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腳下這生長在燕山之上的涿鹿長城,有些地方久經戰亂已經成為了斷壁殘垣,只留下依稀可見的牆基。但也依然能夠感受到當年修築的苦難,兩側是修城取土的數丈深淵,花白寧甚至還能听到那當年號角連天,烽煙四起,戰馬嘶鳴。在一座座貌似平常的山丘下,藏兵洞縱橫交錯,四通八達,明溝暗道,機關重重,想當年戰事不斷,浴血戍邊,是何等慘烈。中原王朝與塞外政權的對峙,入侵與抵御與抗擊,又是何等壯懷激烈呢?曾經的戰爭雖已塵封,但新的歷史依然準備著登場,盡把這片江山大地上的紛爭,勾勒得驚心動魄。
「白參軍。」沒等花白寧感慨完,她的身後傳來了一個細聲細語的聲音。
花白寧趕忙回頭,發現了這人好像是個太監,年紀有些大了,不過他穿的十分樸素,如同老百姓的裝束,配合上他這舉止,很明顯能感覺到他是故意這麼穿來掩人耳目的。
那太監左右看了看,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信封,上面什麼字都沒有,小心翼翼地放在花白寧的手中並拍了拍那信封︰「聖上口諭,白大人可以自行出關北上了,這信封之中的東西是只有獻慈皇後的親人才能看懂的東西,陛下讓老奴囑咐白大人,勿要辜負皇恩。」說完也沒等花白寧回應便匆匆離去了。
花白寧看著手中被塞著的信封,默默地嘆了口氣︰「這皇恩,不是我想不辜負就不辜負的啊。」
轉眼,二人來到了燕海首府玉龍。這玉龍城雖然地處塞外,繁華也是不遜于京,雖然沒有花紅柳綠,卻也是門庭若市、欣欣向榮,這里也存在著齊人商人在販賣著中原的貨物,花白寧有些同情地看著他們,只怕短時間內他們沒辦法繼續做買賣了。此地民眾盡皆輕衣短衫,頭發也是有長有短,剪成短發的人多如牛毛,剪發的鋪子也比比皆是,這在中原斷然是無法理解的,包括深受中原文化影響的花白寧,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麼說剪掉就剪掉呢?
不過令花白寧慶幸的是,大齊與燕海語言相通,燕海國並沒有自己獨立的語言體系,這也使得兩國溝通更為便利了,雖然這份溝通便利基本被兩國用來進行間諜情報了。
「雖然說是來到燕海給你治。」花白寧有些為難地看著皇甫陽︰「可具體又該去哪呢?」
先找一家醫館看一看吧,畢竟這山醫命相卜同宗同源,說不定這燕海的尋常郎中都會這還魂之術也說不定。
「挑一家大的吧,別再讓人給騙了。」花白寧自言自語地帶著皇甫陽尋找著醫館,最終把腳步停在了這個名為「謐景堂」的醫館前,從建築看來就與旁邊的小門小戶不同,只見這醫館有那種中原建築的古色古香,但又結合了燕海本民族的建築裝飾元素,大門很闊,為的是顧客來來往往不受阻,左右各掛著木刻的對聯,上聯是「何必我千秋不倒」,下聯是「但求人百病莫生」,橫批是「懸壺濟世」,這橫批正上方有著一塊墨底燙金的大字「謐景堂」,左下還有款,能夠看到上面寫著汗皇主蒙玉龍。
蒙玉龍便是燕海的開國之主,當今燕海國主蒙戩之父,這城池原名武川,後來這里也是民眾提議根據蒙玉龍的名諱改的,可見蒙玉龍在塞北的威望。
這樣一個大名鼎鼎的君王居然會給這個醫館題名,而且可以看到進出之人也皆是衣著華麗的富貴之人,花白寧模了模鼓鼓囊囊的錢袋,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這謐景堂。
「嗯……」郎中一邊把著皇甫陽的脈搏一邊看著他,眉頭也皺得很緊︰「這位小兄弟可是中了離神失魂之術了?」
「對,他……遭遇了一些意外,然後就這樣了。」花白寧還是沒好意思告訴郎中真實情況。
郎中雖然說中了病情,不過他的臉色並沒有因此輕松下來︰「這種情況啊,還是建議靜養,以調理為主,我先給你開一些酸棗仁和柏子仁,養氣安神,先觀察個把月,再來復診吧。」
「哈?」花白寧對這樣的說法很不滿意,個把月?皇甫陽這個樣子已經小半年了,還觀察?
