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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春風拂檻露華濃

琴止曲止,一曲舞畢了。前面的空地上,粉色的桃花瓣形成了幾個大字「萬壽無疆」。

「臣妾恭祝皇上千秋永世,萬壽無疆。」柳沅芷與奚方如上前齊聲賀道。

一時之間,太液池畔寂靜一片,眾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早已看得痴了。此曲此舞皆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吶!過了好一會兒,眾人方從沉迷中緩過神來,不禁發出陣陣贊嘆聲。

「好!好!好!」皇帝不禁一連說了三個好出來,可見是真的十分高興,「舞美曲也美!皇後如此安排果真是十分有心,朕今日真是高興極了……」

皇後展顏一笑,「皇上謬贊了,臣妾可不敢居功。要說來,這都是柳才人和奚御女的心意。」

皇帝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對著二人說道,「御女奚氏晉為寶林,賜東珠一斛。才人柳氏晉為美人,封號洛,賜碧璽手珠一串。」

皇帝此言一出四下嘩然,二人以一舞一曲晉升一級已是皇恩浩蕩,更何況柳沅芷竟以美人之身獲得了封號,此等恩德,眾人是連想都不敢想的。柳沅芷與奚方如也都是怔住了,不過二人很快就回過了神來,連忙跪下謝恩道,「臣妾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後也沒料到皇帝會如此封賞,一時之間也不禁愣了一下,不過她臉上的驚訝之情也只是維持了一兩秒而已,轉而又恢復了之前那端莊和善的笑容。

大越宮規有規定,二品以上的妃嬪才可獲賜封號。柳沅芷的美人才四品,就得了封號,這在大越史上可算是絕無僅有的第一人。還賜號「洛」,看來在皇帝的眼里,她堪比那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洛神了。

「哼!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不知哪個低位嬪妃不滿地啐了一句。她的聲音還不小,惹來了周圍一眾人的側目。寒月聞言不免喟嘆,以色事他人?眾人只知道柳沅芷因樣貌出眾才博得皇帝的歡心,可眾人卻不知柳沅芷侍奉皇帝亦很是用心。貌美,心巧,又知進退,如何能不令皇帝愛惜?

妍淑妃心中嫉恨,臉上卻不宜表露太多,只能假裝善意地向皇帝進言道,「皇上,臣妾瞧著,您這樣賜封怕是有些不妥吧。大越宮規有明確的規定……」

皇帝聞言眉頭一皺,有些不悅地打斷了她的話,「這天下都是朕的,小小的宮規,朕自然也改得。你又置喙些什麼?怎麼?朕做點事,難道還用你來指手畫腳不成?」

皇後嘴角不著痕跡地一彎,不過很快又掩了下去,她對著妍淑妃勸誡道,「妍淑妃妹妹,皇上本是這天下之主,今日又恰逢是皇上的壽誕,皇上縱使是賜封個妃位,也自無不可。」她說完,隨後一臉關切地望向皇帝,「皇上,您別動氣,您也知道,淑妃妹妹她向來心直口快。」

皇後這心直口快一詞倒是用的極妙,此時落在皇帝的耳里就成了另一副意思了。所謂心直口快,不過是口無遮攔,不懂得審時度勢罷了。皇帝忽又想起了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不禁對妍淑妃感到厭煩起來。原本因為她

是個涼國公主又生的美貌,也就多寵愛她了一些。現在看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太過放任她了,才使得她變得如此囂張跋扈。

皇帝臉色一沉,「看來朕平日里是太過縱容你了。」

「皇上……」妍淑妃望著皇帝,眼中有吃驚、有傷心、還有不甘。她還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麗充容給拉住了。妍淑妃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皇後和柳沅芷,最終憤悶地閉上了嘴。

「諸位,桌上的葡萄果酒是前些日子歷國使臣進獻來的,都快嘗嘗味道如何。」皇後滿面笑容對著階下眾人說著,一派母儀天下的樣子,恍若剛才的一切沒發生過一樣。妍淑妃瞧著皇後根本不將她放在眼里,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哪里還有什麼心情去品嘗美酒佳肴。

「謝皇後娘娘賞賜。」眾人齊聲說道。

絲竹箜篌聲起,台上又換了新的舞姬,眾人很快就忘了方才那段小插曲帶來的尷尬,轉身又繼續投入到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聲色歡情中去了。

一場盛大的壽宴過後,後宮之中又恢復了平靜,至少表面上是沒有一點波瀾。

春日里總是多雨,輕輕細細的雨絲夾著縷縷微涼的早春清風撲面而來。雨絲朦朦地落了下來,似霧非霧,似線非線,細細的,密密的,極目望去,遠處的青山與重重宮殿樓闕皆是隱隱地籠罩在一片雨霧之中,細雨輕塵,青青柳色新。

