煢惜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問道︰「既如此，蘇夫人也是你殺的？」
李如月噗嗤一笑︰「那個病秧子，我還沒殺她，她便自己死了，想來是上輩子作了孽，這輩子才當了個短命鬼！」
煢惜心念一動，生死簿便在腦海中飛快翻轉，不多時，便出現了蘇夫人葉言的名字，只是，生死簿上的記錄，確令她一驚。
葉言，陽壽二十四。
從護國公的敘述中，她知道了葉言僅僅活了二十二歲，十八歲誕下蘇子妍，且在蘇子妍四歲時墜崖身亡。
但為何與生死簿上記載有所出入？還是說，蘇夫人墜崖後，根本就沒死？那麼多出來的兩年，她去了哪里？
煢惜抿唇，一言不發。
李如月見此，還以為她是在為葉言默哀，心中甚是得意，出口諷刺︰
「若不是我答應了戰凱不得在凡間使用法力，我才不會讓她活到生出蘇子妍那個野種。」
似乎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眉目，煢惜靈機一動，開始套話︰
「子妍乃是堂堂護國公府的嫡女，又怎麼會是野種？休要血口噴人！」
「嫡女？她也配？她分明就是葉言婚前失貞與人生下的野種！」
看著李如月憤怒到扭曲的嘴臉，煢惜冷喝一聲︰「胡言亂語。」
李如月憤怒至極，口不擇言︰「要是蘇子妍不是野種，為什麼戰凱回來時她便已經有了身孕？在戰凱出征以前，他們根本就沒有沒有成婚！」
煢惜呆呆地看著她憤怒到扭曲的眉眼，突然覺得眼前人著實可笑又可悲︰
「那若是如此，護國公為何會寵愛她那麼久？應該沒有哪個男人會受得了這樣的侮辱吧？」
「別人是受不了啊，可是，戰凱他，為什麼偏偏就受得了呢？」李如月張狂大笑，笑著笑著，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地流，「我嫁給他這麼久，我把所有的美好都給了他，包括我的心，可是，他的眼里，從來都沒有我，從來都沒有，沒有……」
「你可知，當年他娶葉言時，有多高興嗎？那一天，晉州城里分外熱鬧，滿天的紅綢飛舞，滿眼的赤色花瓣，看起來美得像一場夢。
可是他娶我時，只有幾對淒慘的紅燭，照著寂寥的新房。
除了新婚之夜，後來，他再沒來過。
可偏偏就是那一夜，我懷上了子若，我的孩子與葉言的孩子，只隔了三個月。
所有的下人，都費盡心思巴結著葉言，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在她那里。
當年，戰凱對我說，如果我不答應以後不得在凡間使用法術，便不可以跟他回京。
剛開始的時候，我乖乖地照做。可是後來我發現，那些下人，為了討好葉言，在我的飯食里加活血藥，在我行走的路上潑油，在我的衣料里加墮胎香。
若是我不偷偷使用法術，我的子若，根本就活不了這麼久。」
煢惜無言，靜靜看著她，听她發泄這麼多年來心中的怨懟。突然，女子悲傷的臉色一收，換成了獰笑︰
「不過，那些人，最後也被我親手宰殺。
該死，她們都該死，全都該死！
葉言該死，蘇子妍該死，我，也該死，我不該愛上一個沒有心的凡人。」
煢惜沉默，護國公，並不是沒有心，只是他的心，在另一個女人身上罷了。
李如月尤覺不夠，看著煢惜，慘白一笑，兀自言語︰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只是他愛不愛我，又有什麼關系呢？我只知道，我是愛他的，便夠了。
當年在那懸崖邊，他對我，笑得如沐春風，只一眼，我便沉迷。
後來的繁華萬千，終究是比不過他那一雙眉眼。
可惜，在這世間，他愛的人，終究不是我。他的心，全給了葉言，就像我的心，全給了他，我可以忍受他不愛我，可是，我不能忍受，我所愛的人，被自己愛的人玩弄感情。
所以，我恨葉言，她的欺騙，她的利用，她可知道，她唾手可得卻不珍惜的，是我求而不得的？
我恨，我好恨，我恨到發瘋，恨到咬牙切齒，夜不能寐……」
「夠了！」煢惜冷冷地打斷她，「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自以為是，只會耽誤所有人的幸福。」
李如月呆住︰「什麼意思？」
煢惜只覺得心中氣血翻涌，胸前仿佛壓了一塊巨石，透不過氣來，她冷冷地丟出一塊亮晶晶的石頭，李如月本能地伸手接住，石頭立刻發出耀眼的光芒，鋪成一片光幕。
煢惜看著她，臉色隱隱有蒼白之色，聲音也有些不穩︰「孰是孰非，見過之後，你便知。」
隨後不顧李如月詫異的目光，徑直退出，反手一鎖，將她一個人禁錮在那片結界中。
真相與她所認知的，相差太大，她怕她一時承受不住，到時候，會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做完這些，她才邁著有些虛浮的步子，放心地離開。
無人之域，煢惜額頭滴下一粒粒汗珠，臉色蒼白如紙，雙手緊緊攢住衣袖，表情隱忍，顯然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看著體內在經脈內橫沖直撞的兩股氣體，她頗有些奇怪，往日體內氣息雖然不可調和，但也不至于陡然爆發，今日這是怎麼了？
撩開衣袖，往日手臂上隱匿起來的印記清晰浮現，只不過，之前平分秋色的黑色與金色此時正在互相侵蝕著，發出可怖的滋滋聲。
顯然，黑色似乎佔了上風，想要一舉吞噬金色，只是那金色也不甘示弱，奮力抵抗著……
疼，鑽心的疼，鋪天蓋地，叫囂著要把她撕成碎片。煢惜痛苦地蜷縮起來，意識漸漸渙散，閉眼前，似乎有一道青影緩步而來，疼痛似乎也停滯了幾分。
陌生又熟悉，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