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呼」
「呃……」
「君棠，君棠你撐住，我們很快就能離開了。」章嬋娥一邊攙扶著遍體鱗傷的衛君棠一邊倔強地向更深的黑暗走著。
燕山是長城沙的根據地，山麓之上機關密布，危險重重，白天的時候尚需識陣之人引路，又何況這長夜漫漫，兩人如同沒頭蒼蠅一般撞來撞去，衛君棠也為了保護章嬋娥而身負重傷。
衛君棠拉住了章嬋娥擺了擺手︰「不行，如果一直這個樣子下去，你我都會死在這里，我們先原地不要動，歇息一下，後…後面也已經沒有追兵了，我們只能等到白天，再憑記憶嘗試了。」說著，他緊皺眉頭地看了一眼自己已經被流矢刺透的左腿和右肩。
透著月光，章嬋娥能清晰地看見衛君棠額頭上閃爍的汗珠，她明白，衛君棠已經到極限了，于是她點了點頭，將衛君棠攙扶到最近的一棵樹下，二人暫時原地歇息。
章嬋娥能夠感覺到衛君棠坐下之後深深呼出了一口氣，可是他的表情卻沒有因為休息而平和下來，因為他的傷口依舊暴露在空氣中沒有去處理。
「嘶啦」章嬋娥撕掉了自己衣衫的一角，由于是冬天，章嬋娥衣服里面還有絨毛制的內襯，所以不用擔心自己會走光，她仔細地把撕下來的布分成兩塊，然後疊好，使勁地綁在了衛君棠的傷口之上。
「疼！疼……」傷口被嚴重刺激到，這讓負傷的衛君棠不禁叫出了聲。
「噓…」章嬋娥立刻騰出了一只手捂住了衛君棠的嘴︰「是男人就給我挺著，別娘娘們們的。」
「呃…娘娘們們……」
「可是…」章嬋娥沒有再理會衛君棠對她用詞的質疑，而是依舊在思考最佳的逃生方案︰「如果到了白天，雖然我們更容易辨別道路，但是我們的天然屏障也消失了，那幫萬勇堂的追殺者會很快察覺到我們的。」
衛君棠雖然表情痛苦，但他也同樣參與到了思考之中︰「嗯，但是我們已經完全偏離了上山時的路，如今的路上我們根本不知道還有什麼樣的陷阱在等著我們，這樣下去我們依然是死路一條。」
正當二人躊躇之時，突然一個幽幽的身影出現在了二人面前︰「不如，就讓老夫帶你們下山吧。」
「誰？！」衛章二人不約而同地沖著那身影喊道，仔細一看，是一位白發蒼蒼、衣著樸素的老者，他有些佝僂的背上背了一捆干柴，手中拿著一把有些銹鈍的斧子，如果是白天的話，這樣的人出現在這樣的地方實在是太正常不過，可是…
「老人家大半夜出來打柴？」章嬋娥眼神中透露出了極大的不信任。
「非也。」老者搖了搖頭︰「老夫是萬勇堂的人。」
「什麼？！」章嬋娥立刻展開雙臂擋在了衛君棠和老者中間︰「你要干什麼？」
老者放下了干柴和斧頭，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老夫本是附近村落的普通農戶，後來實在
貧困，不得已出關開荒，結果遭遇燕海游騎，全家罹難，老夫實在無路可走只得加入長城沙，不想長城沙居然是與燕海勾結的外道組織，可發現已經為時已晚，入了長城沙，便一世為長城沙。」
听著老者的訴說，衛君棠和章嬋娥相視一眼，將戒備之心稍稍放了下來。
「可是老夫不願與之同流合污。」那老者眼中多出了怒火︰「燕海賊人殺我全家，我不會幫助任何與燕海有益的家伙，但是老夫能做的事微乎其微，就讓老夫帶二位下山，願二位下山後早早網羅人馬鏟除長城沙，還大齊邊境一份安寧。」
「那是自然。」面對有著家國之心的人，衛君棠的抵抗力是最低的，他強撐著傷痛扶著樹站起了身︰「前輩深明大義，在下在此謝過前輩。」
老者擺了擺手，起身轉頭︰「請二位隨老夫前來。」
「前輩稍等。」章嬋娥叫住準備出發的老者︰「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無名小輩，提出來污了二位的耳朵，如今一刻千金，二位大人隨老夫來。」老者並沒有提及自己的身份，很快便向黑暗走去。
無論如何二人沒有選擇，章嬋娥重新扶起了受傷的衛君棠，緊跟著老者腳步而去。
「前輩，這長城沙究竟是何來歷？」雖然之前田子勝曾經簡單概述過，但他們對于這個組織還是了解很少。
「長城沙原是一幫難民流寇所組建的組織，為的就是讓無家可歸者有個歸宿和照應，里面的人多是難民、乞丐和戰爭販子，原本的長城沙有著另一個名字，相信二位大人都听說過。」
