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亦步亦趨跟在後面︰「是是是,王爺所言極是,王爺先且在廳堂內落座,我家侯爺馬上就來。」
「不用了。」衛磐停下腳步轉向了管家︰「他在後院?」
「呃……」管家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衛磐確定了袁敬先的動向,他沒再說什麼,而是徑直地朝濟國侯府後院走去。
「那個……王爺…」
不顧管家的阻攔,衛磐大步走向了後院,而他第一眼見到的,是一個已經鮮血淋灕、不成人形的尸體。只見袁敬先正悠然自得地在旁邊的案桌上用木盆洗著手,木盆中的水也被袁敬先染成了血紅色。
「王爺就這麼著急見我啊?」袁敬先從桌上抽了一條巾帛擦了擦手上的血水,頭也沒回地說道。
衛磐也沒有驚訝,他緩緩開口︰「這是何人?」
「杜玄義。」袁敬先也沒有隱瞞,輕描淡寫地說道︰「那個為了保命誣陷吾兒泄露軍機的人,後來他快要死了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居然是燕海人,並且一直在軍中潛伏著。」
「所以。」衛磐也不拐彎抹角︰「宗璽之死,並非陛下之錯,錯在太多人想要借機生事了。」
「陛下無錯?呵。」袁敬先一把將巾帛扔到了地上,轉過身直視衛磐︰「若不是陛下失察,宗璽又如何成了階下之囚?又如何能被幾個山野賊人所殺?」
衛磐微微皺眉,但語氣依然平靜︰「敬先,你先冷靜一下,宗璽的死主要還是與那山賊……」
「說到山賊。」袁敬先打斷了衛磐,並走到了他面前︰「北方諸幫合並一事,你可知曉?」
「略有耳聞。」
袁敬先微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發覺沒有重要人物後低聲說道︰「長城沙是你的人?」
衛磐沒有說話,但是輕輕搖頭。
袁敬先皺起了眉頭;「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地合並,而且燕北楊家也與這個新組織交集甚密,你說會不會是……」
「你想說萬華舊部?」衛磐猜到了袁敬先想說什麼,而且袁敬先也贊同地點了點頭。可是衛磐卻並不支持這個猜想︰「花鎮昀死後可謂樹倒猢猻散,他的那個女兒也是到處惹是生非,難堪大用,再加上她本就是一女流之輩,不足以掀起什麼風浪,花家已經絕嗣,再想崛起,難比登天。所以北方諸幫是不會加入一個無主之盟的。」
袁敬先听到這里微微一笑︰「巧了,這還真是個無主之盟,這個長城沙內部分為一宮三堂,而那一宮,便是長城沙的最高統治者,可是這個最高統治者從來都沒有露面過,甚至連他們內部之人都未曾見過。而就是這樣的無主之盟,居然就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長城沙和楊家,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衛磐望了一眼袁敬先,語重心長地說道︰「放下這個來路不明的長城沙不說,單說燕北楊家,你可知道他們的網有多大嗎?他們中間穿插了太多利益關系
,若是連根拔起,莫說是燕北,整個天下都會顫三顫。」
「那宗璽的死就這樣過去了?!」袁敬先突然發怒,看得出來,他一直在忍著,而現在他忍不住了︰「我為這大齊奮斗了一輩子,到老了這個大齊連我的一個兒子都保不住,不要說是顫三顫,就是天翻地覆我也敢!」
「敬先。」衛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不用搞得這麼緊張,我們先要清楚一件事。」
「何事?」
衛磐看了一眼袁敬先,淡淡說道︰「宗璽觸踫了何人的利益?而他死了又對誰最有利?」
「父親,老師。」
這時袁宗城突然趕到,向兩位長輩行禮問好。
而當衛磐看見袁宗城後立刻變成了和善的表情︰「呵呵,宗城啊,你父親比你和我想象的都要冷靜啊,是你杞人憂天了。」
「哦?」袁敬先听出了這里面有含義,遂望向了袁宗城。
袁宗城隨即向父親行禮︰「是孩兒托老師前來與父親商談的,擔心的就是父親會因為大哥罹難之事而失去理智,損傷大局,孩兒僭越,請父親降罪。」
袁敬先又看了一眼衛磐,卻發現衛磐也在注視著他,袁敬先微微頓了頓,抬手說道︰「也罷,宗城能想到這里,也算是份孝心,免禮吧。」
「謝父親。」袁宗城再鞠一躬後轉向衛磐︰「老師,查到晉子芸的下落了。」
