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虛空,一個嬌小的姑娘在穿梭著。
沒有方向,沒有盡頭,此時此刻的虛空界就好像一個大到沒有邊界的容器。
什麼都看得到,卻又好像什麼都看不到。
因為這里,什麼都沒有,卻又好像,什麼都有。
黑兒皺了皺眉,方才出現變化,好像是因為……無欲?
她歪著頭思考了片刻,隨後靜下心來,專心致志地想無欲。
想著想著,卻發現身邊的景物變了,變成了青玉鎮,他與她初相遇的地方。
只是,這里還有另一個她。
另一個存在于過去的她。
還是那個骯髒的角落,還是那個面龐髒污的少年。
小姑娘言笑晏晏地伸出了手。
黑兒看著他與她一起,從相見,到相識,到她可以正大光明地依偎在他懷里撒嬌耍寶,心里突然有點空落落的。
畫面突然戛然而止,一道冷淡的女聲傳過來︰「你,來我光明殿,何事?」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就連那聲音透著十足的冷漠氣息。
黑兒連忙對著虛空作揖︰「在下黑兒,只是一只小小的狐妖,來此,是想求得玄女姐姐一顆玄女淚。」
「救你的主人麼?」
「是。」
「愚昧。」
黑兒皺眉︰「玄女姐姐,你為什麼這麼說?」
「若是我告訴你,救了扶柳,你便永遠不會遇見無欲,你可還願意不顧一切去救她?」
黑兒沉默了一會兒︰「我願意。」
玄女笑了笑︰「你走吧,我的眼淚,你不配得到。」
「可是……」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配?
黑兒愣住了,她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有懂。
只是,她隱隱約約覺得,玄女,是對的。
周圍月白色的光景陡然落回黑暗,如同黑兒一顆原本懷揣希望的心一下子跌回谷底。
她倔強地轉身,離開了虛空。
也不知道跋涉了多久,只知道身處一片無邊黑暗,她怎麼走,也走不出去。
在虛空中,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見。
她只能夠朝著一個方向慢慢地走,一步也不敢停,堅定執著地,不離不棄地緩緩走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或許是一年,或許是一個月,又或許是一天。
虛空界,光明殿,黎玄眨著眼楮,狡黠地看著玄女︰
「喂,我說,你還真的讓她走了?」
玄女看了他一眼,嘲諷道︰「你不是已經看見了嗎?」
「怎麼說話呢?你這個人!」
「不想听就滾出去!」
黎玄繳械投降︰「好,行,姑女乃女乃,我錯了,我不該多話。」
玄女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嗯」。
黎玄嘆氣︰「其實,我覺得,那個丫頭挺可憐的。」
玄女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天底下可憐人那麼多,個個都要你同情,你累死算了!」
黎玄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他恨恨地看了玄女一眼,玄女也靜靜看著他。
最終,黎玄毫無意外的又輸了。
他嘆了一口氣,無奈道︰「那你說說,要讓她在無盡虛空走多久?」
夜,深了,尋蝶微弱的光亮在廣袤的黑夜里,映得少年本就白皙的臉色更加蒼白,只有瞳仁里,透出微弱的光亮。
血腥味越來越濃了,濃重的血氣讓無欲覺得,自己身上的某個地方,也在一滴一滴淌血。
她的氣息,也越來越濃。
而後,他終于停下。
抬眼,她坐在高高的尸山上,一臉嫵媚的看著他,腳尖挑著帝王的頭顱,眼底再無往日清澈見底的嬌憨。
成股的粘稠溫血緩緩流下,匯聚成涓涓細流,在他腳底盛開一朵朵黏膩的血花,在紫黑色的泥土上無比和諧,卻也,無比刺痛他的眼。
少年臉上血色盡失,他瞳仁渙散,輕輕地喚︰「黑兒……」
少女甜甜回應︰「阿欲。」
一聲阿欲,恍若驚醒夢中人。
無欲突然躍上高高的尸堆,手中短劍輕輕劃過自己的手,沾血的無欲劍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直直擊穿她的心髒。
細白的手指纏上無欲劍,黑兒指尖輕撫劍刃,嘴角淌下一條殷紅的血線,她笑得委屈︰「阿欲,你怎可如此對我?」
無欲冷冷看著她,輕聲道︰「孽畜!」
黑兒瞪大眼楮,似是不願相信︰「你叫我什麼?」
無欲寒著臉,不再言語,無欲劍更近一分,黑裙被血液浸成濃烈的深紫色,與尸山下紫黑色的泥土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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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冷漠,宛如神祗,通體雪白的無欲劍在淡紅色的月光下顯得格外突兀而神聖。
結界外,濯凡淺笑著擁住黑兒,表情誘惑,字句誠懇︰「小黑兒,你瞧瞧,這便是你的心上人,在你與蒼生之間,他永遠不會……」
「夠了!」
黑兒帶著哭腔的尖叫充斥耳畔,濯凡滿意點頭,雖瞧見了她楚楚可憐的神情,他還是選擇了壓下心里頭的一絲憐憫。
「小黑兒,你且看著。」
濯凡突然跳進結界,他一躍而上,踩住了帝王的頭顱,昂首傲視執劍的少年,纏綿的聲音緩緩傳進二人耳中︰
「從前有座無欲山,山里有座無欲觀,觀里有把無欲劍,劍里有個劍靈,叫,無欲,是嗎?」
