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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是夜闌珊,棲霞院,羅氏的房間里卻依然燈火通明。

一身蘭枝花褙子的蘭心,款款進了羅氏的廂房,服身後立在羅氏跟前,羅氏正在看一本賬冊,看到蘭心這麼晚了還過來,還是有些吃驚的。

「你們先退下吧!」羅氏揮了揮手,讓在旁伺候的梅香和竹枝退了出去。

「夜里涼,這麼晚了究竟是何事,你還過來?」

羅氏放下賬冊,望著蘭心聲音里滿是關懷。寒山這幾日忙著重整京畿護衛的事,回來都有些晚,她便挑燈等著,倒也沒那麼早睡。

蘭心望了眼羅氏,遲疑了下還是說道「今日之事,奴婢思量許久,還是覺得應該讓夫人知曉的好!」

羅氏蹙了眉,拉著蘭心靠近坐著,才問道「你說說看!」

蘭心便大略將寒歲靜處理莊嬤嬤的事,大致同羅氏提了下,最後才又補充道

「夫人,小姐如今處事沉穩大氣,你大可寬心。奴婢覺得,日後有什麼事,您也別總瞞著小姐,奴婢知您是為小姐好,可授人以魚不若授人以漁,小姐要真懂得自立自強,對小姐來說,這才是最好的!」

羅氏听了蘭心的話,眼眶早已通紅,不自覺用帕子抹了抹眼角,低低嘆了口氣

「我總覺得在我的護佑下對靜丫頭才是最好的,如今看來,我家靜兒,當真長大了。她不願我傷心,我又何嘗舍得讓她勞累。」

「夫人,三夫人一直為當年五少爺險些喪命之事對您和小姐耿耿于懷,這些年您處處忍讓,她如今竟起了利用莊嬤嬤,居心這般叵測,這事您忍得,奴婢可忍不了?」

蘭心說到最後水眸里都有了淒惶和冷厲之色,在她的心里夫人小姐就是她的天,誰都動不得。

「瞧你!平日看著溫柔似水般的一個人,一說起三房的事就這般來勁!」羅氏破涕一笑,輕拍了下蘭心的手,安撫道「靜丫頭不是把這事處理得很好?放心吧!只要侯爺的爵位還在,我還在,三房翻不了天的。不過你這事倒是提醒了我,以往因著雪岩那孩子的事,對三房我多有避讓,如今既然她都欺負到頭上了,就不得不管了。至于莊嬤嬤……」

