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瑕听到老夫人的呼喚，才抬起頭，步子略顯僵硬的走了進去，跪在堂中，伏在地上行禮。
口中緩緩道︰「見過老夫人，大夫人。」
段如瑕並未刻意攀親的叫法讓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她和段如瑕畢竟還是第一次見面，若是段如瑕真的喊了她祖母，反而讓她覺得段如瑕急于同她示好，說實話，這一副與世無爭的性子更得她的心。
她要的就是她與世無爭。
水氏心中所想卻不如老夫人那般和諧。
段如瑕身上的衣裳是她吩咐朱管家給她帶去的，那不過是段如華往日穿剩下的一件衣裳，段如華比她大了三歲左右，身高和骨架都比段如瑕大了不少，故而這身衣裳穿在她身上，顯得十分寬松。
而水氏挑選的衣裳很挑人，若是沒有氣質的人穿上，就會顯得臃腫又土氣，水氏就是覺得段如瑕撐不起這件衣裳，才特地把這件給段如瑕送了過去，本意是想讓她在進府時出丑，沒想到段如瑕穿上，沒有半分的臃腫可笑。
雖然衣裳大了一圈，可段如瑕舉手投足之間都沒有半分不適，行走依舊如常，並沒有如她所想在進門時摔一個大跟頭，水氏的小伎倆沒能得逞，心中不快，看段如瑕也是哪哪不順眼。
老夫人在她行禮後示意她起身，面上慈祥的說道，「進了府就是自家人了，這是你母親，不必叫的生疏，這些日子你可以好好適應一下，這是王姨娘，那是你四妹段襄，那是你五妹段萱。」
段如瑕轉身一一點了點頭，段襄對段如瑕的印象不好，扭頭不去看她，王姨娘冷淡的點了點頭，唯有坐在最後孤身一人的段萱瞧她看過來，微微一笑，以示友好。
段如瑕眸中波瀾不驚，最後才看向坐在一邊的水氏，低低喊了一聲︰「母親。」
水氏不會在這種場合和段如瑕撕破臉，端著一副溫婉的模樣笑著應了一聲︰「如瑕剛剛回府，以後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盡管來找我便是。」水氏想想，褪下手中的瑪瑙鐲子，起身來到段如瑕身側，塞進了她的手里。
段如瑕手腕太細，那鐲子戴上就要掉的，水氏唏噓道︰「如瑕這手腕忒細了些，這小臉看著就讓人心疼，今晚母親叫廚房做些好的給你端過去，好好補補你的身子，這鐲子你收著吧，以後戴也行。」
段如瑕模了模鐲子，沒有拒絕水氏的「好意」，微微有些受寵受驚的道了一聲︰「多謝母親。」
水氏將她上下模了個遍，手輾轉在她頭上的疤痕之處，皺著眉裝出一副心疼的模樣︰「如瑕這里是怎麼了？怎麼傷的這般嚴重，還傷在如此明顯的地方，這要是治不好留疤了豈不是壞了這張小臉。」
老夫人也認真看了看段如瑕的疤，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段如瑕抿了抿唇︰「這疤是在秦府時，遭刀劍不小心傷到的。」
「刀劍？」水氏的心一咯 ，「秦家一個商人之家，誰會對你用刀用劍吶？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秦家可是她的錢箱子，前一陣兒秦家的錢被充公她就已經很擔心了，那不成在這節骨眼兒上，又出事了？
「秦府前不久遭強盜了，一家子都被屠了，我幸得一人庇護，才僥幸活了下去。」段如瑕小臉慘白，似乎又想到那一日的慘劇，心中余驚未平。
「什麼！」水氏捂著嘴尖叫了一聲︰「全……全都死了？！」
段如瑕為難的看著水氏，「全……全都死了。」
水氏兩眼一翻，踉蹌著往後，跌在前來攙扶的燕嬤嬤懷中，燕嬤嬤焦急的喊她︰「夫人，夫人您沒事兒吧，您撐著點，老夫人……」燕嬤嬤急忙向老夫人求助。
老夫人也因听聞秦家滅門心中不是滋味，隨手一揮示意燕嬤嬤把水氏半攙半抗的帶了出去。
老夫人看著下首臉色煞白的段如瑕，覺得她也是嚇怕了，問也問不出什麼，便說道︰「別想了，一切都過去了，現在你回到段家，便沒那些個危險了。沈嬤嬤，你領著三丫頭去幽檀苑住著，缺什麼就去和管家要。」
又對王姨娘等人說︰「你們都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一會兒。」
「是。」王姨娘等人起身行禮，等老夫人進屋去了，也都散了。
「三小姐請。」沈嬤嬤示意段如瑕和她走，段如瑕領著綠撫落鳶跟上沈嬤嬤，一同去了幽檀苑。
沈嬤嬤將人送到幽檀苑外，便不再入內︰「三小姐，這就是幽檀苑了，老奴還要去和老夫人復命，先退下了。」
「沈嬤嬤慢走。」段如瑕朝她點點頭，並未出言挽留。
待沈嬤嬤離開，段如瑕才打量起眼前的院子。
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再次看見，還真有些恍如隔世一般。
三人進了院內，幽檀苑在段府內較為偏的院子，多年沒人居住，打掃的下人也並不上心，故而此處還依舊是蛛網遍布，死氣沉沉的模樣。
段如瑕退了一步，對落鳶說道︰「你先把院子打掃一下，我和綠撫去找沈嬤嬤喊些下人來。」
「奴婢……」落鳶並不願意，這院子一看就是多年沒住過人的了，要她打掃前院，可不是項容易的活兒，憑什麼綠撫就可以不干？這個從鄉下來的野丫頭才是最應該干這種事的人啊！
而且她還是大夫人賜給她的丫鬟，合該是一等丫鬟而已，這種下等的活怎麼能找她干！
段如瑕瞥了一眼落鳶︰「若是你不願意做，就回大夫人身邊去吧，我不要眼高手低的婢女。」
落鳶低下頭，咬了咬牙，她要是真被趕回去，才是沒好日子過，不就是干活麼！干就干，等大夫人把這鄉下來的小姐治好，她一定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段如瑕無意和落鳶多費口舌，示意綠撫跟上她，二人朝著老夫人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