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商文宮點了點頭,繼續稟報︰「據報,潞州早在年初到現在爆發的所謂疫病,只是太守劉守勃捏造,真實情況是劉守勃連結上黨都尉彭轍為了超量采集鐵礦導致的財殫力。」
「超量采礦?」太宗皺了皺眉,示意商文宮繼續。
「是的,由于朝廷每年有礦產上交的指標,而指標達成,基本上各個地方剩余的礦產只夠打造農具以及駐軍的兵器,再無盈余。而劉守勃彭轍二人意圖走私軍械,所以只有大動民力,超量產出,才能有余存進行走私。不過……」
「不過什麼?」太宗就是要听這個「不過」。
「這件事並非是普通的貪污、官商勾結。」商文宮表情嚴肅。
太宗輕撫著下巴︰「劉守勃豢養私兵?」
「不。」商文宮立刻否定了太宗的猜測︰「劉守勃與彭轍是受人指使。他們還存在著……」商文宮向上一指,聲音壓低︰「上家。」
太宗听完也壓低了聲音︰「你是龍隱閣的閣首,朕的心月復,不用擔心放手去查,朕要知道,這些事都和多少人牽扯。」
「遵旨。」商文宮勝券在握的表情讓太宗也稍稍安心。
「陛下。」這時,宮人走入了寢宮,施禮對太宗稟報︰「商貴妃攜皇子求見。」
太宗看了看一旁的商文宮︰「你父女二人算準了時間啊。」商文宮禮貌地笑了笑。
「讓她進來吧。」太宗揮了揮手,也想轉換一下心情,商文宮也識趣地站到一旁。
宮人退下,不一會兒,走進來了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她便是商文宮之女商如玉。只見她頭戴玉雀金珠百花鈿,身著彩絲銀蝶亮錦裙,腰系玲瓏翡翠雕柳帶,體掛煙絨雲紋繡凰袍,妝容不濃不淡,櫻唇玉齒,美艷無雙,雖年方及笄,卻已有了皇妃的大氣端莊。在一旁一位宮人半扶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孩童,那便是太宗衛時與獻慈皇後許天巧的兒子衛炅,由于皇後早逝,皇子衛炅也成為了商貴妃的養子。
「臣妾參見陛下。」商如玉舉止得體地施禮,見到父親也在這里,又轉向商文宮施禮︰「女兒見過父親。」
「見過貴妃。」商文宮也行了君臣之禮,然後站在一旁偷偷觀察著太宗。
「愛妃到此,是有什麼事情與朕說嗎?」太宗很客氣,客氣得感覺兩人並不像夫妻。
商如玉愣了一下,但臉上沒有顯露出什麼特殊的表情︰「近日听說陛下龍體欠安,臣妾親自動手熬了些補品,而且臣妾近日從西域天雍府請了一個推拿高手,請教了幾招,不知陛下今夜可有空閑,臣妾為陛下親自調理一番可好?」商如玉含情脈脈,這樣的話語從這樣的璧人口中說出,天下的男人很難能夠抵擋得住。
太宗淡淡地笑了一下︰「愛妃有心了,擇日,朕定然去享受一下愛妃所學。」很顯然,太宗並沒有買單。
商文宮在一旁突然笑了起來,太宗扭過頭去望著商文宮,疑惑
不解︰「國丈,為何發笑?」
商文宮拜了拜太宗,略帶歉意︰「陛下贖罪,微臣失禮了,微臣只是笑,陛下一國之君,天下之主,卻也有無能為力之時啊。」
「此話何意?」
「陛下日夜操勞處理國事,讓這天下千家萬戶得以安定,可陛下自己的家卻……臣,是在為陛下鳴不平啊。」商文宮的話太宗很明白,商如玉進宮之後太宗只臨幸過一次,而且也是草草了事,若不是商家曾是湘楚之主,加之商文宮有名有才,太宗也不會為了拉攏他而娶他的女兒。
「……」可是皇後去世後,太宗在感情方面就一直是封閉狀態,不想去接受新的感情,可是自己是皇室血脈,血脈需要傳承,如果只有炅兒一人,風險很大,所以太宗心中也明白,自己不能總是這麼任性。
商文宮剛要再開口,殿外傳來了另一位女子的聲音︰「商公所言極是,陛下確實要管理好自己的家室,不過……這也要陛下自己決斷。」
總是這樣,我這個皇姐姐每次都會很及時地趕到。太宗心里暗笑。
「參見長公主。」商氏父女雙雙拜禮,衛心沒有多看他們,而是看著正在偷笑的太宗。
「陛下,長熙有話要說。而且……」衛心瞥了一眼商如玉︰「需要單獨與陛下談。」
商如玉表情微妙地看了一眼衛心,隨後行禮︰「既然長公主有要事找陛下,那臣妾也不便多留,臣妾告退。」說罷便往外走。
