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江憐教人感動的一塌糊涂,更是有種失而復得的驚喜,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一直喃喃的道︰「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傻。」鐘奕動作輕柔的模了一下她的頭發,「不要誰,在下也不敢不要孫小姐不是麼?」
說話間,小丫鬟叫的人已經紛至沓來,七手八腳的就開始在鐘奕身上一通亂模。
眾人人多嘴雜,一起念念叨叨的叫嚷了好半天,鐘奕才勉強听明白了一句︰「听聞公子找到了燕回草?還請拿出來給老爺治病,必有重謝!」
小年夜旁人都是合家歡樂的團聚在一起,孫家也是一片快活的氣氛,只不過是快活的在熬制湯藥罷了。
孫江憐親自端著熱氣騰騰的湯藥前去孫叔啟臥房,鐘奕在身後跟著,一路上還十分體己的安慰著憂心忡忡之人。
可是在臨到臥房門口時,鐘奕忽然止住了腳步,道︰「孫小姐自己進去便好……」
孫江憐詫異的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道︰「為何?你是取來這燕回草之人,我爹見你一面也是理所應當。」
鐘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面色遲疑的搖了搖頭,道︰「罷了……我進去若是被孫老爺看見,那必然是徒增煩擾,眼下最為重要的便是他的身體了,我可不能添亂。」
孫江憐噎住了片刻,方才輕嘆一聲,道︰「是我委屈你了。」
鐘奕這呆子卻是連連搖頭,滿不在乎的擺手笑道︰「哪里,孫小姐跟了我這落魄書生,才是我委屈了千金之軀。」
孫江憐失笑,轉身推門而入。
孫叔啟在床前借著明亮的燈火翻動著一本古籍,見人進來,眉開眼笑道︰「憐兒怎麼深更半夜還來給爹送雞湯,忽然如此孝順,倒是讓爹無所適從了。」
孫江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盈盈過去,道︰「女兒何時不孝順了?」
孫叔啟但笑不語,如今能和人簡單說幾句話,但依舊是面容憔悴,隨時隨地都要顫巍巍的咳嗽一場似的。
孫江憐略有遲疑的道︰「……爹,這是燕回草熬制的湯藥,千方百計尋找來的,你可不能浪費了。」
「竟是真的找到燕回草了?」孫叔啟不可置信的盯著那清湯寡水的碗半天,這才緩緩的喝了下去,頓覺心情舒暢,身體回暖。
孫老爺心中也稍稍有了著落,感動的道︰「一定要派人好好獎賞那尋到燕回草之人,他是誰?」
孫江憐頓了頓,笑道︰「是……鐘奕。」
孫叔啟面色僵硬了片刻,輕輕的將空了的湯碗放下,若有若無的嘆息了一聲︰「真的是他親自尋來的?」
「自然!」孫江憐急忙為心上人說話,字字懇切的道,「他一听說爹爹生病,便快馬加鞭直接到了遼東雪山,鐘奕那雙手本該是揮毫執筆的,可卻在三九寒天里凍得發青發紫……他這般執著,任憑是誰都要感動得一塌糊涂了。」
孫叔啟漠然看著她,孫江憐不甘心的補充道︰「他幾乎是舍棄了性命前去遼東的,其中多次涉險,幸虧他吉人自有天相!這般真誠……爹,你說說女兒
看人的眼光準不準?」
孫叔啟卻依舊糾結于門當戶對的重要問題上,對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委實是喜歡不起來,他支支吾吾道︰「想必你方才在外談話之人,便是鐘奕了?」
她見爹面色略有緩和,忙笑道︰「正是。」
孫叔啟似是動搖了,緩聲道︰「今夜暫且留他在孫家過夜,等到明日,爹親自見見他。」
當天晚上路遙便收到了孫江憐欣喜若狂之下寄來的信件,頓時松了一口氣,謝天謝地。
翌日一早,便攜著不上早朝的顧琮遠前去拜訪。
路雪柔萬萬沒想到,自己千方百計的挑撥路家和孫家的關系,現如今卻是讓那些人愈發親密無間,氣得直跺腳咬牙,連新衣服都不想試了,在芷羅院中發了好一通小脾氣。
路遙進門前去拜訪孫叔啟,順帶找孫小姐閑聊。
百無聊賴的顧琮遠,便正正好好的看見了在院中樹下緊張得直搓手的鐘奕。
那書生余光也掃到了他,和善的施禮笑道︰「見過二殿下。」
「不必多禮。」顧琮遠對這蠢笨過頭的書生很是好奇,問道,「本王听聞降香說……你在遼東多次遇險,若不是他出手相援,你險些沒了性命?」
