫人……」
見紅顏住了嘴,寒歲靜有些疑惑的開口道「沒了?」
「還有……」紅顏憋紅了臉,扯著繡帕就是支吾著說不出來。
寒歲靜秀眉一挑,理了理繡有折枝梅的袖口,聲音淡淡「還有就是說我,如何的不知廉恥,如何的野蠻驕橫,如何的蛇蠍心腸,等等惡行罄竹難書,引我為戒,引我為恥,他們要是我,早已見河投河,見牆撞牆,見梁掛梁
,死了干淨!」
望著紅顏,白荷,綠葉那因震驚而張大得足以塞下一顆熟雞蛋的嘴型,寒歲靜又是淡淡一笑「我心態好!」
白荷先反應過來,終究還是有些擔憂「小姐,可老祖宗和夫人那處,勢必是要問起的!」
「無妨!鄭府之事我一早便同祖母和母親明說了,她們倒也能理解,也無怪責之意,隨他去吧!」
紅顏,綠葉,白荷不禁都有些崇拜似的望向寒歲靜,她們家小姐,果然與眾不同啊!
秋日是個豐收出游的好時節,京郊莊頭處處可見忙碌的人影,大多忙著秋收農耕之事。
一身普通老百姓裝扮的蕭索帶著貼身太監李順,輕衣簡從的走在田莊小道上。
「老听那些老頑固在朝堂上歌功頌德,陳詞濫調的說天下太平,國泰民安之類的,朕听得耳朵都快起繭子,若非今日眼見,朕還真不信了!」
簫索望著顆粒飽滿的稻子以及不遠處高挺豐盈的麥穗,頓了腳步,伸手挑了幾束,目光里有了幾分欣慰之色,一張儒雅威儀的臉更是儒雅柔和了幾分。
「陛……」
在簫索銳利的目光下,李順很識趣的改了口「爺,您聖德在上,百姓自然五谷豐登,衣食無憂!」
簫索瞥了眼李順,又徑直朝前走去,雲淡天高,風清日立,滿眼金黃。
「谷穗頻頻頷首,農田豆飽瓜稠!這方才是朕,最好的民得安生!」
走了幾步簫索不禁又嘆道,對于一位君王,最大的成就莫過于民得養生,天下太平,眼前的情形,無疑便是對簫索治下最好的回饋。
「爺,您該自稱我的!」 李順也有些不厚道的提醒道。
簫索又瞥了李順一眼,眼神不輕不重,濃黑眉目間帶了上位者的威儀大氣,面容卻甚是和善,雖年過半百看起來一點不顯老反而儒雅尊貴
「就你懂!」
「奴才不敢!」李順趕忙很識趣的又閉了嘴。
「老頭,你沒听到嗎?老子讓你不許收這里的麥子,你聾了不成?」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壯漢的叫嚷聲。
簫索抬眼望去,三個壯漢站在不遠的麥田邊上,頤指氣使的吼著,在麥田里收麥子的一個身影略有些佝僂頭發發白的老人。
「走!去瞧瞧!」簫索想也不想的直接便走了過去,李順趕忙貼身跟著。
劉老頭直當不曾听到金老六的話,手上動作不曾停過一分。
「好!不停是吧!那可別怪哥幾個不客氣了!」
金老六的拳頭眼見的就要落到劉老頭身上,卻被及時趕來的簫索一把攔住了。
「小兄弟,有話好好說,老人家雖耳朵不好,你多說幾遍就是了,何必動粗!」
「哪來的臭老頭,老子的事,用得著你多管閑事!」
金老六看到簫索一身布衣打扮,根本不把簫索放眼里,本想也給簫索一拳,不想手卻被簫索死死扣住了,半分都動不得。
「大膽……」
李順本想斥責,卻被簫索的目光制止住了,只能訕訕的又住了口。
「年輕人別這麼大肝火,容易傷身!」簫索眉都不皺一下,淡淡道了聲,才松開了鉗著金老六的手。
金老六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口氣倒是收斂了幾分「你這老頭,老子管自家的莊子,與你何干?」
「你胡說,這莊子明明是長安侯府的,老劉我是長安侯府的佃農,收這些麥子怎麼就收不得了!」
劉老頭突然停了手上的活,佝僂著背,仰著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望著金老六,一臉老倔老倔的質問。
長安侯,那不就是寒山嘛!有點意