衛磐顯然對這個話題更感興趣︰「她現在在何處?」
「具體位置還不清楚。」袁宗城微微搖頭︰「但是可以肯定,晉子芸在瀟雨樓手上。」
「瀟雨樓?」衛磐皺了皺眉頭︰「呵,這個煙花之地還真能制造驚喜啊,棠兒沒完成賞信錄?」
袁宗城如實稟報︰「完成了,而且世子身負重傷,可是瀟雨樓卻背信棄義,不肯告知我們晉子芸的下落,並且聲稱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她,告誡世子越想找到就她越會把她帶進深淵。」
「越想找到就她越會把她帶進深淵…」衛磐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了凌厲的光︰「是那個大當家說的?」
「不是。」袁宗城搖頭說道︰「是一個蒙面人,帶著一個黑狐面具。」
「黑狐面具……」
「黑狐?」這時,久在一旁未插話的袁敬先開了口︰「總感覺很熟悉。」
「沒錯。」衛磐點了點頭,他也在極力思索︰「甚至我的心中都有著那黑狐的畫面,可是…卻記不起究竟是什麼時候見到的了。罷了,既然知道了她的下落,那本王就親自去一趟,看看那大名鼎鼎的瀟雨樓給不給本王幾分薄面。」
……
今日的沙棘嶺,萬人空巷,繁華熱鬧的場面依舊存在,但是這次並不是因為經商往來導致的熱鬧,而是因為一面未
露卻早已大名鼎鼎的人闕宮宮主駕臨。
當然,這個人闕宮宮主是花白寧假扮的。
只見沙棘嶺的主街道人滿為患,但是道路中間被讓開了很寬的距離,一支極具威嚴的隊伍正在緩步前行,在前面打頭陣為先導儀衛,兩輛四駕馬車廓清前路,隨後跟隨著四四一十六名白馬侍從、四四一十六名玄馬侍從,再往後看緊跟著六十四名素衣素甲全副武裝的衛士,衛士走過,後面跟隨著十二名各執旗幟,上書「人闕」二字,旗隊之後緊隨著有如長龍的車隊,分為指南車、記里鼓車、白鷺車、鸞旗車、闢惡車、皮軒車,每輛車均由四馬牽引而行,車上均由駕士兩人、匠人一人,此為開隊。
開隊行至前方,隨後引隊跟隨,為首便是二十四人分兩列的騎兵隊,各自手持長槍弓箭,緊隨其後的便是鼓樂隊伍,樂器列有十六個銅器喇叭,大小各八個,八個嗩吶,接著是兩面雲鑼、兩根龍笛、兩根平笛、兩根樂管、兩根笙、四面銅鼓,莊嚴恢弘之樂堪比皇帝出巡之音,樂陣之後緊隨著便是旗陣,旗陣分為 陣、幡陣、幢陣、旌陣,每陣三十六面旗幟,遮天蔽日,旗陣最後跟隨著五面更加龐大的旗幟,上面各自紋繡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麒麟五聖獸,五神旗過,引隊全員已齊。
引隊之後是為駕隊,先是二十四名金盔甲士護衛,隨後出現了這支龐大隊伍的主角,一個高約一丈半的巨大玉輦緩緩行進,玉輦由七七四十九人抗抬穩步前行,玉輦之頂為圓頂,素白色的頂蓋瓖嵌著各色的珠寶,並以金絲點綴,圓頂之下自然垂落著白色薄紗,遠遠望去,只能看見其中剪影,卻無法窺其全貌,玉輦之後,亦是二十四名金甲士兵,再後,跟隨著相比引隊中規模稍小一些的樂陣,與引隊樂陣遙相呼應。
最後為後隊,後隊首先為八十一名童男與八十一名童女所組成的兩個方陣,童男童女分別穿著紅裳綠袍,再後分為五軍,每軍分為四十八人,五軍將士俱戴兜鍪,身穿鎧甲,手持斧鉞弓箭,但顏色不同,五軍分別分為赤、青、金、白、黑五種顏色,隊伍兩側各有隊伍手執毛氅黃麾,自此,整支隊伍才算走完。
如此規模的隊伍,讓各國商人瞠目結舌,有的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面,的確,這樣的隊伍讓這個山谷變得狹窄了不少。李寒居等人立于中央主街道的最深處,也就是安民堂主堂門前。
「這就是人闕宮宮主?架勢都超過皇帝了。」馬三娘冷哼著望向儀仗隊。
而李寒居則沉默不語,他死死地盯著儀仗隊,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羨慕?渴望?說不太清,但是有一點可以在他的眼中看清,那就是野心。
另一旁的楊鵬武也是按劍冷視︰「雖為一盟之主,但歸根究底還是庶民之身,出行竟然用天子禮儀,亂我禮法。」
「可是。」這時李寒居說話了,但是他的眼楮依舊沒有從儀仗隊上面移開︰「這里不是大齊國土。」
楊鵬武輕咂了一下舌,不滿地說道︰「所以這法外之地才會如此無法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