「月兒,陪我去太液池畔走走吧?」柳沅芷忽然興致勃勃地說道。

寒月正替窗邊的紫檀椅換上干淨的墊子,她聞言,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只見雨絲朦朧,交織纏綿,淅淅瀝瀝地打在片片竹葉之上,「現下外面雨正大著呢,小主若是想出去走走,便待雨停了再去吧。」

柳沅芷趕緊接言道,「就是要下著雨才好!」她行至寒月身旁繼續說道,「你想想,煙波浩渺的太液池掩映在這鋪天蓋地的雨絲之下,楊柳依依,樓台煙雨,多有意境吶。我就是沖著賞這雨景才想去的,若待得雨停了,可還有什麼好看的!」

柳沅芷話畢,又朝著紫陌使了使眼色,紫陌會意,忙接言道,「听小主這麼一說,連奴婢都想去瞧瞧看了。」

「看看,咋們紫陌也懂得意趣了。如此良辰美景,天時地利,若是不去看看,豈非可惜了?當真是白白辜負了這杏花春雨落一場!」柳沅芷又緊接著補充道,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要將寒月給帶到太液池畔去。

听著二人皆是如此說道,寒月便微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便去一趟吧。」

柳沅芷與紫陌聞言立馬喜上眉梢,紫陌回身取了油紙傘來,主僕三人便出了臨華殿,朝著太液池而去。

細雨醉人,恍若江南的雨那般輕柔。遠遠看去,太液池被籠在一片白色朦朧的煙霧之中,池畔寂寥無人,唯感天地蒼茫。

寒月撐著傘,漫步在池畔,「太液池真是淡妝濃抹皆相宜,四時之景不同,仿佛怎麼也看不夠。」

柳沅芷亦道,「煙雨氤氳,不著點墨,便是一幅天然自成的水墨畫。」

紫陌嘻嘻一笑,「那奴婢豈不也成那畫中人了?」

「是了,你還是那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寒月聞言打趣道。

三人一路賞景,一路說笑,好不快意。不知不覺已然走過了大半個太液池,前方細柳裊裊,簾幕堆煙之下赫然立著一座石砌斗拱的亭子歸雲亭。

「小主,我們可要到那亭子里歇歇腳去?」紫陌出言問道。

柳沅芷點了點頭,「我正有此意。」說著,便朝著歸雲亭而去。

菀菀黃柳絲,雜花垂,台榭空,楊柳垂絛,待走近了些,寒月方才注意到亭內已然站著兩個人,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南宮珩與其隱衛無痕。

寒月不由地側目看向身旁的柳沅芷與紫陌,只見二人面上並無訝異之色,就似事先早已得知了一般。柳沅芷望著寒月,她面上略帶歉意,卻仍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紫陌,我瞧著那邊的景致不錯,你陪我到那兒去看看吧。」柳沅芷說道。

紫陌應聲道,「是。」紫陌說完,便替柳沅芷打著傘,二人娉娉婷婷地走遠了。原本在亭內侍立著的無痕,此時也知趣地走開了。

歸雲亭內一時就只余下了寒月與南宮珩二人,寒月面對著南宮珩,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可有什麼話要與我說的?」南宮珩說著,朝著寒月走近了一步,「我不喜見你與我如此疏離。」

南宮珩的玉石之聲拂過耳畔,寒月垂眸未言。她眼看著面前那玄色繡著流雲紋的袍角離她愈加近了些,她的心頭沒來由地一顫。

南宮珩靜默著,寒月亦是靜默著,太液池畔靜謐無聲,唯有簌簌細雨聲穿枝入耳。

「你若是沒有,我倒是有話要說與你听。」南宮珩說道。

南宮珩說著又靠近了一步,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寒月,「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听到南宮珩如此直白地表明心跡,寒月的睫毛不禁微微一顫,她的臉上頓猶如火燒一般。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並不喜歡朱巧容,之後,我會與她和離。」略偏薄淡的天光照射在南宮珩翩然衣袂上,玄色的衣衫上漾出一種別樣的光澤。

寒月聞言,心下詫異,她驀地抬眸看向南宮珩。南宮珩的目光瑩澈如一潭清泉,寒月見著,連心跳都似乎漏了一拍。

南宮珩見寒月不答話,語氣稍顯焦急,「你若對我全然無意,又為何收下我送你的東西?你到底在顧慮些什麼?」

微涼的清風卷帶著水汽從太液池上徐徐吹來,寒月的鬢發被風吹得輕拂飛揚,淺綠色的裙擺也被吹得微微作響。寒月轉頭看向別處,她略帶惆悵地唏噓道,「如今的我早已不是過去那個美好的我了,如此殘軀敗體如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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