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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彼時少年

無盡虛空,一個嬌小的姑娘在穿梭著。

沒有方向,沒有盡頭,此時此刻的虛空界就好像一個大到沒有邊界的容器。

什麼都看得到,卻又好像什麼都看不到。

因為這里,什麼都沒有,卻又好像,什麼都有。

黑兒皺了皺眉,方才出現變化,好像是因為……無欲?

她歪著頭思考了片刻,隨後靜下心來,專心致志地想無欲。

想著想著,卻發現身邊的景物變了,變成了青玉鎮,他與她初相遇的地方。

只是,這里還有另一個她。

另一個存在于過去的她。

還是那個骯髒的角落,還是那個面龐髒污的少年。

小姑娘言笑晏晏地伸出了手。

黑兒看著他與她一起,從相見,到相識,到她可以正大光明地依偎在他懷里撒嬌耍寶,心里突然有點空落落的。

畫面突然戛然而止,一道冷淡的女聲傳過來︰「你,來我光明殿,何事?」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就連那聲音透著十足的冷漠氣息。

黑兒連忙對著虛空作揖︰「在下黑兒,只是一只小小的狐妖,來此,是想求得玄女姐姐一顆玄女淚。」

「救你的主人麼?」

「是。」

「愚昧。」

黑兒皺眉︰「玄女姐姐,你為什麼這麼說?」

「若是我告訴你,救了扶柳,你便永遠不會遇見無欲,你可還願意不顧一切去救她?」

黑兒沉默了一會兒︰「我願意。」

玄女笑了笑︰「你走吧,我的眼淚,你不配得到。」

「可是……」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配?

黑兒愣住了,她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有懂。

只是,她隱隱約約覺得,玄女,是對的。

周圍月白色的光景陡然落回黑暗,如同黑兒一顆原本懷揣希望的心一下子跌回谷底。

她倔強地轉身,離開了虛空。

也不知道跋涉了多久,只知道身處一片無邊黑暗,她怎麼走,也走不出去。

在虛空中,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見。

她只能夠朝著一個方向慢慢地走,一步也不敢停,堅定執著地,不離不棄地緩緩走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或許是一年,或許是一個月,又或許是一天。

虛空界,光明殿,黎玄眨著眼楮,狡黠地看著玄女︰

「喂,我說,你還真的讓她走了?」

玄女看了他一眼,嘲諷道︰「你不是已經看見了嗎?」

「怎麼說話呢?你這個人!」

「不想听就滾出去!」

黎玄繳械投降︰「好,行,姑女乃女乃,我錯了,我不該多話。」

玄女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嗯」。

黎玄嘆氣︰「其實,我覺得,那個丫頭挺可憐的。」

玄女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天底下可憐人那麼多,個個都要你同情,你累死算了!」

黎玄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他恨恨地看了玄女一眼,玄女也靜靜看著他。

最終,黎玄毫無意外的又輸了。

他嘆了一口氣,無奈道︰「那你說說,這一次,你要讓她在無盡虛空走多久?」

玄女沒有說話,一頭雪白的發絲隨著海水起起伏伏,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嫣紅的唇張了張︰「不知。」

黎玄又嘆了口氣。

他看了看女子冷漠卻又絕美的側臉,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其實,他想說的是,這一次,能不能,放過那個小狐狸?

虛空界本質上就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偌大空間,至于到底有多大,也沒人知道。

虛空界一共只有三個人,玄女,他,外加那個北冥海未來的主人。

現在,又多了第四個人,她。

其實,虛空界到底是什麼,怎麼來的,什麼時候有的,一直以來,都沒人說得清楚。

所以,黎玄從來不知道自己怎麼來的,來到世上做什麼,意義是什麼,甚至,他連自己活了多久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從自己記事以來,就知道了有玄女這個人。

他還記得,他長得很慢很慢,大概要一百年,才相當于凡間的幼兒長一歲。

今年他十七歲,也就是一千七百年,但是他感覺,好像過了一萬七千年那麼長。

事實上,他是對的,虛空界的時間,確實比外界要過得慢得多。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于虛空界,便是百年。

玄女經常也不怎麼和他說話,但是他能從她的眼楮里看出來,她是不討厭他的。

黎玄,是她給自己取的名字。

玄女對任何東西都漠不關心。

永遠只守著她的光明殿。

光明殿是一間很漂亮很漂亮的水晶宮殿,所有的一切都是玄冰打造的,勝過水晶的光輝燦爛,勝過寶石的晶瑩剔透,不過玄女好像並不喜歡,她的幻術很厲害,可以幻化出任何東西,幾乎可以用以假亂真來形容。

所以黎玄常常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從小起,玄女就經常變化出各種各樣的東西給他分辨,有真的,也有假的。

那時候他還小,以為什麼都是真的,後來他發現,什麼都是假的。

兔子是假的,河流是假的,雪花是假的,人,也是假的。

黎玄曾經問她,為什麼給他那麼多假東西。

玄女什麼也沒說,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把他當作空氣。

好像壓根兒沒听見。

他只好垂頭喪氣地瑟縮在一旁,有時候他常常懷疑,是不是玄女,也是假的?

