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花夫人看她如此害怕的模樣,忍俊不禁,又瞥見她指尖那一縷縷隱藏的紫紅色靈氣,想著前段日子那些送貨的小販說的通緝令,心中覺得甚是好玩,擺擺手。喲,夜冥這臭小子,居然和初家的嫡女一起了,真是奇聞。
「暗藥市場。」
初星小聲呢喃,覺得這名字似曾相識,側頭想了想,終于想起,當時在路上听風輝和風銘鷺閑聊說過,這暗藥市場藏于苗山的一個峽谷之內,地理位置十分偏僻險峻,入口隱蔽,若非熟人相帶,是絕對進不去的一片神奇之地,市場里賣的藥物,多是稀奇古怪,甚至見不得光的,價格都貴的離譜。做著這些生意的,也皆是怪異之人。他們不犯人,人也犯不得他們。風輝形容這里,說這里就像個人間鬼市一般,光怪陸離的。
「你不必如此害怕,我不會傷你的。」
見初星一臉謹慎,銀花夫人笑了笑,安撫道。
「我是如何到了此處?」
初星腦子有些混亂,難道是風銘鷺他們將自己送到這里的?
「夜家二王爺,夜冥,將你送入的。來時,你只剩一口氣尚在,我可是花了七天七夜的時間,才將你從閻羅王手里奪回。」
那銀花夫人,將手中折扇一打開,扇了扇,笑道。
「夜冥?」
初星心中一驚,心髒仿佛又要停滯,那松木的香氣,那閉眼前的幻影,居然都是真的,他,真的來了。可夜歌明明說,他得了離魂癥,記不得自己的。莫非他想起來了?
「他在哪兒?」
她聲音有些顫抖,豆大的眼淚噴涌而出,就想開門出去。
「他回去了。把你送來此就走了。」
銀花夫人搖了搖頭,上前拍了拍初星的肩頭。只听見名字,就如此激動,看來這小丫頭和那臭小子,淵源頗深。
「怎麼會?」初星難以置信的瞪圓了她那一對大眸,卻依舊和銀花夫人保持著很長一段距離。
他來了,不惜一切代價要救回我,可卻只是將我留在這里,自己回去了?難道還是要去和那夜顏玉完婚?
「我騙你做甚?」她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將備好的藥水倒像一邊,有些掃興的表情。
「他,沒說什麼話?比如叫我醒後如何去尋他之類?」她半信半疑,看著銀花夫人將那藥箱放回了架子上,還是難以置信。
「沒有,哦,對了,他有說,過陣子他還會回來的,說若你醒了,叫我照看你一陣子。」她低頭咯咯的笑著,看著初星,她人生八十載,什麼沒見過,唯有這雙色靈氣的人,是第一次見,她新鮮的不得了。說實話,她也正想留下著小丫頭,新鮮幾日呢。
「那,我留在這能做些什麼?」初星聳動著喉,現在的她一頭霧水。那夜冥到底是想起還是沒想起?若是沒想起,又為何救我?如果是想起,又怎麼可能放任我在此處?
「自然有你能做的,你叫什麼?」她忽而上前,拍了拍初星的肩頭,驚得初星一個激靈,抖了一下。
「小女名喚初星。」
「初星,土氣了些。這段日子,給我當生火燒飯的丫頭可好?放心,我知道你現在身體還弱的很,不會虐待你的。」她笑了笑,這小丫頭,倒是接受的快。我就想看看,能和夜冥那臭小子結連心訣,有身懷鎖魂丹的小丫頭,有什麼過人之處。
初星愣了愣,思量了半晌,點點頭。現在自己已經無處為家,不如就呆在這人跡罕至的暗藥市場,將身子養一養,等那夜冥回來了,再尋那夜冥問個清楚。
跟著銀花夫人出了小屋子,初星才發現這真個大峽谷,房子都依附峭壁而建,規模都不大,房子外就是悠長曲折的木制長廊,可容四人並排直行,峽谷對岸和這一樣,都是聯排的木屋,峽谷兩岸之間連著一條鐵索橋,搖搖晃晃。她垂眼望了一眼腳下,洶涌湍急的河流涌動著。
她不由縮了縮腳,看著身側那些琳瑯滿目的藥鋪,陳列的都是些奇奇怪怪沒見過的東西,有一只腳的鳥,還有長著三只眼楮四個翅膀,形狀像蛇的生物,還有車馬形的靈芝。
「這是什麼?」她有些好奇,忍不住指了指一棵玉紅色的草。
「玉紅草,食之可睡三百年。」小販眯著眼,看了看初星一身粗布麻衣,沒什麼好氣。
「真的?」初星瞪圓了眼楮,世上真的有這麼神奇的草?睡三百年?那早就成干尸了吧?