鐘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連忙道︰「多謝二殿下仗義出手,小生感激不盡。」
見人惶恐不安的樣子,顧琮遠淡然道︰「倒不是讓你謝我,畢竟這派人跟你去遼東的事情是我夫人的主意,本王手下也正好在遼東出任務,踫巧救你而已。」
那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大雪山,說是巧合,十有**都是胡謅。
鐘奕此時卻是忽然機靈了起來,模清楚了顧琮遠的心頭肉,說起話來十分誠懇的道︰「那便多謝王妃了,王妃人美心善,菩薩心腸,屢次幫助我與憐兒,在下無以為報,唯有未來飛黃騰達之日,再來報答王爺王妃。」
顧琮遠沉默了片刻,看人好似已經從遼東雪山的陰影走了出來,問道︰「本王倒是也很好奇,想問問你……這樣究竟值不值得?」
鐘奕稍稍怔了片刻,這才想清楚他問得究竟是什麼。
若說他方才的笑容是純良干淨,此時的怕就是獨一無二的溫柔了,「為了孫小姐,我的憐兒,千千萬萬次以身犯險又有何難?我都心甘情願,九死不悔。」
「或許唯有親身經歷過,才會明白這種願意對一人掏心掏肺的感覺。」他沉醉其中似的,「小生不才,卻是依稀能明白為何周幽王當年烽火戲諸侯,孫小姐朝我盈盈一笑,我竟然也是不顧一切的去了遼東雪山……」
顧琮遠煞風景的在腦海中回想,那天孫小姐有對他笑嗎?若是沒記錯,孫江憐橫眉立目的趕人走還差不多。
「王爺定然對王妃是一往情深吧?」鐘奕忽然發問。
顧琮遠愣了一下,自然而然的接口道︰「這是自然。」
鐘奕緩緩的道︰「那小生相信,王爺會與我感同身受的。」
就在此時,從會客廳出來了一個丫鬟,「我家老爺有請二殿下和鐘奕公
子。」
鐘奕第一次這般正經的見到岳父,不免有些緊張,然而人家氣定神閑的二少爺,已然是悠悠然踱步進去了。
鐘奕十分中規中矩的給人緩緩作揖道︰「見過孫老爺。」
短短一夜,孫老爺的精神狀態便飛速的恢復了過來,先前都還只能臥床不起,現如今已經能正襟危坐,硬朗的面對著年輕後生們。
孫叔啟撫須道︰「听聞……是你費盡了艱辛萬苦才取得的燕回草?」
鐘奕更加緊張︰「正是小生。」
站在孫叔啟身後的孫江憐給人一個鼓勵的輕笑,似乎勢在必得。
然而,那人卻是道︰「這種草藥實屬難得,既然如此,我便賞你一百兩銀子,你拿了這銀子,考取功名也好,衣錦還鄉也罷,自己去好好生活吧,不必牽扯憐兒進去。」
此話一出,連同看熱鬧的顧琮遠都跟著微妙的挑了一下眉。
鐘奕和孫江憐的臉色更是齊齊的變了一下。
「爹!你怎麼能這樣?鐘奕就算不要那些俗禮,也會給您摘藥的!」她撒嬌似的牽扯了一下那人的衣袖。
然而孫叔啟卻是鐵石心腸的冷哼一聲,道︰「這種事情,有一次就夠我受的了,可千萬別有第二次,至于摘藥……也大可不必了。」
路遙震驚于孫老爺的厚顏無恥,悄聲對顧琮遠道︰「這老頭到底還有沒有原則?」
那人低沉暗啞的聲音響起,「多半是沒有的。」
鐘奕難得的強硬了一次,道︰「孫老爺這些禮品,小生都甘願將其如數送回,一分都不會拿。」
孫叔啟緩緩喝了一口茶,撥弄著上面飄飄浮浮的茶葉,「那你想要什麼條件?你開口說話便是。」
顧琮遠坐在一旁,一條長腿疊到另一條腿上,正靜靜看著這場未完成的鬧劇,路遙卻忽然開口道︰「孫老爺,鐘奕千辛萬苦的摘得燕回,如今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就這樣打發了你的救命恩人嗎?」
孫老爺思索了片刻,固執的道︰「那你還想要什麼,盡管提出來?」
鐘奕也是直截了當的道︰「想要和孫小姐的一段姻緣。」
顧琮遠一口茶水險些噴出來,方才還是毫無殺傷力的小書生,現在一說起話來直擊要害。
孫江憐也是被人給驚了一下,拉著孫叔啟撒嬌求饒道︰「爹,您就同意了吧,看看鐘奕多不容易,差點就折在遼東了,只為替你找藥。」
那人看也不看女兒一眼,而是看向了門口,道︰「來人,給鐘奕公子拿來百兩白銀,送他出門吧。」
「孫老爺這樣做未免太不道德……」路遙氣不過,上前便要為人爭辯。
顧琮遠一把拽住人手腕,道︰「旁人家事,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于是乎路遙只能眼睜睜看著二人的希望破滅,鐘奕果不其然的被無情的掃地出門。
而孫江憐死活執拗不過那人,被丫鬟侍衛強行拖回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