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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雪中送炭遇真心

因為過了用午膳的時辰,飯堂內早已空無一人,不過,幸好桌上的碗盤都還在,沒有被收拾走。

寒月走了過去,卻失望地發現盤子內竟連一根菜葉子都沒有被剩下。她從清晨一直勞作到現在,肚子早已饑腸轆轆。現下,她覺得沒什麼好計較挑剔的了,想著只要能有碗白飯裹月復,也便知足了。

她行至長桌的另一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空空如也的木桶,只有桶壁上還粘著幾粒已經變硬了的米粒。

寒月的目光漸漸沉了下去,猶如古井深深,泛著幽冷的光芒。

果然是因為南宮,才致使她變成了如今的眾矢之的!南宮給她帶來的,從來都只有痛苦罷了。

寒月盯著木桶,幽幽地嘆了口氣,她明白她現在沒得選擇,也由不得她來選擇。只不過,她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再苦再累的日子也過過,還怕現在的這些刁難嗎?

一頓不吃便不吃吧,待會兒抓緊些干活,就趕得及用晚膳。

寒月這樣想著,便打算離開。哪知她剛轉過身,就撞見了一人。

「你等一下,別走。」說話之人正是寒月方才看見的那個新來的小宮女。

寒月頗為疑惑,不知她意欲何為。

小宮女快步走到側邊的矮櫃旁,從櫃子上擺著的醬缸後面取出一碗東西來,她雙手捧著碗,遞到寒月的面前,說道,「我見你一直都沒來,便自作主張替你留了一碗飯,喏,快些吃吧。」

只見碗內一半盛著白米飯,另一半盛的則是一些小菜,有清炒的白菜,紅燒的豆腐,還有幾根肉絲。

浣衣局宮女們的吃食一直都是沒什麼油水的,平日里皆是以素食為主,難得才會在菜里見到幾根肉絲或是雞絲,每隔七天才能吃一次炒蛋。那些魚啊,蝦啊,什麼的更是想都別想。

如今,別看這碗里只有幾根小小的肉絲,只怕已是將菜里大半的肉絲都給揀了出來。

寒月這下心里更為納悶了,她看著小宮女,甚是不解地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就不怕會得罪外頭那些人嗎?」

小宮女雙手叉腰,無畏一笑,「我可不怕她們,我最看不慣的就是她們這種做派,算什麼東西!」她說著,見到寒月還未動筷,便不由催促道,「你先吃飯,吃完再說。再不吃啊,小心餓壞了身子!」

「你要是真餓壞了身子,那我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小宮女看著寒月,硬生生將剩下的半句話給吞進了肚子里。

宮里頭人心叵測,是萬不能輕易掉以輕心的,特別是對于無事獻殷勤之人。可是,寒月看著眼前小宮女,卻沒來由地卸下了防備之心。

「好,我現在就吃,謝謝你。」寒月微微一笑,溫暖如三月的和暢春風,「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小宮女的眼楮靈動地一眨,「我叫影兒。」

影兒,即是無影。

安排無影進浣衣局保護寒月,便是南宮珩在武邑縣時交代無痕做的第二件事。

「真是難為你了,替我盛了這麼多菜。」寒月誠心感激道,「特別是這些肉絲,想要從她們手里頭搶過來,怕是極為不易吧。」

無影嘻嘻一笑,說道,「這些對我

來說可都是小意思。想當年,我還在街上當乞丐那會兒,那爭食才叫一個厲害。若是我沒點本事,估計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寒月沒想到她無意中的一句話,竟勾起了無影的傷心往事,心中只覺十分過意不去,「抱歉,我……」

無影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你可千萬別在意,那都是過去好久好久的事情了。再說了,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可好了。」

現在這樣的日子叫做好?寒月不禁心生憐意,她又哪里會知道無影話中所指的是卻那人人艷羨的成王府呢。

飽歷世事的艱辛殘酷,卻依舊如此樂觀開朗。那雙澄淨的眼眸非但沒有沾染俗世的濁塵,反而更加堅定明亮、清澈純淨。寒月看著無影的清眸,唇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漸而彎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無影不由地看痴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她繼而輕聲細氣地,像是試探般地問道,「那個……我可以叫你月兒姐姐嗎?」

寒月嫣然一笑,明媚如新陽「當然可以呀。」

無影見狀,白皙的臉龐竟驀地一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不得了,果真是不得了……」無影暗自呢喃道。寒月不笑的時候,清冷若潔淨冰雪。笑起來的時候,又柔和似明月破雲而出。

在那一瞬間,無影只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百花山谷之中,有暖風攜帶著若有似無的木蘭花香拂面而來,好像還帶著些許溫潤的水汽,令人舒心又安心。

淺笑,微顰,薄嗔,無一不令人傾倒。這種淡淡的美感,比之那些奪目的艷麗而言,卻更為致命。

「王爺這次倒是栽得其所。」無影私心想著。比起現在府里頭的那個蠻橫王妃來,她倒是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更適合成王妃這個頭餃。

