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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家的牌子被掛在了行風樓大堂正中央,零零散散的小木牌在金牌匾之下嘩啦啦晃動,像是大樹下的小苗,完全得不到陽光的普照,唯一期盼大樹的樹蔭不夠密,或許有一二散光照下來。

栗老板和段萬全把自家的小木牌,也掛在了西風液的金牌匾下面,崔稚仰頭看著,默不作聲。

魏銘看了她一眼,並不去打擾她,听著鄔梨在耳邊嘰嘰喳喳說要弄點西風液嘗一嘗,見她的手下緊了一緊。

是個不服輸的丫頭。

卻不知道這樣壓倒性的劣勢,她準備如何。

接下來幾日,崔稚每日都跟著段萬全和栗老板上街,看見各式各樣的牌子都掛上了酒樓。

秀春酒的牌子干脆改成了蜀錦刺繡,遠遠一望流光溢彩;上期第三名的元和黃酒用雞翅木重做了一塊半人高的豎牌,立在各家店鋪門前上一期排名靠前的酒品無不使出渾身解數裝點牌匾,唯有上期第五的逢春釀,沈家發下的木牌子動都沒動,原原本本地掛到了商鋪里。

崔稚將二十八家商鋪逛了一遍,他們跟著栗老板,一共拿下來十九家。那並無大肆宣傳的逢春釀,每一家都有。

又是個有故事的酒,崔稚想,問了栗老板,栗老板道︰「逢春釀沒什麼故事,一來是揚州的老牌子了,很合揚州人的口味,二來,逢春釀的主家還是揚州有名的義商,饑荒年月,捐出過多少的金銀米糧。像左家那樣砸錢參會,是不可能了。」

崔稚點頭。

反正,排名靠前的酒,酒水本身不差,還需要有名氣。這名氣要麼經年累月累積起來,要麼便只能想法設法爆炸性宣傳。

前者,崔稚是不可能了,要指望,就只能像栗老板一樣指望兒子。至于後者,她就得想想了。

到了大會前一天,儀真縣城熱鬧非凡,左右擺設全部到位。街巷上凡是空地都被佔滿,栗老板也帶著他們佔到了一顆大槐樹的空地,並在此地搭了棚子,請了個玩雜耍的。

除了沈家指定的店鋪,參會的酒商自己也可以收榆木錢。酒商又沒有店面,要麼派人在街上走著叫賣,要麼就佔一塊空地,臨時搭建一個鋪子。

原本崔稚還想著用高矮生來引人,現在看來是沒有必要了。

這滿城都是各式各樣的玩法,說書的、唱戲的、雜耍的,應有盡有。

邀酒大會辦了這麼多年,還有什麼玩法沒玩過,等著崔稚來玩呢?

崔稚腦筋轉得比車 轆還快,每天早起都要洗一次頭,畢竟想事多就會油,可她到了開場那日,也沒有什麼動作。

段萬全似栗老板一樣,快要佛系了,過來勸她不要著急,「今年先模一模門道,下次再來說不定有路子了。」

崔稚掰了核桃塞進嘴里,胡亂點了點頭。

魏銘見了,就不再出言,反而同她道︰「明日,我與鄔梨往竹山上求學,若是順利,許是有些日子不能下山。邀酒大會來往雜亂,不要亂跑,出門都帶著墨寶,卻不要總給它喂吃的。」

這些日子,墨寶總算見了世面,撒了歡,肚子吃得圓圓鼓鼓的,胖了一大圈。

崔稚應了聲好,鄔梨從一盤子揚州炒飯里抬起頭來,問魏銘,「你真帶我去啊?我不成,真不成!」

「我說成便成。」魏銘瞥了他一眼,見他仍舊面露猶疑,又補了一句,「不成沒飯吃。」

鄔梨終于挺直了腰板,拍著桌子道︰「好!魏生說成便是成,不成也得成!」

說完,非常恰當的打了個嗝。

段萬全倒了一碗熱茶給他。

辰正一刻,大會開始。沈萬里現了身,行風樓前鼓聲如雷,喇叭嗩吶吹打著響了起來。

沈萬里今歲九月就是五十大壽,不過他人看起來身份精神,也就是四十露頭的模樣,胖胖的肚子笑眯眯的臉,崔稚擠在人群里看了一眼,感覺他笑褶子里都是錢。

她呀,就是缺錢!

崔稚無精打采。

到了晚上,段萬全又跟著栗老板會友去了。鄔梨對于上竹院感覺到了壓力,也不再鬧著喝酒,拉著魏銘就要溫書做文章。

魏銘見著崔稚在院子,抱著胳膊來回走,墨寶在她腳下亂轉,她好幾次都不小心踩到,一次甚至踩到了墨寶的小尾巴,疼得墨寶嗚嗚叫了兩聲。

魏銘看不下去,找了個借口甩開了鄔梨,走過去同她道︰「這院子就這麼一點子大,我看你不時要轉得頭暈目眩,明日該臥床不起了。」

他出了聲,崔稚才仰頭朝他看來。

「木哥,我覺得我可能想不出來什麼好法子了,能玩的花樣都被人玩光了。」

崔稚長嘆一氣。

她連掙扎一下都掙扎不動嗎?

魏銘也沒有辦法給她答案,回屋拿了她的披風,「要不要出去轉轉?」

出去看見榆木錢,嘩嘩啦啦全都流進別人的腰包里,恐怕更心浮氣躁。

「你在這里轉,也于事無補。不如出去轉,說不定能想到什麼。就算想不到,能認清些現實也是好的。」

到了認清現實的地步了嗎?

崔稚立時瞥了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魏大人,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打擊我?」

魏銘不回答她,將披風系到她身上,喚了墨寶。

「汪!」

兩人一狗出了門去。

街市燈火通明恍若白日,就算是安丘的元宵佳節,也沒有這等盛景,連城門上都吊了三排耀眼的黃燈,街巷上到處燈紅酒綠,酒旗飄飛。

咿咿呀呀的小曲、說書先生的驚堂木響從路兩邊傳來,還有水袖飄飄的舞蹈,甚至有西域的歌姬唱著些讓人听不懂的西域曲。

金銀堆起來的繁華。

崔稚越看心越涼涼,馬上就透心涼了。她怏怏地跟在魏銘身側,連路都沒心思看,魏銘並不勸她,只抓著她的細胳膊,免得她被人撞到。

可崔稚越發似丟了魂一樣,腦子不知道飛到了哪里去,機械地前行。

街上人流湍急,不時還有兩三小兒追逐打鬧,全不避人。

魏銘見狀,干脆將崔稚護在了胳膊彎里。

紅披風里裹著的小丫頭,老老實實地跟著他向前走。

路邊有兔燈照來淡淡的白光,越發將披風里只露了一張臉的小丫頭,襯得小兔兒一樣乖巧。

就這麼走了一陣,魏銘忽然听得身後有一聲喊。

「墨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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