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時,寒歲靜正陪坐在羅百川身旁,看著羅百川進早膳,蘭心很是細心的給羅百川布菜。
男的英俊瀟灑女的溫柔似水,寒歲靜看著看著便覺得兩人很合適,想到蘭心過了年也十八了,心里便有了主意。
「小舅,外祖母可給你配過通房?」寒歲靜試探的問道。
「咳!」
羅百川突然咳了下險些被噎到,蘭心夾菜的手也莫名頓了下。
「你個女孩子家家的問這個做什麼?」羅百川用巾帕隨意抹了抹臉,白了眼寒歲靜。
「我這是關心您,老大不小的人了,身邊總沒個人照料,也不是個事!」寒歲靜說得很是理直氣壯。
「不是有羅南嘛!何況我有手有腳的,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操那份心做什麼!」羅百川又喝了口小米粥,很是享受的吃著蘭心給布的菜,隨口道。
寒歲靜懶懶的望了眼羅百川,聲音也懶懶的「那請問您老,如今的行為該做何解釋?」
羅百川望了眼寒歲靜又望了眼蘭心夾到他碗里的一塊紅得發亮的糖醋排骨,努力將嘴里的飯食咽了下去,方才回道「我這不是入鄉隨俗嘛!誰讓你這外甥女待我這般好!」
口是心非!寒歲靜在心里嘆了句,這事卻也不好擺在台面上說,只能另找時機同蘭心聊聊了。
一身鵝黃色繡花褙子的秋時打了簾子走了進來,恭聲道「小姐,剛夫人院里的梅香來傳話,說是三夫人那邊新姑爺帶了兩簍子河蟹過來。今個中午大伙都去落雪院進膳!」
「嗯!下去吧!」寒歲靜應了聲讓秋時退了出去,有些好笑的望著羅百川,燦若桃李的說道「我們家親愛的小舅爺,您老一會兒可還吃得下?」
紅顏,綠葉,白荷一屋子的奴婢們都抿嘴笑了,只有羅百川望著一桌子的杯盤狼藉忽然打起了嗝。
今日的寒歲寧特別的惹人注目,一身大紅牡丹緙絲褙子石榴香裙,飛仙髻上紅寶石鎏金步搖,鎏金祥雲花鈿,肌膚勝雪,容光煥發,連對寒歲靜的態度都比以往親和多了。
寒歲靜不由在心中嘆道豆蔻年華為君開,兒女情長把人拋,果然還是情郎的面子大啊!
「三姐,今日可真好看!」寒歲靜看著寒歲寧親和的挽著自己的手出了宴席,笑著道。
寒歲寧輕擰了下寒歲靜的胳膊,嬌笑的道「就你嘴甜!」
「我說的可是實話,四姐你說呢?」寒歲靜抬眼望了眼一身湖色繡花褙子的寒歲寧道。
「三姐膚色白,這般打扮更顯得容色艷麗,五妹妹倒是說得在理,我也覺得三姐今日好看得緊!」寒歲安也含笑道。
寒歲寧笑了下,眼底眉梢都是喜色,嘴上卻一點不饒人「好了,你們這般討好我,可是恨不得我趕緊嫁人,府里好留你二人獨大?」
「三姐盡會冤枉人,四姐你陪著三姐吧!我可實在听不得這話了!」寒歲靜抬眼看到羅氏還同王氏有說有笑的,便想借機過去看看。
「你個小氣鬼!」寒歲寧怒瞪了寒歲靜一眼「跟你玩笑呢!這般當真!」
寒歲靜溫和一笑「我可沒往心里去,我去瞧瞧母親,三姐陪四姐先聊著!」
「高公子一表人才的,三弟妹有福了,許久未曾來你這落雪院了,三弟妹一會兒陪我逛逛,剛進完食,走走倒是不錯的!」羅氏的聲音一貫的溫和柔順。
「母親這是要同嬸娘逛園子,嬸娘園里的
楓樹最是好看了,靜兒一道可好?」寒歲靜走到羅氏跟前正好听到羅氏要約王氏逛園子,忙笑著湊上前去。
「你去陪你三姐四姐跟著我們這兩個老人家算怎麼回事?」羅氏拍了下寒歲靜的手,眸光里多了幾分動容,這孩子還是放心不下她啊!
王氏今日一身暗紅色祥雲褙子單螺髻,笑起來一臉容光「就是,寧丫頭近來可與我多有抱怨,說你這丫頭自從小舅爺來了咱府上,你都不往她的花語樓去了,你們可是自家姐妹,平日無事也該多聚聚的,何況寧丫頭在府上也待不了多久了,去吧!去陪陪她!」
寒歲靜無法,只好笑著應下,抬頭望了下四周,有些不解的道「大伯母怎的不見人了,剛宴上我可是瞧見她讓身邊的大丫鬟剝了好幾只河蟹,直道味道好呢!」
「霽府上來了人,說是請她回去幫忙料理下霽四公子的婚事,怕是她那大嫂身子越發的不行了!」羅氏嘆了聲,給寒歲靜解釋道。
霽氏的大嫂正是霽玉的妻子周氏,如今霽府的中饋還是周氏管著,二房的朱氏得料理霽雲生意上的事,三房的梅氏攤上霽風那樣的風流丈夫,天天的給霽風收拾爛攤子都來不及,哪有空閑幫忙料理家中事,若沒了霽氏還真不行。
寒歲靜扯了下嘴角「原來如此,莫怪這一轉眼間便尋不到人了!」
「五妹妹,總往二伯母身邊湊,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走了,後院的菊花開得可好了,我們也去走走!」
寒歲寧湊到了跟前,說實在的沒有寒歲靜在跟前,跟著寒歲安這個悶葫蘆還真有些無趣。
寒歲靜望了眼邊上的蘭心,蘭心會意的點了點頭。寒歲靜才朝羅氏和王氏屈膝告退,領著紅顏和寒歲寧,寒歲安出了花廳。
「對了,靜丫頭,今日鄭國公世子也陪高公子一道來了府上,特意來謝過你的搭車之恩!」寒歲靜快踏出花廳拱門時,羅氏又突然出聲道。
寒歲靜擰了下眉,特意來謝她,不是之前就送過禮物道過謝了,鄭風清竟這般多禮,中書省這般閑嗎?
