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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曲徑通幽忽見聞

寒月將一盆葳蕤可愛的茉莉給擱在了幾案之上,「可見皇上待小主是上了心的,也終是不負小主的一番心意了。」

柳沅芷輕嘆道,「是費心了。」

「皇上肯對小主用心那是好事,小主怎的反而嘆氣了起來?」寒月不禁側目問道。

柳沅芷的縴指擺弄著翠綠如玉的葉片,「眾人皆道皇上他對我萬分寵愛,可是寵愛,寵愛,終究是有寵無愛。」她的雙眸盈盈,「月兒,你說我是不是越來越貪心了,這奢求起這麼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來。」

寒月聞言,朝四下看了下,見無人,這才放下心來,「天下女子皆盼自己的夫君能憐己、愛己,小主你亦是女子,此番作想又何錯之有?」她頓了頓,有些不忍,卻終究還是繼續道,「只不過,小主的夫君是這天下之主。」

柳沅芷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楚,「我明白。皇上他日理萬機,心懷天下,又有三宮六院,無論是寵,還是愛,只要能在皇上的心里有上個一席之地便就該知足了。」她兀自笑了笑,「我也不知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自從小產之後,這人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還總是喜歡胡思亂想。」

寒月聞言,心中的難過,愈加地濃重了。未曾想到,皇帝對柳沅芷的好,竟漸漸令柳沅芷對皇帝萌生了情意。只可惜,在這宮里,最動不得的,便是真情。若是能選擇,寒月寧願柳沅芷仍是剛進宮的那般模樣。

紫陌遠遠見著二人氣氛不對,便連忙笑嘻嘻地上前進言道,「小主,膳房送來了剛做好的酸梅湯,奴婢給你盛一小碗嘗嘗。」她邊舀著酸梅湯,邊說道,「小主你瞧瞧,這湯色沉沉,冰塊剔透,還有一陣陣梅子的清香味兒呢。」

寒月見紫陌如此機靈,便也急忙接言樂呵道,「你這莫不是在變著法兒地向小主討吃的吧?」

紫陌見自己的意圖被撞破了,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奴婢確實饞了。」

方才低迷的氣氛一下子被紫陌挑得活絡了起來,柳沅芷也不禁含笑道,「左右這麼大一碗,我一人也是吃不完的,剩下的便拿下去分了吧。」

一碗冰涼酸甜的酸梅湯下肚之後,瞬間感覺暑氣全無,整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的。柳沅芷貪嘴,隨後便又用了一小碗。

待日頭西斜,紫陌伺候著柳沅芷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便出門去了。柳沅芷先是前去皇帝的萬壑松風齋謝恩,之後,便攜著寒月與紫陌二人一同在清暉園內散起了步,順道去那方才說起的亭子里去看彩霞。

剛來時,只是粗粗地看了看這園子,如今細細看來,卻是大有門道。與京都宮城的黃瓦紅牆,描金彩繪的堂皇耀目不同,這浮玉山下的清暉園行宮內,殿宇皆采用青磚灰瓦,簡單樸素卻又顯得十分的淡雅莊重。

清暉園行宮分為宮殿、湖泊、平原、山巒四大部分。宮殿位于湖泊南岸,地形平坦開闊,是皇帝處理朝政、舉行慶典和妃嬪們生活起居的地方。多隙地,綴有

花圃、竹叢、果園、桃林,堂、樓、亭、軒稀疏錯落,疏朗平淡。

湖泊在宮殿的北面,此湖名曰如意湖,湖畔芝徑雲堤,垂楊依依。春有梨花伴月,夏有曲水荷香,秋有喬木落照,冬有南山積雪。如意湖中有八個小島嶼,其名分別為︰滄浪凌虛、般若觀蓮、鏡水雲岑、天宇咸暢、暖流暄波、青楓綠嶼、澄波疊翠、以及萍香宿雲。此八嶼就猶如八顆綠寶石一般,零零星星地綴在了如鏡面般平靜無波的湖面之上,洲島錯落,碧波蕩漾,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頗有江南魚米之鄉的風韻。

平原在如意湖北面的山腳下,地勢遼闊,一片碧草茵茵。山巒在清暉園的西北部,遠遠望去山巒起伏,溝壑縱橫,眾多樓堂殿閣、寺廟點綴其間。

紫陌一路走,一路看著,竟是驚得連嘴巴都忘記合上了,「我的老天爺呀,要奴婢說,這清暉園行宮可要比京都的宮城好看上千倍萬倍都不止啊,簡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

