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玉此話一出,連同想給她打圓場的衛嵐都目瞪口呆了。
任何人眼中的她,都決計不會是那趨炎附勢的勢利小人!
而上官玉卻親自為自己貼上了個標簽。
路遙也被噎住的檔口,她面色平靜的接著道︰「我受夠了做人下之人,任人差使的日子了,這樣在府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遲早也會成為一個沒人要的黃臉婆。」
路遙第一次見人如此沉穩的說出這些半真不假的話來,一時五味雜陳。
上官玉接著道︰「與其在府中度日如年,我不如去宮中追求一下大富大貴,富貴險中求,我不怕被其他娘娘排擠妒忌。」
路遙突然有些喪氣,她垂下手喘了口氣,方才問道︰「這是你的真心話嗎?回答我。」
上官玉頓了頓,痛苦的閉上了雙目,篤定道︰「是。」
「可是,你以前不是說過,自己想嫁給一個年輕有為的正人君子嗎?你不是說,寧願和學富五車卻一無所有的窮書生私奔,也不願意和富得流油的酒囊飯袋成親嗎?」
路遙所言,句句屬實,只不過……
「今時不同往日,小姐,我早就變了。」上官玉面無表情的道。
紅鸞在一旁,方才著急忙慌的一通詢問,又加上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她怎麼也推測出了個五六分!
皇帝選秀,必須世家女眷入宮,而顧琮遠那居心叵測之人帶了個女子回去,試圖獻給陛下,而後禍亂朝政……
上官玉這麼做,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她追求名利。在這個關頭,她分明就是為了解決路遙的難處!
紅鸞冒冒失失的沖上前來,像個炮仗似的撲通一跪!
路遙眉心猛跳,她無語片刻,問道︰「你又做甚?」
紅鸞超大聲的道︰「我也想入宮當娘娘!」
路遙今天險些沒被兩個人活生生氣死,這種事情竟也有人爭先恐後,冷哼一聲︰「大白天的就開始做夢,一個兩個都沒毛病吧?」
「沒毛病!」紅鸞十分誠懇的用一雙快飛出眼眶的大眼楮望著她,「主子,我也能進宮,手撕賤女人,我特別在行,我可以進宮!」
她一通胡言亂語,一直強調她能吃能打能生,听得腦瓜子疼。
路遙痛苦的揉了揉眉心,這種角色,多半活不過一集……
想不到現實生活中,真的有一腔熱血之人的存在,憤怒之余,路遙心中更是一陣陣的酸澀和感動。
上官玉一把拉住了紅鸞,道︰「紅鸞!你不要摻和這件事……我絕對不允許!」
路遙似乎看了一出姐妹情深的戲碼,太陽穴亂跳,她蹙眉道︰「都給我起來,起來!都別胡鬧了!」
上官玉依舊倔 的看著路遙,道︰「主子,我知道你心中不舍,可大敵當前,正是危難關頭,若此時不出手,以後便會舉步維艱,宮中不能沒人啊!」
「是啊,現在不出手,以後一定受制于人,宮中出了何事不能第一時間知道,萬一二殿下真的……」
紅鸞也跟著附和,兩個人並排跪著,看起來十分淒慘。
路遙現在心里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為了在宮中有個線人,竟然要毀了心月復侍女一輩子?說出來,她簡直是禽
獸不如。
上官玉和紅鸞跟了自己多少年?這具身體的記憶總不會欺騙她,一想起要做出這種艱難的決定,神經末梢都替她隱隱作痛。
真是要讓人發瘋了……
為何生活中會有這種難以抉擇的事情!
二人又開始喋喋不休的爭執起來,紅鸞並非是個怕事的人,縱然她心中對皇宮沒有半分興趣,可事到如今,她也願意親自前去。
紅鸞摁住了上官玉的手道︰「你听好,我紅鸞從不會讓自己的朋友吃苦頭,有我一口稀的,就有你一口干的!這件事情我來解決!」
那人必然要推拒的,道︰「你年歲太小,涉世未深,後宮中人心難測,聖心難測,又怎能讓你以身犯險?!」
「可是我……」
「好了!」路遙突然一聲暴喝打斷了二人的爭吵,她揪著頭發,「我要是沒成過親,我就親自去了,還用得著你們在這里爭爭爭?!」
她忍痛割愛,在這種搖擺不定的痛苦之下,眼角點點晶瑩。
路遙一指︰「上官玉,你去。」
紅鸞也急得快要哭出來︰「不行!」
「我意已決,上官玉是比你更加合適的人選。」她打斷道。
路遙不是一天兩天驚嘆于上官玉的七竅玲瓏心了,若拋開那些姐妹情誼來說,她的確是最為合適的人選,無人能及。
紅鸞這種一根筋還自封米其林大廚的人是不會理解的。
「上官玉……讓跟了我這樣的主子,是我不好。」路遙暗自垂淚。
那人連忙過來安慰,縱然眼中也有瑩瑩暗光,可面上卻是笑著的。
她道︰「主子,當初能被你救下來,便是佛祖保佑了,這次又能進宮選秀,簡直是天賜良機,哪里不好了?」
「我……」路遙心情復雜,她總覺得自己葬送了這個姑娘的一生,愧疚難當。
一想到年輕貌美的上官玉要嫁給顧基那五十來歲的老頭子,還要守著那老家伙一輩子,她就想爆粗口。
臥槽。
這怎麼可以?