「什麼名字？」
「安民幫。」
衛君棠有些不解︰「安民幫？那可是與青山幫一同在北方活躍的大幫啊，可是，現在也依然存在著安民幫啊。」
老者在前面一邊走著一邊搖了搖頭︰「安民幫雖然沒有紀律沒有靠山，但是就憑借著窮人可憐窮人的宗旨，竟然真的在北境形成了龐大的勢力，不過如今在明面上的安民幫早已經和最初的安民幫大相徑庭了，如今的安民幫不過是長城沙分支下的一個堂而已。」
「一個堂？」章嬋娥不禁想起了燕山上的長城沙，他們自稱是萬勇堂的人。
「沒錯。」老者點頭答道︰「長城沙分有一宮三堂，分別是為首的人闕宮，其麾下的安民堂、萬勇堂和青山堂。」
「什麼？！」衛君棠有點不敢相信︰「青山幫也是長城沙的人？」
「是，不過青山幫是近期才加入的長城沙，自他們的大當家馬如澤死後。」
衛君棠知道馬如澤，那個死在皇甫陽手中的家伙。
「馬如澤的妹妹馬三娘接過了衣缽，揚言要為兄報仇，並率眾投靠了長城沙。」老者淡淡地講述著︰「所以雖然長城沙歷史沒有四象閣那般久遠，麾下高手又沒有玉荊棘那般不勝枚舉，但是憑借著為窮苦大眾的口號得到了無數支持。」
長城沙的成長如此迅速，想必你們的首領必然也非等閑之輩，敢問這位高人，姓甚名誰？」章嬋娥提出了一直讓她十分好奇的問題。
老者笑了笑︰「長城沙的首領便是人闕宮的宮主，但是他究竟是誰、是男是女，連三堂的堂主都不知道，可以說長城沙的高層隱秘性極強，大部分人甚至連人闕宮中身份最低的人物都見不到，更不要說能見到宮主了。」
「難道長城沙的高層不會下達命令嗎？又是誰向你們下達命令？」
「各堂命令皆由堂主下達，至于堂主的命令誰去下達，我等小卒也難以知曉。」
「不，你知曉的夠多了。」章嬋娥帶著衛君棠停下了腳步，老者听到後面沒了腳步聲也停了下來︰「二位怎麼停下了？接著走啊。」
章嬋娥凌厲的目光打在了老者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緩緩說道︰「你在撒謊。」
「什麼？」
「一個家破人亡、被迫入伙的老頭兒，是不會記住這麼多東西的。」章嬋娥皺緊了眉頭，她知道拆穿面前的這個人有可能會有很大的危險，但是她不得不這麼做。
老者愣了一下，然後微微笑道︰「呵呵呵，小姐你這是在說些什麼啊？老夫我听不明白啊。」
章嬋娥扶住了旁邊的樹干，在樹干分出的一個細小樹枝上，有一根細長的絲線，她看了看絲線，又看向老者︰「這是我沿路留下的記號，為的就是避免迷路，而你通過一些稍顯平緩的山形地貌，讓我們既往回走，又察覺不到我們在上山，確實很妙，可惜你太自信了，自信到滔滔不絕，自信到你把你對長城沙的崇拜流露到了表面。」
月光下，老者的嘴角微微上揚，他顛了顛手中的斧子說道︰「小姑娘確實機靈，不過那又如何？老大說抓活的獎賞更高，我這才費盡心力地把你們引到這里，不過，既然暴露了，我也可以拿著你們的頭去領賞，賞可能少一些，但也總比沒有強。」說著老者用著並非老年人應該有的速度沖了過來。
章嬋娥手無縛雞之力，衛君棠又身受重傷，這下真的要出事了。
「蒼啷」一道寒光閃過，老者還沒來得及驚訝便已倒在了血泊之中，衛君棠和章嬋娥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沉穩有磁性的聲音傳入了二人耳畔︰「你們沒事吧？」
有兩個黑影出現在了二人面前，是誰？誰都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出現，但那也代表著，誰都有可能在此時此地出現。
章嬋娥看著面前的男子有些面生，但是衛君棠認得他。
「袁…宗…城。」
章嬋娥知道這個名字，是那個袁氏兄弟中行事最低調，存在感最薄弱的二公子。
袁宗城規規矩矩地拱手抱拳︰「老師擔心世子在京城打理事物不便，特意命我來協助世子，在下趕到京得知世子身在燕州，所以快馬加鞭趕到，但願我趕來的還算及時。」
「你怎麼上來的？」章嬋娥最大的困惑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