柳沅芷也不免贊道,「是啊,方才路過花圃,但覺燦若瑤華。現下走在竹澗,又見美竹千挺,境特幽回。」

寒月嫣然笑道,「青璃說起她往年曾來過這清暉園行宮,所以我在來這之前特地向她打听了一番。听她所述,這清暉園當真可與百花仙境可媲美了。」

听寒月這麼一說,二人旋即便來了興趣,「哦?怎麼說?」

寒月明眸善睞道,「每至春日,園中各處山茶如火,梨花如雪。杏花盛開之時,更是遮映落霞迷澗壑。夏日節氣,遠香堂和荷風四面亭的荷花枝枝亭亭玉立,荷葉田田。秋日里,倚玉軒的木芙蓉,花團錦簇,如錦帳重疊。冬日時,雪香雲蔚亭的老梅,偃仰屈曲,獨傲冰霜。還有玲瓏館的竹,听雨軒的芭蕉,玉蘭堂的玉蘭,听松風處的松,海棠春塢的海棠,柳蔭路曲的柳,得真亭的柏,以及嘉實亭的枇杷,和待霜亭的桔。可謂是四時之景不同,樂無窮盡也。」

「若是能日日住在此處,該是有多好。」紫陌艷羨著,「如此世外桃源,光是賞著四時美景,已是喜不自勝,樂不思蜀了。」

「我們紫陌如今說話也是會用些成語了。」柳沅芷調侃道。

紫陌有些赧然地笑道,「奴婢跟在小主和小姐身邊這麼久,多少總是學著些的。若是到現在連成語都不會說,那奴婢出去時可不敢說是誰家的婢女了。如若不然,豈不是丟了小主和小姐的臉面?」

「就數你最會貧嘴!」寒月嬉笑道。三人漫步穿行在竹澗,鳥鳴婉轉,清泉汩汩,好不愜意。

眼見著竹林盡頭便是一片開闊的視野,小徑兩旁的緩坡之上,綠油油的草坪間正綻放著朵朵不知名的小花,遠遠望去,那些小花星星點點地綴在草地上,猶如滿天星子落進了一片綠色的海洋中。

「小主,小姐,你們快看那兒!」紫陌抬手指著前方,眼中帶著驚艷,「是花海!」

三人剛漫步出了竹林,哪知這時,竟突然

有個人從一旁躥了出來,正巧撞到了柳沅芷的身上。柳沅芷和那人都未曾意識到會撞到人,現下一撞,皆是沒有防備地一個趔趄,都不禁「哎喲」了一聲。

寒月恰好在柳沅芷的身側,她眼疾手快,立馬便扶住了柳沅芷。

寒月抬眸看去,只見方才撞了柳沅芷的,乃是一個小宮女。但見她身著著淡粉色的衣衫,梳著一個雙環髻,發髻上只簪著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此等穿著打扮,可見是個在這清暉園行宮中侍奉的低等宮女。

紫陌橫眉直言訓斥道,「你是怎麼走路的?如此莽莽撞撞!」

那個小宮女低著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仿佛受了驚嚇,「我……對不起……」

紫陌呵斥道,「你什麼你,見了洛修儀娘娘也不行禮,怎的沒一點規矩?」

那小宮女一張小臉瞬間漲得通紅,不知是因為難堪還是羞愧,她忙跪下磕頭道,「奴婢見過娘娘,請娘娘恕罪。」

柳沅芷倒也不惱,和氣道,「起來吧,以後注意些便是了。」

「謝娘娘。」那個小宮女起身後便一直好奇地覷著柳沅芷。

寒月這才看清這個小宮女的容貌,白白淨淨的臉蛋兒上那一雙漾眸著實靈動。她瞳孔的顏色竟與她們不同,是偏淡的黃褐色猶帶一點透綠,宛如水晶寶石一般晶瑩剔透。那鼻梁,似乎也要比她們的都再高出些許。這等模樣,應是有西域他國的血統。

寒月見這宮女竟敢如此直視著柳沅芷,絲毫都不知道要避諱,心下便認定她必是入宮沒多久,所以不懂什麼規矩。她繼而溫言問道,「你可是這清暉園行宮新來的宮女?」

小宮女聞言點了點頭,「是,奴婢是前月剛來的。」

寒月親和一笑,眉目更是婉約柔和上幾分,她輕輕說道,「我們洛修儀娘娘為人和善,自是不會怪罪于你。只是你現下既進了宮,那就要好好遵守這宮里的規矩,以免再沖撞了其他的主子。」

小宮女似小雞啄米般地點了點頭。

寒月見她初來乍到,便又好心多提醒了一句,「譬如你方才一直直視著娘娘的舉動,在宮里頭可是不被允許的,因會被視做不甚恭敬而治罪。」

小宮女一听,立馬駭然地低下了頭,「我,哦,不是,奴婢知道了。」

「好了,沒事了,你先退下吧。」寒月揮了揮手示意。小宮女便規規矩矩地退開了。

待小宮女走後,寒月三人隨即便繼續朝前漫步游覽而去。

那小宮女原以為自己這次不小心撞到柳沅芷是闖了大禍,定會被好生責罰一番,卻不料竟是連句重話也沒有便釋了她。她回想著柳沅芷那美麗和煦的笑顏,又想著寒月對她溫柔的提點,只覺二人皆是樣子美心也美的大善人。她因此心情甚好,走起路來這腳步也變得輕快了許多,嘴上忍不住哼起了家鄉的小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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