羅氏的眼眸微垂了下,說不傷心是假的,可也因此讓她發現了她寶貝女兒竟這般護著她,這般聰慧,傷心被感動取代,倒也不那般難受了。

「靜丫頭處理得好,馮氏的事我會讓莊頭那邊安排好的!」羅氏補充道。

「那三房,夫人打算如何應對,可要知會小姐?」蘭心又不解的問道。

「不用了,有些事是我作為母親的責任,若當真什麼都讓女兒做了,我這做母親的豈不無用得很!」

「奴婢明白夫人的意思了!」蘭心笑著道。

「對了,三房給莊嬤嬤的金子是哪個錢莊的?」羅氏想了下又問道。

「恆昌錢莊!」蘭心道。

晨起鳥鳴,風吹葉落,連陽光都透著淡淡的暖意。

「線從斜邊繞過去,里外走針,在從這邊繞出來,纏得密些,縫隙也會小些,這樣繡出來的花樣會更生動!」

寒歲靜指著白荷手中的一個小繃在凌霜樓前的梅花樹下教白荷繡一朵纏花,紅顏和綠葉在不遠的曲橋邊上踢毽子,幾個小丫鬟在旁邊幫忙數著數。

「一百,一百一……」春花正耐心給紅顏數著數,聲音有些大了,寒歲靜看了一眼不覺臉上也帶了幾分微笑。

春花是蘭心新給她挑的三等丫鬟,模樣周正,看著性格開朗,同幾個丫鬟沒多久便熟絡了。

「啊!」白荷看著不遠處的熱鬧,心思有些不集中,針不小心就插到了手指上,蠶絲布上馬上便見了血。她吸了吸手指上的血跡,有些抱歉的望著寒歲靜

「小姐!對不住,奴婢就是個笨的!」

寒歲靜有些無奈的嘆了下,白荷哪里是笨,根本就是靜不下來心學。

「算了……」寒歲靜話還沒說完,一個五顏六色的毽子便落在了她身上。

「小姐,奴婢該死,踢個毽子都踢不好!」綠葉窘著臉色,跑到了寒歲靜跟前,服身道。

紅顏紅衣飄飄的也幾步跑到寒歲靜跟前,給寒歲靜服了身道「小姐,綠葉剛學,並非有意沖撞小姐的!」

寒歲靜掂了掂手上的毽子,秀眉微挑,笑容如花「踢毽子,要這般!」

寒歲靜手上毽子一拋,淡青色的裙擺一揚,毽子已然穩穩落在了寒歲靜後踢的腳尖,前身微俯,兩鬢青絲垂于身前,雙手平開折枝梅花的長袖微揚,身姿輕盈,飄飄欲仙。

小丫鬟們忙拍手叫好「小姐,真好看!」

寒歲靜看了眼綠葉,笑容溫淡如蘭,明艷似火「綠葉,你家小姐我,今日便教你,踢毽子!」

凌空一躍而起,發絲如瀑,青衣舞動,輕點腳尖幾個縱身,毽子都穩穩落于寒歲靜那白色繡花鞋上,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門廳里的松柏輕揚,晨光下的歡笑喧囂,讓不遠處閣樓上的鄭風清望得都有些迷了眼。

鄭風清記得以前簫笙曾半開玩笑的問過他

「淺雲,皎皎兮似輕雲之閉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這世間真有這般閉月流雪般的女子,豈非傾國色?」

鄭風清當時只是無所謂的一笑「听聞飛花湖畔,枕夢樓第一名妓無雙姑娘色藝雙絕,王爺是其入幕之賓,當有深刻體會才是!」

當時簫笙只是轉了轉手里的酒杯,含笑不語。

可今日鄭風清望著不遠處,青衣飄揚宛若輕雲流水靜若處子,動如流雲的女子突然很想告訴簫笙「何為傾國色,眼前青衣女!」

「淺雲,看什麼呢,這般目不轉楮?」

高賢來到窗邊,望過去時寒歲靜已然進了凌霜樓,只瞧見幾個丫鬟在踢毽子,倒也不覺得怎樣,不過鄭風清今日的行為倒是有些讓他費解。

自從與侯府定了親,父親便時常讓他多與侯府走動,昨日他那在揚州的表姐給捎來的河蟹,一早的便讓他給寒府送來。剛好鄭風清今日休沐,在街上遇到了。

他與鄭風清是同科的舉人,可惜他春闈落榜了,但兩人關系一貫便不錯。听說他要來侯府,平日鮮少與侯府有往來的鄭世子,竟然要同他一起,當真讓他很是意外。

「無他,就是覺得這侯府景致當真不錯!對了,你家大舅子怎的去了這般久,他要引薦給我們的究竟是何人,還這般神秘?」鄭風清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隨意岔開話題道。

「我想……」高賢似乎頓了下,也在旁邊的椅子上就坐「應該便是他如今的老師,江南解元羅百川了!」

「哦!這我們還真該好生等等!」鄭風清挑了下眉頭,眼眸里多了幾分好奇的韻味。

羅家的人一貫在文人中很有些盛名。鄭風清作為京都才子之首,自然更是感興趣的。听聞羅百川身子羸弱鮮少在人前露面,直到在江南鄉試中一舉得了榜首,中了解元,名聲才就此傳開,外界對他傳言頗多,但少有人見過,是個極其低調的主。

進了京都許多世家公子都曾投了拜貼,可這羅解元硬是推說身子不適不便見客。鄭風清記得羅百川似乎是寒歲靜的小舅。

「江南解元又是出自羅家,委實很想一睹其風采!」

高賢也有些好奇,他雖然沒打算參加明年會試,但羅家人的風采他還是很仰慕的,能見見也是榮幸。

一身寶藍色長袍的寒雪岩進了閣樓,衣袍略有些凌亂,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抱歉,讓兩位久等了!」寒雪岩朝高賢和鄭風清拱了拱手,才又接著道「老師不在府中,只能改日再向二位引薦了!」