花白寧不甘心地繼續追問︰「就沒有別的辦法嗎?他這樣肯定不止是草藥就能改善的呀。」
「你是郎中我是郎中?」這郎中應該也是听遍了病患的質疑了︰「我說這東西能治他了嗎?這不得觀察嘛,你以為離魂出神跟傷風中暑一樣?下月這個時候來復診。」說罷那郎中竟拂袖而去。
「嘖,有什麼了不起的。」花白寧嘟著嘴去抓了那幾味藥,又走到前台結賬。
「一共五十四兩三錢。」
「什麼?!」花白寧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什麼東西,你再說一遍?」
那伙計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真的又重復了一遍︰「一共,五十四兩三錢。」還特意拉長了一些音調。
「來,你告訴我。」花白寧一手拎起來一個小藥包,一臉不服氣地抬高了音量︰「哪樣東西值五十兩?」她不在意自己成為大家的焦點,畢竟這里沒人認識她,況且她還變了裝。
「你家看郎中不要錢啊?」那伙計倒是理直氣壯,對花白寧更是一臉瞧不起︰「沒錢還來謐景堂。」
「嘿,你小子……」正當花白寧擼胳膊挽袖子想要教訓一下這個小伙計之時,身後傳來了一個婦人的聲音︰「這位公子是我故交,銀子我付了。」
花白寧回頭望去,只見這婦人衣香鬢影,珠圍翠繞,而且身上有一種獨有的端莊氣質,看起來便更加雍容華貴了,不過她臉上的妝卻不濃,這讓她看起來更有了一絲親近感,她的表情充滿著驚喜,還有一絲悲傷。
「你……」花白寧打量了一下這婦人,後面的小伙計插了話︰「喲,原來這位公子是夫人的朋友,您看您也不提前吩咐小的,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嘛。」說著,伙計諂媚地給花白寧道歉︰「公子,您原諒小的,小的也是有眼無珠,得罪
您了給您賠禮了。」
花白寧並沒有搭理那伙計,而是在努力回想自己在燕海有什麼故交。
「請。」那婦人示意二人出門,花白寧雖然一臉莫名其妙,但是順著婦人說的來了。
這一行人離開了謐景堂,花白寧抬手行禮︰「夫人慷慨,晚輩實在感激,其實這些銀子晚輩並非拿不出來,只是晚輩所購之物實在不值這些,故而大發雷霆,晚輩這就將銀兩還與夫人。」說完花白寧便要掏錢,但是被婦人按住。
「你……」婦人欲言又止︰「看公子想必不是燕海人士,不過我與公子一見如故,頗為有緣,不知公子可否來敝府一敘?」
花白寧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本來對這燕海就不甚熟悉,而這婦人也必然出自一個有權有勢的人家,通過她應該能更快得知治療皇甫陽的辦法。這麼想著,花白寧行禮作拜︰「夫人盛情難卻,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婦人何止是有權有勢啊……花白寧看著面前的院門,上面大字「南王府」,這婦人竟然是燕海的南王妃?雖然什麼身份的人花白寧都見過,不過突然得知身旁之人如此身份還是免不得驚訝。
二人在正堂坐定,皇甫陽侍立在花白寧身旁,而花白寧方才就覺得這婦人看她有些不對勁,現在更加奇怪了,這婦人竟然已是眼淚打轉。
「公子。」婦人擦了擦眼楮,努力讓自己情緒平穩︰「為何女扮男裝?」
「誒?」她看出來了?這可是連那袁宗璽都沒察覺的變裝啊,怎麼一個萍水相逢之人看了出來,花白寧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畢竟自己依然在被追殺著,如果自己變裝不夠的話,很可能再次身陷險境。
花白寧訕笑著拱手︰「夫人在說什麼啊?晚輩怎麼听不懂?啊哈哈……」
「你認不出我也是正常……」婦人露出了寂寞的神情︰「畢竟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模樣了。」說著,她模著自己略帶皺紋的臉頰,而這次她眼中的淚水也奪眶而出。
「天……天巧…」
「?!」等等,天巧?這婦人?難道是?
「是娘啊,天巧,雖然我換了一張臉,但是,我真的是你的娘親啊。」婦人眼神中帶著希冀,也存著僥幸。
「你就是……」花白寧將信將疑,她知道自己長得像許天巧,但是衛君棠也說過,她和許天巧並非完全一樣,亦或許是多年未見,認錯了也很正常吧,畢竟與許天巧曾朝夕相處的皇帝看見自己都產生了錯覺,所以,她就是許氏。
不過,這也太寸了吧,太宗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找到的人,居然自己剛來燕海就找到了,而且這許天巧居然是南王妃的女兒?這劇情有點離奇了吧。花白寧不禁地想去吐槽這皇家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