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快嘗嘗襄兒做的桂花糕！」
堂中的軟榻上正盤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她身邊坐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少女，那少女淺笑盈盈，手中拿著一塊晶瑩剔透的桂花玉糕，聲音清脆悅耳，像百靈鳥一樣。
老夫人笑著咬了一口她手里的糕點，夸贊道︰「真好吃，襄兒的手藝真是不錯。」
她只咬了一口便不再下嘴，神色有些隱晦的說道︰「不過日後還是不要親自下廚了，交給後廚的人就是。」
段襄沒听出老夫人話中的不悅，還以為自己的糕點確實得了她的歡心，頓時有些蹬鼻子上臉，驕縱的嘟了嘟嘴撒嬌︰「祖女乃女乃這是不喜歡襄兒做的玉糕嗎？」
老夫人笑而不答，過了半晌後，才輕輕說了一句︰「喜歡，只是身為段家的兒女，實在不應在廚房消磨時間。」
不管這糕點是不是段襄做的，老夫人身為一個大家族的主母，更希望孫子孫女能將時間放在琴棋書畫或者走馬騎射上，她也希望兒女來孝敬，可段襄一看就不是真心的，何況她一個庶女，老夫人本來也沒希望她來盡孝。
段襄想的太過簡單，完全沒意識到老夫人已經不大高興了，自己還沾沾自己，以為討了老夫人的歡心。
段襄的生母王姨娘倒是瞧見了老夫人眼中的不耐，急忙起身要把女兒拉扯回來，嘴里說著
「襄兒快過來吧，你這丫頭毛手毛腳的，別沖撞了老夫人。」
段襄甚是不情願的從老夫人身邊站起來，重新坐到了王姨娘的身邊，王姨娘攥著手中的手帕，臉上笑容訕訕，擔憂老夫人問責，老夫人卻只是瞥了她幾眼，到還不至于因此找她的麻煩。
段家主母水琇瑩就坐在老夫人下首，她身為主母唯她一人坐在一邊，妾室都在另一面，就造成了她和王姨娘相對的場面，王姨娘心中懼怕水氏，明顯瞧見了水氏眸中對她和段襄的不屑，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水氏見段襄回了自己的位置，才幽幽開口勸道︰「老夫人，前陣子媳婦不是找大夫給老夫人瞧了麼，老夫人的身子不宜多吃甜食，就算老夫人喜愛四姑娘，也要注意身子。」
說罷，水氏又嗔怪的瞥了一眼段襄，「四姑娘也是，可要切記你祖母身子不好，別老是弄一些有的沒的，你這丫頭年紀還小，怎麼知道什麼東西該給老夫人吃，什麼東西不該給老夫人吃。」
段襄被水氏罵的心中郁郁不平，不過一個桂花糕而已，還能吃死人不成！
她囁嚅著想要反駁，卻被王姨娘狠狠瞪了一眼，只好不甘的把反駁的話咽了下去。
「夫人教訓的是。」王姨娘轉過頭去假惺惺的和水氏道謝，又道︰「妾身回去一定會叮囑襄兒的，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老夫人捻著佛珠，一言不發，在王姨娘忐忑的看著她許久之後，才遲鈍的點了點頭。
老夫人不是看不出水氏在刁難王姨娘、打壓段襄，可王姨娘畢竟是妾室，她自從嫁給段老將軍，就盯了段老將軍一輩子不許他納妾，老夫人是大家出身，也看不上妾室，故而在她看來，水氏打壓王姨娘並沒有什麼稀奇的，誰叫王姨娘做了段林修的妾室。
而水氏本身也是她較為看好的媳婦，相比之前一個木訥內向，好話都不會說一個夏氏可要好太多了，更何況水氏的肚子還十分爭氣的給她生了兩個孫輩。
……
屋內的女眷們明爭暗斗個不休，段如瑕被燕嬤嬤領至于此，正巧是段襄給老夫人獻上桂花糕的時候。
燕嬤嬤在門口站住了腳步，轉身看了一眼段如瑕，表情傲慢，俯身行禮都不曾有，只是倨傲的朝她點了點頭，「老夫人和大夫人王姨娘等人正在里面話家常，三小姐第一天回來，還是不要打擾了老夫人和大夫人的雅興。」
這就是明擺著說她不受歡迎了。
段如瑕心中哼笑。
可不是麼，前世是她們為了段如華接自己回來做踏腳石的，自然不能怠慢了她，可這輩子，卻是不得不把她接回來，她一直都是礙眼的，多余的。
可是憑什麼？
明明是段林修負了她母親，明明是水氏搶了她母親的嫡妻之位，她水琇瑩才應該是插足的那一個，就因為水家家大業大，段林修和段老夫人就舍棄了她和夏氏，心甘情願的迎水氏入府，剝奪了她母親的位置。
所以說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上一世她被段家人蒙蔽，可這一世她要段家人把欠了她和她母親的所有一切都搶回來，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段如瑕沉默的站在原地，對于燕嬤嬤的挑釁和輕視沒有做出一絲一毫傷心不甘的表情，仿佛燕嬤嬤所打壓的人並不是她一樣，就連跟在她身後的綠撫都有些為她打抱不平，她卻一直無動于衷，直到屋內傳來老夫人的聲音
「傻站在門口做什麼，還不快進來。」
段如瑕就站在院門口，屋內的人扭個頭就能瞧見她，若是她們想，可以在晨昏定省的這點時間一直把她放在那里晾著，老夫人本意也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不要讓她覺得回了段府，就是段家的小姐了。
可是沒想到她分明知道自己被刁難，還依然一聲不吭的在那兒站了半刻鐘的時間，一動也沒有動過。
老夫人雖然對段如瑕沒什麼感情，可看著她那張臉看久了，竟然難免生出一股心虛和愧疚的感覺。
畢竟她和她娘長得太像了，而當初的事，就算她不能承認，也不能否決，她娘夏氏的離開，確實和她們這些人有關。
這小姑娘看著如此通透，想必也是埋怨著她們的，老夫人捻著佛珠。
也想通了不少，回來就回來吧，再怎麼聰明，也還只是個十二三歲，什麼也不知道的小孩子而已，她也干不出什麼大事，頂多是多了一張嘴吃飯而已，她們段府不缺那點糧食和衣裳。
說不定對這丫頭好了，以後她還能嫁個有本事的人家，好好幫襯著她大孫女如華。
老夫人這麼想著，態度也軟化了下來，親口將段如瑕喊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