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南宮瑾宸下朝之後正要回華陽殿時，寒笙突然疾跑了過來，行過禮後與南宮瑾宸耳語了一番。
听完，南宮瑾宸面色並未有多大變化，只吩咐道︰「去華陽殿告訴皇後，朕有要事處理，午膳不必等朕用了。」
說完便轉身與寒笙往出宮的方向而去。
沐染听了之後，也並未有什麼反應，亦沒有問他去了哪兒。
正好他今日不在，她也可以趁這個時間去東宮一趟。
只是在她準備出去前，芊黛突然道︰「娘娘，陛下他……」
沐染一怔，瞬間明白了她口中的陛下是說的沐軒澈，也明白了她在提醒自己該做的事。
她道︰「你隨我來吧。」
「是，娘娘。」芊黛低頭回道。
南宮瑾宸到達明月樓時，葉已在樓上等他了，仍舊是一襲暗紅衣袍，眉宇之間盡顯風流。
「你總算是來了。」葉笑嘻嘻地道。
南宮瑾宸在他對面落座，「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恭喜你成功即位了。」
他輕扯嘴角，實在是不明白他這個皇帝為何會這麼有閑心地到處跑。
他淡淡道︰「你這樣偷偷潛入，怕是不太好吧。」
「現在的皇帝可是我的好兄弟，有什麼不好的？」
「好兄弟？朕怎麼記得，當初你可是想置朕于死地呢。」
提起往事，葉尷尬地笑了笑，那個時候他也是氣得方寸大亂，因此才錯怪了他。
因而又鄭重地道︰「那件事，是朕的錯。」
听他道歉，南宮瑾宸倒是有些意外，葉雖然面上風流，骨子里卻是驕傲無比，何時見他有過這番認錯的行為？
「所以，你今日是專程來與朕道歉的？」
語氣仍然清淡，然葉卻听出了其中的調侃之意。
他更加尷尬了，臉色微紅，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南宮瑾宸也不打算為難他了，只道︰「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就沒有再提的必要了。」
他並未將那件事放在心上，因為他也很明白當時葉的感受，那畢竟是他寵愛了多年的同胞妹妹，若是他處在葉那個位置，他也不會比他好到哪兒去。
「你不怪我？」
南宮瑾宸並未做任何回應，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罷了，看你這樣，是根本沒放在心上吧。」
「知道就好。」
說完，斟了一杯酒朝葉舉了舉，葉笑笑，與他踫了一杯。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提了。對了，听說南宮瑾恆被你賜死了，你那位皇後就不怪你？」
「他是自盡的。」南宮瑾宸面無表情的道，「自盡之前，他拿了染染做人質。」
葉一驚，「他們不是青梅竹馬嗎？他竟然如此狠毒？」
「是挺狠的，不過，他那樣做，也算是幫了朕忙。」南宮瑾宸勾唇。
幫忙？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戲謔道︰「如今你已是江山在手，美人在懷，日子過得挺不錯的吧。」
南宮瑾宸涼涼掃了他一眼︰「難道你不是？嬌妻美妾也不少吧」
葉搖搖頭故作傷悲，「朕怎麼比得上你，你是兩情相悅。可朕的後宮，卻沒有一個對朕是真心。」
除了清高的沐清舞他還有點興趣外，其他的不過是隨便玩玩而已。
南宮瑾宸嘲諷道︰「你一個公子，還想求真心呢。」
葉頓時不服道︰「你整日一張冰塊臉，平日里話吐不出兩句的人都能有，憑什麼朕不能有？」
南宮瑾宸著實無語了，也懶得再開口與他在這個話題上討論。
「對了，還未恭喜雲國奪了五座城池呢。」葉突然道。
「多謝。」南宮瑾宸淡淡地回了兩個字。
「只是不知雲國何日再開疆拓土呢？朕還真有點擔心呢。」葉笑著說道，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們二人雖然是摯友，但也都是一國之君。何況雲國的各任君主都是極有野心，他相信南宮瑾宸也不會例外。
南宮瑾宸當然也明白二人如今身份有別，卻很是直白地道︰「朕的確有一統天下的野心。但朕可以承諾，只要炎國不出手，朕也絕不會入侵。」
葉心中一震，突然大笑道︰「哈哈哈，沒想到當了皇帝，你還是這麼直率。你這個承諾，朕收下了。」
