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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梅香手里端著一大盆青色橘子笑著走了進來,到了羅氏和寒歲靜跟前行了禮,才又笑著道

「夫人,老太太說這橘子甜得很,特地又讓福叔給各院送了一大盆,五小姐,奴婢給您剝幾個嘗嘗吧!」

寒歲靜笑著道「好呀!那有勞梅香姐姐了!」

「小姐跟奴婢就別客氣了,剛奴婢還給大女乃女乃剝了好幾個,大女乃女乃直道奴婢剝得橘子最是干淨好吃呢!」梅香隨手拿了個橘子,很是細致的剝了起來。

寒歲靜和羅氏坐到了榻上,寒歲靜看了眼青色的橘子,拿了個在手里把玩了會兒也剝了起來,隨口問了句「伯母也在啊!剛我怎的沒瞧見她?」

「小姐,奴婢幫您剝,免得傷了您的指甲!」蘭心見寒歲靜要剝橘子,忙上前出聲道。

「不用,我想親自幫母親剝一個,我這女兒當得實在不好,長這麼大,還從未替母親做過什麼,你就別攔著我了!」寒歲靜說到後面多少有些自責。

「你這丫頭,今個竟也學會討母親歡心了,別攔著她,讓她剝個,我倒是想嘗嘗,我家靜丫頭剝出來的橘子是何滋味!」羅氏顯然很開心,笑著制止蘭心。

梅香也笑著道「小姐仔細些倒也無妨的!」想到寒歲靜剛剛的問話,忙又說道「大女乃女乃是剛過去的,听聞霽府來人要請大女乃女乃過去商量霽府四公子的婚事,大女乃女乃是特意來同老太太告安的,估模著一會兒也該來棲霞院了!」

寒歲靜剝橘子的手明顯頓了下,指甲不小心便摳下了一塊橘肉,惹得羅氏在一旁直笑言

「靜丫頭當真就是個孩子,手下就沒個輕重,剝個橘子都不好使?」

一屋子的奴婢也都樂得合不攏嘴  紅顏卻只是干干笑了下,眼角余光瞥到寒歲靜身上。

「母親,就別笑話女兒了,瞧著女兒這手抖著,都快剝不了這橘子了!」

寒歲靜扯著嘴角嗔怪的望著羅氏,手上剝著剝著幾乎將大半橘肉都摳下來,笑著笑著眼角便有了點點晶瑩。

紅顏莫名覺得心中一緊,她家小姐如今是裝著開心吧,小姐的內心怕是很痛。

炎炎六月天,到處繁盛綠草如茵,梅園卻有些淒涼。

羅百川走後的那個午夜,下起了滂沱大雨。

寒歲靜被雷雨聲驚醒,沒有叫醒睡得正沉的翠色,披了件披風獨自站在廊沿下,扶著廊柱咳了好一會兒。才擰著帕子看著一院凋花殘枝。

天邊一道閃電劃過,將梅園照得透亮,目光所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披著玄色斗篷身材修長的男子身影。

只那麼一眼,寒歲靜便認出那人是霽月,寒歲靜有些不可置信,不自覺捂著嘴,扶著廊柱咳得越發厲害了。

霽月看到寒歲靜,顯然也有些吃驚,見寒歲靜咳得厲害,幾步便來到了回廊處。

霽月在離寒歲靜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有如墨染般的黑眸望著寒歲靜,想伸出的手堪堪又放了下來,說出的話語卻帶了幾分冰冷!

「你怎會在此?」

寒歲靜堪堪止住了咳,扶著廊柱站直了身子,輕若柳絮的身子在風雨中幾欲倒下,卻睜著一雙因消瘦而越發顯得大得異常的眼眸,倔強的望著霽月,低低笑著道

「這話該是我問你吧!霽大人,夜半三更大雨滂沱,您不在自個的屋內,跑來我這不貞不潔的梅園,意欲何為?」

霽月望著寒歲靜那如水般透徹的眼眸,似乎愣了片刻,沒有回答寒歲靜的話,只是淡淡道「雨夜風涼,你還是趕緊回屋吧!」

「霽大人近來可是太閑了,連小婦人這點小事都管上了!」寒歲靜又低低咳了下,目光落回梅園里那些在雨水中越發顯得飄搖凋零的梅樹。

「為何不同羅百川離開梅園,你當真想一輩子困死在這里?」

霽月的聲音伴隨著風雨聲,寒歲靜听得有些不真切,不由得側頭望了眼霽月在黑幕下依然輪廓分明的側臉,似乎想笑,開口時不自覺又咳了幾聲,聲音有些低

「霽大人這話,我可否認為,您其實是在關心我?」

「好歹你還是我嫂子!」霽月並沒有否認。

寒歲靜似乎自嘲的扯了下嘴角,不再看霽月只是望著雨幕,眸光中似有水霧卻再也不願開口。

「我知,你把大夫開的藥瞞著翠色都倒了,你這是在尋死!」霽月的話說到尋死兩個字時明顯帶了怒氣。

寒歲靜依舊望著雨幕,不知听沒听見霽月說的話,只是偶爾咳了幾聲,聲音突然很是縹緲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霽月回頭望著寒歲靜忽明忽暗的側臉,似乎有幾滴水珠從她長而密的睫毛下滑落,他分不清那是寒歲靜的淚水還是梅園飄來的雨水,驀然只能望著那清瘦而蒼白的容顏,半分都移不開。

低低的咳嗽聲,打破了這種靜謐,寒歲靜的嘴角突然掛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似有若無如清風徐來

「明日應會是個好天氣吧!霽大人,你該走了,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寒歲靜轉身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緩緩往寢居的方向走去!