「那微臣也告退了,還望陛下,多多思慮。」商文宮瞪了一眼衛心︰「長公主,微臣告退。」
衛心理都沒有理商文宮,二人離開後,寢宮中只剩下了姐弟二人。
「皇姐真真是及時雨啊,快坐快坐。」太宗笑意盈盈,只有在自己親姐姐面前才會這個樣子。
衛心的表情卻沒有從嚴峻中走出來,走到太宗面前,低下腰來看著太宗︰「長熙早就說了,離那對父女遠點兒,陛下就是不听,還把那個丫頭娶進來了,這天下有才之人千千萬萬,難道這位置還偏偏他商家能坐不成?」
太宗擦了擦臉上的汗,訕笑道︰「啊哈哈……畢竟是當年五國中的皇族之一,沒有商文宮這南方也沒法這麼快統一嘛,皇姐也不要太過敵視他們父女啊,他們也沒做什麼出格之事。啊,皇姐此次前來並非是幫朕解圍的吧,想必是要事。」太宗打算趕緊岔開話題。
可這一岔,衛心的臉色更加差勁了,突然太宗感覺到自己的耳朵被擰了起來。
「陛下什麼時候北伐?!長熙真是煩透了那葉燭陰!他三天兩頭就往長熙的宮里跑,趕也趕不走,動武就裝可憐,現在宮中上下到處閑言碎語,要麼陛下今天就率兵出征把他帶走,要麼就讓他帶著他那一萬頭大象回老家!」衛心揪著太宗的耳朵,火冒三丈地喊著,如今這天下,也只有衛心這麼干不用被殺頭。
不過,太宗也是第一次見衛心如此慌張躁動,這讓哪怕正在吃痛的太宗也感到了一絲新鮮
「痛痛痛皇姐先松手。」皇帝是需要面子的啊,別人如果看到堂堂中國之主在寢宮讓人擰耳朵豈不讓人笑掉大牙,衛心也領會這一道理,松開了手。
「 ……」太宗揉著自己紅腫的耳朵,看了看余怒未消的衛心︰「那,朕下令禁止他進入除了天啟殿的其他宮舍,皇姐你認為如何?」
「那是最好。」衛心沒有遲疑,看得出來衛心確實被煩得夠嗆。
「好,朕一會就下旨,皇姐勿憂。」太宗說完就準備起身向御書房去,卻被後面的衛心叫住。
「那個……」衛心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太宗很快就明白她想問什麼。
「還沒有消息,朕會去查一查的,放心吧皇姐。」說完太宗便走出了寢宮。
衛心沒再說話,抬起的手放了下來,只剩下一聲輕輕地嘆息。
……
衛君棠啊衛君棠,你不能有事,你要是出事了,我本身就不小的罪過就更大了,求求你。
花白寧胡亂地思考著,太多人被她連累了,都是為了她,為了幫她減輕自己沒有保護好父親的負罪感。
可這負罪感,越來越重,什麼都沒做成,甚至,連父親生前交給自己的殘宮令也丟了。
上黨城如今變得凋敝不堪,僅僅剩下的一些難民也問不出線索,因為他們一听到「中山」二字猶如遇見猛虎一般。衛君棠做了什麼?還是,有人假借衛君棠的名義?
仿佛心意相通,花白寧的頭上輕輕落下一只手,是皇甫陽。這不是第一次了,花白寧覺得很神奇,一旦危險降臨,皇甫陽都會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一旦心緒低落,皇甫陽又會用一種無聲的方式安慰自己,讓花白寧覺得他並沒有失魂。可是,皇甫陽的目光中從未流露出任何感情過。
花白寧抬起頭靜靜地看著皇甫陽,皇甫陽也看著她,花白寧嘗試著和他交流︰「你說君棠會在哪呢?子芸那邊也回信了,君棠沒有回去。我們該怎麼找到他呢?」
沉默。
花白寧已經無數次去做嘗試了,但花白寧心里也知道,光靠交流是沒辦法治好皇甫陽的,本來打算之前回到王府把真相告訴衛君棠,然後就去燕海尋醫的,沒想到君棠又出了事情,如今也只能再多委屈一下皇甫陽了。
而此時,皇甫陽慢慢扭過了頭,望向遠方的山麓。
「?」花白寧並不覺得皇甫陽是單純地望風景,至少到現在為止,皇甫陽的失魂狀態沒做過任何一件沒有意義的事,除了洗澡那次……
花白寧趕緊給了自己一嘴巴,想什麼呢?不過那個畫面還是久久不散,畢竟自己被人家都看光了,希望失魂的時候不會有記憶。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皇甫陽的腳步動了,皇甫陽失魂之後從來沒有自己行動過,這是第一次,花白寧趕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