寒歲靜心里有了疑問,面上倒是笑了笑「女兒知道了!」
寒歲靜走後不久,王氏和羅氏也帶著丫鬟出了花廳,往落雪院的楓樹林而去,蘭心亦步亦趨跟在羅氏身後,羅氏倒也沒阻止。
「听風落雪院,金黃白雪間,落雪院里的楓樹如靜丫頭所言,當真是好看得緊!可惜如今還不是嚴冬,還看不到楓林白雪的景致!」羅氏望著片片紅葉有些感慨的道。
王氏笑了下,聲音不疾不徐「二嫂院子里的九品蓮才是珍貴,千里一騎只為博得紅顏一笑,都不知羨煞多少京都婦人!」
王氏這話倒是真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她唯一比不上羅氏不正是丈夫對她的不上心,她也是出身書香門第,南陵王家,誰都不容小視的世族大族,可寒峰卻不如寒山專情。
都說鐵血男兒多薄性,可寒山卻是個例外,京都權貴一談起羅氏哪個不是艷羨的,這也是她這般恨羅氏的一個緣由,因為她輕易的便拿走了許多人費盡心機都得不到的東西。
「侯爺是個粗的,哪里比得過三弟的詩情畫意!」羅氏隨口應了句,入目不遠便是觀楓亭,于是又笑著道「前頭是觀楓亭,三弟妹陪我去坐坐,也說說體己話別總一堆人跟著,不得自在!」
「听二嫂的!」王氏揮了揮手,讓丫鬟奴僕們在不遠處侯著。
自從听到莊嬤嬤被趕出侯府,王氏心里便清楚羅氏是知曉了她的心思,是該好生找她談談的。
秀美婢女給羅氏和王氏上了茶水和點心,便退了下去。
羅氏望著楓林有一會兒才開口道「三弟妹剛嫁入侯府時,可喜歡讓我來你這落雪院了,可自從八年前雪岩那事後,我怕也是有八年不曾再踏足這楓葉林了!」
「二嫂打理府中事務,勞苦功高,哪有這份閑心!」王氏飲了口茶水,淡淡道。
「三弟妹,可還在怨著我,怨著靜丫頭?」羅氏望著王氏,問得很是認真。
「二嫂說的哪里話,小孩子不懂事,我這做嬸娘的哪里會放心上!」
羅氏嘴角扯出了一個有些諷刺的笑,從袖子里拿出兩錠金子,放到桌幾上「那三弟妹能否解釋下,此乃何意?」
王氏瞥了眼金子,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不就是給莊嬤嬤送了兩錠金子,她兒子被人打成那般,我心軟看不過去,讓人給了金子,有何不可?」
羅氏輕哼了下「這事若擱到老太太跟前你也會這般說?我二房的奴才再落魄不堪,與你三房有何干系,用得了你這般,居心不良的討好?」
「莊嬤嬤是你的人,你愛怎麼說都行了!」
王氏一臉無所謂,羅氏既然選擇了私底下尋她,這事定然是捅不到老太太跟前的,她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侯府不大,比那些個嫡子庶子一大堆的世家,我們已然是很簡單了,你這麼些年來的小動作你以為我當真一點不曉得?不就是因著雪岩之事,你恨上了我恨上了二房,但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雪岩之事確實只是個意外,你信與不信都由你,我是侯府主母你三房有何值得我下手去害的?你的心思我清楚得很,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有我羅詩韻在一日,這侯府的當家主母永遠都不會是你,侯府爵位也定然是在二房這里的!」羅氏望著王氏的目光堅定而從容。
王氏握著茶杯的手有些僵硬,良久才低低的道「二嫂,你誤會了,我一貫敬重二嫂,如何會有怨懟!」
羅氏將手上的金子一推,直接推到了王氏跟前「沒有自然是最好的,金子收著吧!我院里的奴才我自個管教,就不勞煩弟妹伸這般長的手了!」
王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能定定的望著。
「侯府這般簡單的人事,我一貫都是希望能夠和樂的,所以,明知道你會有些小打小鬧,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如今你還真是越發的不知收斂了。我這人,心軟時,是真心軟,可心狠時……」
羅氏一眨不眨的盯著王氏,眼眸的的狠厲之色襯著這張秀美的臉,竟讓王氏看得一陣脊背發涼,手都不知往哪擺。
「會做出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羅氏收回望著王氏的目光,又是一臉柔和溫婉之色,還很是無奈的嘆了聲「所以,弟妹家和萬事興,一家人沒什麼過不去的坎,還望你別逼著我出手,那,當真就不好看了!」
「咳!咳!」羅氏低低咳嗽了兩聲,起了身,淡淡道「起風了,我便先回去了,楓葉雖美但秋風蕭瑟,弟妹也別在此坐太久了!」
直到羅氏的身影出了楓林,王氏才把桌上的茶杯一把摔在了地上「 !」的一聲脆響。
「欺人太甚!你當真以為我會怕了你,你不是說了,有你在一切免談,可若是,你不在了呢?」
王氏後面的話說得很輕,可剛走過來收拾茶杯的青衣婢女卻听得分明,心里很是震驚,手上動作更是不敢停,垂著眉眼匆匆收拾著茶杯便慌慌張張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