思,這都踫上自家臣子家里的私事了,簫索更有了興致。
「老人家說得有理,小伙子那你為何說這莊子是你家的,說來听听,我閑來無事給你們評評理,如何?」
簫索面上帶著儒雅笑容,語氣春風和暖,卻無形中給人一種強大的感染力,似乎沒人拒絕得了。
金老六都不自覺開了口「這莊子原本便是我金府的,年前借給侯府,如今想收回來,自然便是我金府的!」
「哼!」劉老頭輕哼了下「什麼是借,金家大女乃女乃可說了是送給侯府的,當時我們侯府許多佃農可都听得分明,你們這些黃口小兒,要是不信,大可找你金家大女乃女乃過來對質!」
「我們大女乃女乃身份尊貴,哪里是你們這些個糟老頭,說見就見的!」
「六爺,別跟他們廢話了,一會兒人多了更不好辦,要我看干脆一把火把麥子都燒了,一了百了!」
金老六身邊的褐衣漢子胡三,突然湊近金老六耳邊低語了幾句,簫索耳力好,倒是听得分明,見金老六果然要往田里去,簫索身手敏捷的擋在了三人前頭。
「這話可還未說明呢!小伙子這是要做什麼?」
「臭老頭趕緊滾開,別以為會些三腳貓功夫,老子就怕了你了,信不信老子讓弟兄一道把你也收拾了!」
「大膽!敢欺負到我家爺頭上,你們這群刁民,是不要命了嗎?」李順趕忙護在了簫索跟前,厲聲道。
「住手!」
一聲動听的女子嬌呵聲後,從少數圍觀的人群中,走出一個縴腰細細,容色清麗的素衣女子,正是蘭心。與蘭心一起出現的還有莊嬤嬤的兒媳馮氏,以及保護蘭心的兩個護衛。
對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粗糙百姓來說,這種裝扮講究,貌美如花又有護衛的定然都是大家小姐,主子。所以,蘭心一出現四周立馬沒了聲響,金府三個漢子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蘭心立在眾人面前,只掃了一眼,目光便停在了簫索身上。見簫索面容儒雅,雖穿著布衣,通身的氣度卻是高華至極,且蘭心見簫索的第一面,便有了莫名的親切之感。
蘭心不由朝簫索和李順的方向服了,才轉頭對著金府三個漢子道 「我是這莊里管事,有事沖著我來便好,欺負兩個老人家算什麼本事?」
蘭心的話語里透著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怒氣,面容也沒了往日的溫和。
「哼!一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麼了不起!」金老六嘴上雖這般說,卻一點沒再敢輕舉妄動,眼眸不自覺的掃向蘭心邊上的兩個鎧甲侍衛。
「是嗎?那你大可試試!」
蘭心的目光平和的望著金老六三人,明明是秋水似的清眸,看在金老六三人眼中,卻分外冰冷透骨,莫名便有些得慌。
簫索和李順卻在蘭心出現後,都莫名的愣了片刻,不是因著蘭心如蘭般的氣質,而是蘭心的面容,和他們記憶中的那個女子,像極了,有那麼一刻,他們都以為是出現了幻覺。
「金老六,如今這個田莊由我接手,你們想要插手這里的事,是不是也該與我打個商量!」馮氏也站了出來,出聲道。
金老六也是個識趣之人,見敵強我弱暗自呸了口,罵了句「晦氣!」率先轉身離開。
胡三卻頓在了原地,望著簫索許久,藏在袖子里的火折子在他人不曾注意的時候,丟在了蕭索腳邊的一從干草上,才跟上金老六。
「小心!」
可從蘭心的角度卻是看得分明的,眼見在草叢里的火即將燒到簫索的衣袍,蘭心想也不想的便奔了過去,推開了簫索,而蘭心則因身子不穩,直直撲在了燒著的草叢上。
「蘭心姑娘!」馮氏不由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