確實是一對璧人!無影想著想著,心頭的喜悅之情便抑制不住地滋了出來,嘴邊漾起了一個大大的笑意。

寒月見著無影的模樣,不覺失笑,「你一個人在笑什麼呢?」

無影揉了揉自己那快要笑酸了的臉頰,稍微收斂了些,這才正色回道,「沒什麼,只是因為多了個姐姐,所以開心。」

無影此言倒也不虛,她從小便是孤兒,無父無母,也無兄弟姐妹。後來無意中結識了無痕,又由于因緣際會,被南宮珩帶回去訓練成了隱衛。而他們這些隱衛平日里大多都在暗中執行任務,幾乎不與其他人打交道。況且隱衛中除了無影之外,其余人皆是清一色的男子,無影可真謂是那萬綠叢中一點紅了。

縱然,她向來與無痕甚為親密,可無痕畢竟是個男子,也總有不解風情的時候。無影整日里被一堆哥哥弟弟們給圍著,苦無一個可掏心窩子的姐妹,也委實苦惱。

後來,听說成王府里要來個王妃,無影可是為此事高興了好一陣子。只是,她卻未曾想到,新王妃竟會是這麼個人兒。

當初朱巧容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那副模樣,以及睥睨傲視的那一眼,無影直至今日都無法忘懷。那是一種視他們如螻蟻、如草芥的不屑眼神,仿佛他們個個卑若塵埃,袖子一揮便沒有了。

南宮珩縱使貴為大越的成王,又是掌握他們生死的主子,卻也從未以此等眼光來看待過他們。是以,無影不喜歡朱巧容,非常之不

喜。

而寒月就與朱巧容截然不同,她整個人的外表雖給人一種很是清冷的感覺,可其實她的內心卻是溫暖柔和的,她的笑容更是有種能安定人心的力量,所以當無影第一眼瞧見寒月的時候便想要與她親近。

無影私心想著,若是等寒月以後做了成王妃,她便不能再如此沒大沒小、尊卑不分了。所以趁著現在,她要多叫幾聲姐姐才好,「姐姐,月兒姐姐。」無影咯咯一笑,又喚了兩聲。

寒月不禁被無影那有趣的模樣給逗笑了,「你呀,傻姑娘一個,就跟我身邊那丫頭一樣,單純沒心眼,又容易知足。」

無影聞言眼楮一亮,「嗯?有個小丫頭跟我一樣?那我豈不是又能多一個妹妹了?」

寒月忍不住撲哧一笑,「妹妹?你怎的就知道不是姐姐?」

無影咧了咧嘴,含糊道,「我以前在城西王瞎子的算命攤邊上待過一陣子,也算是學了點門道。」

「就算你會算命,那也是要看到真人的吧?如今,你連人都沒見著呢,如何就能曉得了?」寒月調侃道。

「我記得王瞎子說過,人的身上有氣這麼一說。現下,我雖未見到人,可因著人與人之間的氣會互相沾染,所以我能在姐姐你的身上感受到屬于她的氣。」無影神神叨叨了一番。

寒月見她越扯越離譜,也不打斷,便索性隨她說去了。安安靜靜的飯堂里回蕩著無影清亮的聲音,倒是顯得不怎麼寂寥了。

如今,寒月的身邊少了個紫陌,卻來了個無影,冷清的日子里也仿佛多了幾分生氣。

墨藍色綢緞般的蒼穹上,星子四散閃爍,宛如那一斛被天女信手打翻,滾落在地的珍珠。一輪玉盤遙遙高掛天際,清輝如瀑,花葉與殿檐仿佛都被鍍上了一層銀霜。

秋日的夜晚果真是有些沁骨的涼意呢,特別是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剛從澡堂里出來的那一刻。

不過,涼風吹散了臉上覆著的悶熱水汽,整個人倒是覺得清爽不少。

「月兒姐姐,今晚記得睡個好覺喲,我們明早再見。」無影挽著寒月的手臂,親昵地說道。

寒月伸出手去,替無影將一縷濕發別到了耳後,「嗯,明早見。」

直到看著寒月進屋後,無影才依依不舍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原本,無影是想著自己能被分派到寒月的那間屋子里頭去,這樣不但便于她保護寒月,她們二人還能做個伴。可哪知,恰恰事與願違,那間房竟已滿人了。

無影後來也曾試著偷偷地拿銀錢去賄賂江嬤嬤,想讓她通融通融。但是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江嬤嬤如何還敢做這些子事情!拿錢事小,違命事大。江嬤嬤雖貪財,可也識時務得很,她哪能願意為了這點錢去忤逆皇後,拿自個兒的小命作賭注?

結果自是無影敗下陣來,不過,她又隨即一想,她們在這屋子里頭,也就是睡一覺的事兒,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況且白日里,浣衣局的工作如此繁重,一天下來,個個都累得不行了,哪里還有什麼力氣去整那些個ど蛾子?無影如此想著,便稍稍安下心來。

只是,無影終究沒有在女人堆里待過,她又一向是直來直去的性子,所以根本不會知道女人的嫉妒心到底會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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