「你想知道?試試?」一旁的銀花夫人拿起那草,放到她嘴邊。
嚇得初星雙手一捂,驚恐的雙眼,搖了搖頭。
「那還不快走?」看著她這樣,銀花夫人大笑,繼續往前走。
而初星被她這麼一嚇,再也不敢亂看,只是埋頭跟著,不一會兒,兩人就挺在了一座雙層的屋子前。
跟著銀花夫人踏入其中,初星放才知道這些屋子的玄妙。原來每座屋子都與峭壁相連,而他們又將峭壁之內掏空,形成一座座半木半石的屋子,屋內的面積,遠比在屋外看的大。
「今日起,你就睡這。」銀花夫人指了指一旁峭壁洞內用木板隔出小房間。
初星還在環顧這奇妙的房子,就被銀花夫人拉了進去,推門而入,這沒有窗的小房間一片漆黑,一股子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鼻而來。銀花點燃了屋內的燈柱。借著燈柱昏黃微弱的光,初星這才看清這個只能放下兩個床榻的大小的小房間。
房內幾乎可以說什麼也沒有,一盞燈柱,一方五斗櫃,一張由幾個長形木椅上鋪著幾片木板做成的狹窄破舊的床。
她點點頭,模了模五斗櫃上的灰,看了看四腳的蜘蛛網,這房間想來也許久無人居住了。
「自己擦擦,收拾收拾。你房隔壁就有一口井,要取水自己打,那盆什麼,都在井邊。自己拿,茅房就在屋外邊上那個小木屋里。明日起,五更天你就要起來給我做飯,洗衣,整理屋子。巳時你要做好午飯一起送到我們今日呆過的那處屋子。而後在那幫我打打下手,未時回來做飯,我一般每日申時回來。那時候我要看到兩葷一素在這桌上擺著。懂了?」
銀花夫人抱過兩床被褥丟到床上,又丟了一袋銀子給初星,交待著。看了她那輕盈的包裹,再看看她那一身破爛,尤其是腳上那雙鞋,早就破了口,大拇指若隱若現著。她搖搖頭,爬上樓,翻箱倒櫃一番,拾了幾套舊衣服一雙舊鞋子,又拿了個針線盒子,一並丟到了床上。
初星看了看那幾套舊衣服,竟然鼻頭一酸,連連點頭。
而銀花夫人大概是累極了,伸了伸懶腰,看了看外頭已經暗下的天,便沒再理會初星,緩緩爬上樓,回到房里,關了門。
初星左右看了看這四周陌生的環境,走到了房間,尋了尋,並沒看到銀花夫人說的井。她望了望樓上,又怕銀花已經睡下,不敢打擾,只是舉著燭台,放眼尋找,納悶之際,忽然發現小房間邊上的地面有一個大大的圓木蓋。
邊上還放著木桶木盆。她將那木蓋揭開,嚇得往後一坐。什麼井,明明就是在地上開了個洞,下面就是那湍急的河流。她望著洞下越來越暗的漆黑,緩緩放下木桶。手上繩索忽然一緊,她差點被那股子力量帶入洞內,嚇得她急忙雙手握住繩索,死命往上拽。
這水流太急了,沖力太大。她忍不住在心中暗罵。
看著那搖搖晃晃好不容易打上來的半桶水,初星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干淨將那蓋子蓋緊實了。而後提著水進房,將那屋子里里外外細致的打掃了一遍,而後鋪上被褥,又將本就不多的舊衣物都收拾到五斗櫃里。
她將一切都歸于原位,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臭氣,想著自己也好久沒有換洗了,看了看那那井蓋,皺了皺眉,再次打開,費了一番力氣,才又打了兩桶水上來。她模索著到了廚房,將其中一桶水燒開,卻始終尋不到一個可以換洗的地方,繞了繞這個屋子,她想起銀花說的茅廁。
看了看外面已經暗下的天,推開門,左顧右盼,外頭早已經漆黑一片,看來這里的人,都睡得十分早。她舉著燭台,尋了尋,在屋子邊上尋到一個小木屋,推門而入,沒想到這茅廁居然一點味也沒有,她低頭一看,又是一陣心驚肉跳。自己差點一腳踏空踏入那空洞掉落河中。
她轉念一想,忽然覺得有些惡心。原來,這里的一切生活起居用水都來自這條湍急的河流,可一切生活起居排出去的水,也來自這條河流,她不敢再想,只能走回屋里,拿起衣服,提起一桶水,又跑到這個小屋子,輕輕褪下衣服,她詫異自己身上的傷痕都愈合結痂了,這個銀花夫人,到底是怎樣的奇人,居然如此厲害。看著門縫外一片死寂的黑暗,她心里有些發虛,草草洗漱了一番,就急忙回到了屋里。
「你去干嘛?」
剛推門,銀花夫人就面色如土,舉著台燈,站在門後,質問著初星,驚得初星手中的桶一掉,往後退了幾步。
「你,夫人,你的臉。」她語無倫次著,看著銀花此刻的面容,和幾個時辰前完全不一樣,現在的銀花滿臉皺褶,布滿黑斑,毫無光澤,頭發干枯,儼然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婆婆模樣。
「不怕,總是如此,習慣就好。我問你你干嘛,還沒回答我。」
她模了模自己的臉,恍然大悟,習以為常的笑了笑。而後又變得一臉正經。
「我,我去茅房洗了個澡。」恢復了一些平靜,初星腦子嗡嗡作響,漫不經心的收拾著從桶里掉落出來的衣服。
「哦,下次不必如此麻煩,直接在廚房邊的那個小屋子清洗就是。」銀花夫人看了看她手邊的桶,還有濕漉漉的頭發,緩和了表情,笑了笑,走去了茅房。
而初星急忙將桶放回原處,一個轉身,躲進了房間里,將門栓扣了個嚴實。
方才那一幕,若不是她提前有些心里準備,知道這里十分奇特,不然,她一定以為自己撞鬼,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