無欲往日里一向含著笑意的眉眼,剎那間變得冷漠肅殺︰「原來是你,花妖,濯凡。」
「呵,濯清漣而不妖,如此秀雅俊美又品性高潔的妖怪,不是我,還能是誰呢?」
無欲冷笑這看著他︰「恬不知恥。」
濯凡好像听見了什麼極其好笑的東西,笑得前俯後仰︰「哈哈哈哈,無欲,你居然說我恬不知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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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外的黑兒目瞪口呆,無欲山,無欲觀,無欲劍,無欲,原來,無欲是這麼來的。
她還以為,是他的師父祈求他一聲無欲無求,方才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唔,小家伙,你怎麼還是這般討人厭?」濯凡輕笑著看著他,表情溫柔,話語里卻是藏不住的砭骨寒意,他揚了揚稜角分明的下巴,指向倒地昏迷的黑兒︰
「那只小狐狸,還真是可憐哦。」
無欲抬眼,靜靜地看著他,眼里恢復了一片清明︰「你到底想做什麼?」
禍亂整個王朝引他前來,趁他心神不穩時布下幻境,捏造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黑兒誘他入局,現在又開始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濯凡從來不做無用的事,無欲深知這一點。
濯凡笑了,旖旎風光如同禍世紅顏︰「無欲,你殺了扶柳,就應該想到這一天。」
黑兒心神恍惚,扶柳,是她和白兒的主人,也是狐妖一族最為尊貴的狐仙大人。
弱柳扶風,形容的便是她那婀娜的身姿和靈巧的內心吧。
她待自己和白兒極好,如母親,如長姐,如師長,她,不可能死的啊。
黑兒捂住嘴唇,臉頰流下簌簌眼淚,那樣美艷又溫柔的人,待她那樣好的人,無欲怎麼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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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忍心?
不,是假的,一定只是同名而已,無欲殺的扶柳不可能是她的主人,對,沒錯,只是重名罷了。
他殺的,是一個毫不相關的人。
亮晶晶的眼楮直直看著豐神俊朗的少年,只是這一次,她覺得,那把劍,那少年,竟是如此刺眼。
「血月之夜,扶柳剛剛送自己的兩個弟子下凡,正值元氣不濟之時,你趁虛而入,潛伏于靈狐宮,刺殺她,是與不是?」
「是。」
少女眼里的光亮陡然破滅,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漆黑,阿欲,殺了主人?
濯凡笑了,眼底卻是一片死寂︰「無欲,天下蒼生,就那麼重要嗎?」
無欲閉了閉眼,說出了與審判台上上一模一樣的話︰
「無欲觀以匡扶天下正義為己任,前狐仙扶柳與你相戀,明知天界規定不可越界而戀,依舊故意觸犯,挑釁天庭,罪無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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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凡笑了笑︰「是啊,罪無可恕,那你為什麼不殺我?讓我陪她一起死?」
無欲皺眉︰「無欲觀不殺長生蓮,這是規矩。」
他收起無欲劍,毫不在意地用華美的袖子擦掉了上面的血跡,看都不看躺在地上的「黑兒」。
「黑兒」倒了,黑兒的心,也倒了。
她痴痴地看著那雙她最喜歡的眸子,那雙明若秋湖的眼里有包容眾生的慈祥平靜,卻獨獨沒有「她」。
她悄悄伸出手,隔著結界偷偷臨摹他的輪廓,指尖在那雙眸子上停留了許久,隨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她怕走得慢了,就會忍不住哭出來,她不想要濯凡看見她為了無欲流淚的樣子。
小廂房里靜悄悄的,沉香已經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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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臥榻上還有他身上的絲絲竹香,卻再也不能吸引她墨玉般的小鼻子動來動去。
黑兒輕輕地圍著這間雅致的廂房轉了個圈,似乎要將一切印在腦海。
腳尖突然踩中了什麼,黑兒重心不穩,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掌心磕在一塊碎玉上,鮮血直流。
她顧不上疼痛,呆呆地拾起碎玉,木然地看著它,隨後急忙在腳下尋找,卻什麼也沒找到。
她沉默地坐了一會兒,隨後拾起碎玉,離開了。
結界內,濯凡與無欲還在對峙。
感受到黑兒的氣息,濯凡輕輕一笑︰「無欲,你喜歡的那只小狐狸兒,現在好像已經死了呢!」
「你說什麼?」
少年目光如電,直直看向濯凡,無欲劍上修長的指節已經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