再後來,他想出去,玄女點點頭,給了他一扇門,黎玄高高興興地跨過門。

他看見了一片汪洋水域,他輕飄飄地游著,用手撫模柔柔的水波紋,看著水里各種各樣的景物,與他們嬉戲打鬧,而後,他浮出海面,看見了一片高高的圍牆,此起彼伏,像海面上的粼粼的波光。

後來他才知道,那些東西,叫做城牆。

其中最尊貴的,叫皇城。

那座漂亮的宮殿,鎖住了很多人,卻依舊有很多人想進去。

他也想進去。

隨後,他便去了。

看見了世間最繁盛的風景,卻也看見了世間最骯髒的交易。

當他身心俱疲回來的時候,卻看見了玄女第一次笑。

蒼白的皮膚上,晶瑩的白色睫毛一上一下,極為漂亮 。

唇畔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你回來了?」

他點點頭,不願多話。

玄女依舊看著他,見他確實是累得一下也不想動了,笑了笑︰「看了,我的幻術又精進了。」

記得當時,他憤怒地質問她為什麼。

玄女只是冷靜地看著他,笑道︰「情景是假的,但是人心,是真的。」

他當時怒極,口不擇言︰「你有心嗎?」

玄女突然斂去了笑意,恢復了一貫的冷漠。

「沒有。」

留下這兩個字後,她便離開了虛空界,離開了他。

直到他十五歲那一年,整整五百年,他才又看見了她。

當時她好像看見玄女……哭了。

但是,並沒有傳說中的玄女淚出現。

黎玄覺得,那個玄女應該是假的。

但是,他好像更喜歡這個假的玄女。這個玄女,看他的眼神,比較溫柔,沒事的時候,甚至會打掃一下光明殿。

好像還比較有人情味。

外界要找玄女的人很多,黎玄知道,若是想要得到傳說中的玄女淚,必須先得到玄女的許可。

除此之外,還必須要走過無盡的黑暗。

這麼多年來,無數人都想得到玄女淚,可是,從來沒有哪一個人能夠成功。

因為能夠得到玄女認可的人,極少。

走得出內心的黑暗的人,沒有。

也是,心里全是光明的人,也不會乞求她的眼淚了。

煢齋元年三月廿二日。

煢惜練完心法,剛從紫竹林回到煢齋,便听得有極為規矩的敲門聲,一下一下,那種聲音,怎麼說呢,不急不緩,猶如老僧敲木魚一般沉穩有力。煢惜暗想︰這敲門的不會是個和尚吧。

打開沉重的烏木門,映入眼簾的果真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僧人,只不過,這僧人分明只是一縷殘魂,雖近乎透明,但仍有淡淡的佛光籠罩,看來這位大師經歷了不少劫難才到了她的煢齋,不然佛光也不會如此暗淡。煢惜不由得微微一笑︰「阿彌陀佛,見過大師。」

僧人笑答︰「大師二字,圓濟不敢當。」

「若非得道高僧,又怎會有佛光籠罩呢?」煢惜恭敬道︰「對了,大師請進,屋內簡樸,大師莫要見笑。」

圓濟依舊淡笑︰「阿彌陀佛,如此,便有勞施主了。」

煢惜將圓濟引入煢齋,圓濟秉承著非禮勿視的原則,目不斜視,全由著煢惜引他坐下,雖然他入法門多年,但是初見煢惜,還是有一瞬間的驚艷,一頭銀絲柔亮順滑,僅取適量用白玉簪子束起,風韻天成,僅僅看到這頭秀發,他便不敢再往下看,而是垂眸念經,眸子極快恢復明亮。煢惜見狀,暗暗點頭,這和尚,當真是位高人,之前許多心懷不軌的妖魔山精,要麼嫉妒她的容貌,想要取下佔為己有,要麼就是貪念她的皮相,想強行綁架她收為妻妾,其中不乏妖僧邪僧,只是後來的下場不提也罷。這和尚如此恪守底線,倒不得不令她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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