寒雪岩近來有些煩惱,羅百川似乎一直在躲著他,連夢雅居都不住了,晚間就在凌霜樓歇息,白日里都尋不到人,他真怕羅百川會跟其他的先生一般,就此不管他了。

「那委實有些可惜了!」高賢嘆了口氣。

「他不是身子不好,一貫閉門不出的?」鄭風清卻皺眉問道。

羅百川看起來精神頭比她都還足,

他可一點看不出羅百川身子虛,可這話他自然是不會直接和鄭風清這般說的。

「我也不甚清楚,許是總悶著也不好,去哪里散心了吧!老師一貫高深,除了五妹妹府中,鮮少有人能知曉他心思!」寒雪岩習慣性的撓了撓頭道。

「五妹妹,你說的可是府中五小姐?」

高賢有些疑惑的問道,不是听說這五小姐刁蠻跋扈得緊,怎麼羅家人竟然與她這般親近,雖說是姻親,可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何況听聞這五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危險。

鄭風清也不由望向了寒雪岩,顯然也很關注。

「正是,老師身子虛,五妹妹很是憂心,便將老師移動去了她住的凌霜樓,就近照料。所以,平日老師的日常都是五妹妹親自著手的!」寒雪岩便如實說道。

高賢有些驚奇的道「竟是如此,外界都傳侯府五娘刁蠻任性,不曾想還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面!」

「五妹妹為人就是爽直了些,以往性子卻有些乖張,年紀小倒也能理解,近來脾性收斂了許多,人瞧著還是不錯的!」

寒雪岩想起那次去凌霜樓尋羅百川時,寒歲靜對他的鼓勵,心里還是不討厭這個妹妹的。

「原來如此!」高賢倒是不以為然,自家妹妹寒雪岩當然是護著的。

鄭風清轉了轉手上的茶杯,突然開口道「既然是五小姐在打理羅解元的起居,你剛剛可問過她了?」

寒雪岩撓了撓頭才略有些僵硬的道「自然是問了的!」

他當然是沒進凌霜樓的,自從小時候寒歲靜害得他差點沒了小命,母親王氏便再三叮囑他,離寒歲靜遠些,不知為何他自個心里也害怕見寒歲靜,感覺很難拒絕寒歲靜的一些看起來很是無理的要求,所以便一直躲著。

剛他也只是問了凌霜樓前看門的婆子,說是羅百川一早便出去了,他當然知道以羅百川的習性,這會兒應該還睡著,可婆子這般說自然是羅百川不願見他,他不免有些躊躇,最後只能回來了。

鄭風清見寒雪岩似有淒惶之色,對寒歲靜更是好奇,剛剛他可一直在閣樓上望著,寒雪岩根本不曾進過凌霜樓,又如何見過寒歲靜,寒雪岩明顯在說謊,寒歲靜那般溫淡柔和個人,寒雪岩竟這般怕她,還真有點意思!

寒雪岩有些不自然的別開鄭風清的目光,轉頭問高賢道「母親說了,三妹今日還算方便,高兄可要見一見?」

「方便自是要見的!」高賢語氣平和,說得理所當然,一點沒有作為姑爺的拘謹和緊張。

對于寒歲寧高賢也不過匆匆幾面之緣,談不上歡喜,但他父母對這門親事很是上心,他自然該做到的禮數也該盡到。

「那我讓奴婢領你過去,鄭世子這我陪著!」

寒雪岩溫和笑了下,揮手招了旁邊一個婢女又道「帶高公子去後花園的菊花台!」

望著高賢那平淡無波的一張臉,鄭風清有些感嘆,他突然覺得這種婚姻不能自主的感覺讓他很是無奈,不僅是高賢他自己日後的婚姻怕是連父母都做不得主。

他如今在中書任職,當今陛下已然不止一次跟他提過要給他賜婚之事,他雖多次推拒,但如今朝局內波瀾不斷,他怕也推拒不了多久了。

「雲淺,我去去就回!」高賢望了眼鄭風清道。

鄭風清不自覺望了眼窗外,有些事既知不可能又何必執念太深,他心中嘆了聲,才淡淡道「我還有事想先告辭了,能之你忙你的,我們改日再約!」

高賢總覺得今日的鄭風清有些奇怪,但既然鄭風清不願說,他也不好多問,便只點了點頭「那我們改日再敘,我也就不留你了!」

「鄭世子不若留在府中用完午膳再走,我們府里的廚子還是不錯的?」寒雪岩試探性的挽留。

「不必客氣,在下確有些私事,改日再登門拜訪!」鄭風清朝寒雪岩拱了拱手。

「世子多禮了,那在下送送世子爺!」寒雪岩回了一禮道。

「有勞!」鄭風清點了點頭,直接出了閣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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