畢竟他也不想與南宮瑾宸為敵，更何況，炎國如今還沒有一統天下的實力，所以他也並未有逐鹿天下的野心。
如今，兩人寥寥幾語，就為兩國訂立了互不侵犯的約定，至少在他們當政的這些年里。
「不如，我們正式結個盟吧。」葉嬉皮笑臉的道，只是那話卻說得很是正經。
南宮瑾宸一愣，葉提出結盟，看來是並不知曉雲國現在的真實情況，既然如此，兩國結盟，對于如今的雲國來說也是十分有利的。
他點頭道︰「好。」
東宮。
南宮瑾宸還未下令處置東宮之人，只是派人將他們軟禁了起來。
沐染遠遠的便看到了將東宮團團包圍住的禁衛軍，再看那緊閉著的朱紅色大門，透露出了蕭條與蒼涼。
她心中有些感傷，果然是成王敗寇啊。
她還未走進門口，便被禁衛軍攔了下來。
「參見皇後娘娘。」
禁衛軍雖並不認識她，但卻能更據她的衣著以及身後跟著的一大批宮人猜測出她的身份。
「本宮要進去。」沐染道。
「娘娘恕罪，陛下吩咐不準任何人進出東宮。」那禁衛軍抱拳道。
沐染一怔，南宮瑾宸明明跟她說她可以進來的啊。
「大膽，連皇後娘娘也敢攔。陛下口諭，娘娘可以進出皇宮任何地方。」李德玉斥道。
沐染有些驚訝地看了看他，難怪他今日非要跟著自己，原來用意竟然在這兒。
那禁衛軍是認得李德玉的，知道他是新任的御前總管，他的話自然不敢不听，忙請罪道︰「娘娘恕罪，是屬下糊涂了。屬下這就去為娘娘開門。」
說完便立即起身去將門打開。
「你們不必跟進來了。」沐染道，說完，便一個人徑直走了進去。
東宮里面還是有幾個伺候的人，見她穿著一襲紅色鳳袍進來，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跪地道︰「參見皇後娘娘。」
「平身，本宮想去看看裴良娣。」
一個嬤嬤起身為她引路道︰「娘娘請隨老奴來。」
沐染跟在她身後，很快就到了裴良娣住的琉璃閣。
沐染進去時，便看到裴良娣背對著她專注地哄著搖籃里的小嬰兒。
那嬤嬤提醒道︰「裴良娣，皇後娘娘來了。」
裴良娣脊背一僵，隨後轉身站起並走到她面前，面無表情地跪地道︰「參見皇後娘娘。」
沐染擺了擺手，那嬤嬤立即躬身退出。
裴良娣身著一襲素衣，頭發也只是簡單的綰了一下，面色有些蒼白，卻是無悲無喜。
沐染伸手將她拉起，「無須多禮。」
隨後走過去看搖籃里的嬰兒，那嬰兒臉肥嘟嘟的，眼楮也睜得大大的，嘴里吐著泡泡，看到陌生人也似乎並不害怕，甚至還朝著她笑，其眉眼中依稀能看到南宮瑾恆的影子。
沐染心中頓時惆悵萬千，手輕輕地撫著他的小臉，嘆道︰「他的兒子，果然還是像他的。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裴良娣恭敬的道︰「回娘娘的話，他喚凌燁，太上皇親賜的名。」
「凌燁……是個好名字。」
沐染沉吟片刻，轉身坐下，對裴良娣道，「你也過來坐吧。」
「多謝娘娘。」
「你就不問問本宮今日為何來嗎？」沐染問道。
裴良娣笑了笑，「罪妾不問，娘娘也會說明的。」
「你倒是坦然。你身上這素衣，是為太子而穿吧。」
「是啊，殿下是罪妾的夫君，就算他是逆臣，罪妾也理當為他守孝。」裴良娣淡淡道，話語中也不顯惆悵。
沐染沉默，半晌後才道︰「如今你的夫君已經不在了，那你今後可有打算？」
裴良娣自嘲一笑︰「自然是等著陛下的處置，最差也就是一死罷了。」
沐染皺了皺眉︰「難道你就不想好好活下去將孩子養大嗎？」
提到孩子，裴良娣眸中閃過一絲傷痛，卻是異常平靜地道︰「這孩子是太子唯一的兒子，想來陛下是容不下的。」
沐染愣怔了片刻，這裴良娣也的確是通透，可也著實是太過冷靜了吧。
「你就如此看得開？」
裴良娣搖搖頭，「並非是看不看得開的原因，若是可以，我當然希望我的孩子能好好活下去，可是，誰叫他身在了皇家，又是這麼個身份呢，對于陛下來說，他始終是一個隱患。」
話語中盡是無奈與傷痛，又似乎還有一絲釋然。
沐染突然有些欣賞她的個性了，只是她實在是太理智了，理智得不像個女人。
她想，若是換作是她自己，定不會做到她這般冷靜淡然。
「你真的願意帶著他去過普通人的生活？」
裴良娣一怔，突然明白了她今日來的用意，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期望，直言道︰「娘娘今日前來，可是為了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