「啊!」

寒歲靜走了沒幾步感覺身體一輕,已然落入一個帶了些濕氣的懷抱中,鼻尖聞到了淡淡的檀香,抬眼便望進一雙如星光耀眼的眸子。

「你做什麼?」寒歲靜不由低呼道。

霽月抱著寒歲靜輕若柳絮的身子,手明顯僵了下,不自覺又緊了緊

「送你回屋!」

「你這般作為不怕被人詬病嗎?」寒歲靜仰著小臉望著霽月,眼中多了幾分不安。

「我霽北辰被人詬病的,還少嗎?」霽月腳步頓了下來,望著寒歲靜的目光里,似乎有了別樣的情愫在里頭。

寒歲靜嘴角又帶了幾分苦笑,雙手突然撫上了霽月的臉。

「你做什麼?」這次換霽月疑惑了。

寒歲靜的手依然放在霽月的臉上,笑容明顯又多了幾分

「如今世

人皆知,我對你居心不良,心思齷蹉骯髒,你以為我這不潔婦人,深夜同心上人這般親近,妾身該如何?」

「不許胡鬧!」霽月扯下了寒歲靜的手,說話的語氣像極了嚴厲的長輩在責備頑劣不堪的孩子。

寒歲靜又低低咳了幾聲,咳得動作大了,眼角不自覺又濕潤了,柔柔目光望著霽月,似乎想就這般望著,了卻殘生。

「放我下來!」寒歲靜的聲音透著幾分決絕,幾分悲涼。

霽月仍舊不容置疑的抱著寒歲靜,手上的力道又緊了幾分。

「霽北辰,你會後悔的!」

寒歲靜似乎下了很大勇氣,一把摟住了霽月的脖子將唇附在霽月有些冰涼的唇上。

霽月只是僵了下,手上動作卻依然不松。

寒歲靜心一橫,張口就在霽月的唇上咬了一口。

霽月只覺得唇上冰軟的同時驀的一痛,抱著寒歲靜的手不由得更緊了。

寒歲靜有些頹廢的離開了霽月的唇,眼淚幾欲控制不住,卻依然死死的咬住了唇,將頭輕輕靠在霽月懷里,听著霽月沉穩而有力的心跳,緩緩閉上了眼。

直到霽月將寒歲靜輕柔的放到床上,寒歲靜才睜開了眼,拉住霽月即將離開的衣袍一角,低不可聞的說了句

「若有來生,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欠!」

霽月似乎在原地沉默了良久,直到離開時才听他低低說了句

「好生歇著!」

雷雨聲越發的肆虐,越發的震耳欲聾,幾乎將關著的窗戶一把吹開了,和著雨水的風將寒歲靜淋了一臉一身,她莫的睜開了眼。

看著眼前昏黑中依舊熟悉講究的擺設,寒歲靜才想起剛剛原來是做了個夢,其實也不算是夢,那是她前生過往,也是前生最後一次與霽月相見的情景。

寒歲靜不自覺扯了下嘴角,看了眼依舊昏黑的屋子,一點睡意全無。

寒歲靜模索著下了床,繞過屏風,透過窗扇微光,室內的情形倒也看得清楚,白荷靠在羅漢床上似乎睡得正沉還能听到略重的呼吸聲。

寒歲靜來到了書案前,點了個小燭火,拿了書案上的宣紙,提筆開始默下心經。這是她被幽禁在梅園里養出來的習慣,許多佛經抄著抄著便都記了下來,不僅練的一手小篆,心境倒也平和了許多。

「小姐,你怎的就醒了?」白荷揉著還有些惺忪的眼眸,來到了寒歲靜跟前。

「吵到你了吧!」寒歲靜抱歉的看了眼白荷,又接著道「我睡不著在這練練字,你再去睡會兒,時辰到了我再叫你!」

白荷回了神,忙湊到寒歲靜跟前,笑著道「小姐,奴婢睡夠了,這會兒不困,奴婢給您研墨吧!」說完一把拿過一旁的硯台,手法熟稔的研了起來。

寒歲靜笑了下,也不再多說,低頭繼續默著心經。昏黃燭光印著寒歲靜那精致秀美的面容和著那松松散散的發髻,睫毛如扇,肌膚白玉若雪,泠然如梅花,淡雅似幽蘭,白荷不自覺有些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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