上官玉倒是比路遙看得開,縱然無奈之舉,她也知以後的日子其實並非想象中那樣差。
她一直體貼的寬慰那人道︰「主子,真的沒關系,能入宮享清福,您不該替我高興嗎?」
「哪個少女不希望嫁給年輕風流的少年郎……」紅鸞吸了吸鼻子,抱著上官玉開始嚎啕大哭。
衛嵐在一旁也有所觸動,嘖嘖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路遙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心中好生郁悶。
有一種好不容易養大的白菜,上趕著拿過去被豬拱的感覺。
此時皇家演武場中,又是另一番的景象,寒冬臘月,士兵們卻都是身著薄衫,一個個熱得冒煙,虎虎生風的正在操練。
顧琮遠是個不受待見的二殿下,不受待見的重要表現就是
他在幾年前曾被陛下派出去打過仗!
那鳥不拉屎,糧食也沒有,人煙也沒有的破地方,竟然也有外來不要命的想爭奪,于是乎顧基大手一揮,兒子你去!
這自然不能是看起來文文弱弱的顧子宴了。
顧琮遠當時剛剛瞞天過海,將宮中的真顧琮遠換了出來
,一切都還比較懵懂,就被陛下派出去打仗了。
他因此更加痛恨顧基。
好在顧基給了他一支裝備精良、戰斗力強的軍隊,名喚「玄機」,這玄機營在顧琮遠手中如同利劍,指哪打哪,攻無不克。
縱然如今沒有什麼用處,可也時不時被顧琮遠拉出來遛一遛,雖不敢聲張,可也是威風。
而顧基為了制約顧琮遠的玄機營,賜給了顧子宴一個天樞營。
二人勢均力敵,多年來明爭暗斗,竟然打了個平手。
此時的顧琮遠正在指揮將士們操練,他見手下射箭的準頭太差,冷冷的掃過去一眼︰「原因。」
那小兵面色為難的道︰「這……王爺,這箭太虛,弓太遲鈍,實在難以命中靶心。」
「不行就直說,何必找借口。」
顧琮遠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隨手撈起一把長弓,連抽三箭,搭在弓弦上,電光火石之間,箭無虛發,全部命中紅心!
眾人一片驚嘆聲,隨即稀稀拉拉的響起來掌聲。
就在將士們驚嘆之時,一支長箭飛馳而來,擦著顧琮遠的臉頰而過,直接命中紅心!
降香第一個沉下了臉︰「何人造次?!」
「本宮。」
一道低沉的聲線透露著一些溫潤如玉的感覺,緊接著,太子緩緩走了出來。
他笑意盈盈的彎起了眉眼,道︰「無意搶了二弟的靶子,得罪勿怪。」
顧琮遠淡聲道︰「皇兄無意的甚好,再多一分就可以要了臣弟的命。」
玄機營眾人其實都看太子很不順眼,表面上溫潤如玉翩翩公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背地里卻是個武功了得的人。
光是看他統領的天樞營便知道了。
什麼祭祀,什麼表演,什麼時不時鎮壓一下邊境小國,通通都交給了天樞營,當真可笑!
下人將箭拔了出來,交還給了太子︰「二弟說的哪里話,這京城中,又有幾人的武功在你之上?還不都是被你控制在股掌之間的老鼠?」
「皇兄來演武場所為何事?」顧琮遠懶得與人爭執。
他話音剛落,太子身後如同黑雲蔽日,黑壓壓的出現了一種天樞營士兵。
太子笑眯眯道︰「當然是訓練。」
顧子宴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顧琮遠在的時候來,無外乎就是想證明東宮太子的權勢滔天。
縱然你是琮王二殿下,也要給我乖乖讓路!
依顧子宴對此人的了解,顧琮遠心高氣傲,斷然不會退步,除非是在某些方面輸給了他,甘拜下風乖乖退去。
因此,他已經帶好了自己的十八般兵器,做好了和這倒霉弟弟大干一架的準備。
果不其然,顧琮遠拿起了一把劍。
太子很興奮,來了,這就來了!
誰知,顧琮遠火星子亂閃在演武場的地上畫出了一條線來,不偏不倚。
他平靜道︰「你在那邊,我在這邊,誰越過,誰不是男人。」
「……」
為了成為男人,顧子宴愣是傻乎乎恪守著這個男人約定,直到回到東宮才回過味來。
「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