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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

一年,一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是一年,有太多的事情可以發生。

在這一年中,大越經歷了水患,經歷了干旱,經歷了北邊韃靼侵犯邊境。景王南宮進獻退敵良策,成王南宮珩治水有功,一時二人風頭正盛。三公主南宮喜獲麟兒,成王南宮珩娶了皇後的表外甥女朱巧容為王妃,六公主南宮珍嫁與了荊州都督薛昱家的二公子薛昀寒為妻。前不久,景王南宮上奏請封側妃蘇煙為景王正妃,皇帝與皇後本認為庶出的的蘇煙不堪此位,欲再為南宮選妃,但南宮再三請求,最終皇帝念其獻策功勞便準了其所奏。

自從受傷以來,寒月便與紫陌一直住在城外桃林的茅草屋中休養,她們的傷勢在葉子陵的細心照料下好的很快。在之後的時日內,寒月與紫陌便搬至了柳府內居住,除了葉子陵會定期前來柳府替二人看診之外,南宮珩也會時不時地來探望寒月,跟她說說宮里的最新形勢,他還特意派了一位老嬤嬤前來教授寒月她們宮廷禮儀。

寒月現在雖然是以太常卿柳逸二女兒柳沅芷婢女的身份在府里住著,可是柳家待她的態度卻不似婢女更似小姐,吃穿用度一應都是最好的,這許是因為南宮珩的緣故。

寒月坐在妝台前,紫陌一邊為其梳妝,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近日听聞的各種事情。寒月靜靜听著,當她听到南宮將蘇煙抬為王妃的時候,心還是忍不住揪了一下。雖然事隔經年,可這傷口,還是會疼。

寒月看著鏡中的自己,愣愣出神。她伸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龐,只覺恍若隔世。一年前的一場大火毀了她原本那清麗的容顏,卻不曾想,葉子陵妙手回春,為她造就了另一副容貌。現在的容貌雖不似之前的那般清麗,卻也算得上是柔和婉約,別有氣韻。一旁的紫陌也是完全換了一副容顏,嬌俏靈動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沉靜,或許是經歷了這一切變故,紫陌的性子也不再似從前那般莽撞毛糙了。

寒月尚處于愣神之中,耳邊便傳來了一聲娓娓動听的女聲,「月兒,昨晚休息得可還好?」

寒月回身望去,來人正是柳府的二小姐柳沅芷,只見她梳著一個回心髻,左邊簪著一支碧玉垂珠步搖,發髻上又配以幾朵同色絨花相佐。她身著一襲秋香色紋繡梨花的長裙,配一雪色紗織披帛,瞧著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螓首蛾眉,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柳沅芷的際遇,要是說來,也頗為離奇。她從小體弱多病,隔三差五地就要病一次,小孩子家的,身子本就柔弱不堪,再經這些病痛一鬧,整個人被折騰得就剩一口氣了。柳逸與柳夫人可急壞了,一直帶著她四處求醫,卻無果。正當二人為此愁眉不展之時,幸偶遇一賴頭和尚,和尚道若是想柳沅芷病好,則在其十五歲之前,切不可再使其沾染紅塵俗世之氣,不然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柳逸一听頓時明了,便急忙將柳沅芷送回家鄉的尼姑庵里寄養。自從柳沅芷去了庵里,她這身體還真是一日好過一日。只不過柳逸不放心,便又等了兩年,至今才將她接回。

柳逸原本打算讓柳沅芷在家中再留兩年,而後再為其覓夫婿,可誰知南宮珩此時卻需要一個美貌又多才的女子進宮,為他在後宮掃除障礙。柳逸作為南宮珩一派的人,自然唯南宮珩馬首是瞻,他心中雖有百般不舍,但他十分清楚,為了成就大業,就必須做出一些犧牲,于是柳沅芷便成為了入宮的最佳人選。

「睡得還算安穩。」寒月嫣然一笑回答道。

柳沅芷聞言微微一笑,「那就好,之前听紫

陌說起你總是夜不能寐,我很是擔心,便想著給你帶點安神香來。」她說著將手中的安神香放在了桌上。

寒月看著眼前溫婉柔順的柳沅芷,心里不禁暗暗可惜,如此好的女子就要作為爭奪權力的工具了嗎?她沉了沉聲,還是忍不住問道,「沅芷,你可是真的想好了?真的決定要入宮為妃嗎?」

柳沅芷聞言,頓了頓,她抬眸看向寒月,她的眼神中既無欣喜也無憂愁,平靜如水一般,「為了父母,也為了家族,這是我的使命。」她說著笑了笑,「況且我也沒有什麼心儀之人,進不進宮又有何妨?或許入宮為妃對我來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寒月看著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心里堵堵的。這段時日相處下來,柳沅芷待她情同姐妹,她真心希望柳沅芷能得到幸福,而不是以這樣的方式度過一生。她還想再說些什麼,未及開口,門口便傳來了汀蘭的聲音,「小姐,成王和葉大夫來了。」汀蘭是南宮珩派給寒月使喚的奴婢,南宮珩說是寒月身邊只剩紫陌一個人不夠使喚的,可寒月卻覺得汀蘭是他安插在自己身邊監視自己的人,以防自己反悔逃走。只不過,南宮珩此次是多慮了。

柳沅芷聞言便很識趣地起身,「想必成王他們是有要事與你說,那我就先回去了,待會兒再來看你。」寒月嗯了一聲,柳沅芷便離開了。

寒月稍稍整理了一上略起褶皺的衣衫,便起身向外走去。到了前廳,寒月朝南宮珩福了福身,「有勞王爺記掛,還委屈王爺紆尊降貴扮成隨從入府。」為了掩人耳目,今日的南宮珩只著了最普通的青布長衫,扮作了葉子陵的隨從一同前來。

南宮珩挑眉一笑,「無妨,偶爾換個打扮也挺有意思。」

「葉大夫。」寒月隨後側身朝葉大夫行了禮。

「小姐有禮了。」葉子陵長袖作揖。

「汀蘭,奉茶。」寒月對侍立在一旁汀蘭吩咐道。

待南宮珩坐下後,葉子陵與寒月二人隨後在椅子上坐下。南宮珩端起手邊的青瓷茶盞,微微呷了一口,方開口道,「三日後就是進宮的日子了,不知你可準備好了?」

「請王爺放心。」寒月正色答道。

「對了,此次內廷共選定了七名秀女入宮,其中包括忠武將軍阮籍的女兒阮明庭和御史大夫雲巍的女兒雲澹雅,忠武將軍和御史大夫也都是我這邊的人,此次多兩個人幫你與柳沅芷總是好的。不過,這後宮就似是個大染缸,人心易溺,必要的時候,你也不必手下留情。」南宮珩說道。

一番話剛說完,南宮珩忽然饒有意味地看了身旁的葉子陵一眼,而後道,「此次子陵也會隨你們一同入宮,我會推薦他入太醫院任職。」他頓了一頓,眼神仿佛不經意地掃過寒月的面頰,玩味地繼續說道,「我與子陵相識多年,知他向來淡泊名利,無意介入紛爭,但沒想到此次他竟會主動提出想進宮,我真懷疑他是不是在試藥的過程中吃錯藥了。」 南宮珩半開玩笑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寒月听出南宮珩話里有話,卻不願再作細想,故作不知。

葉子陵原本低垂著眉眼,忽聞言心中頓覺大窘,忙出言說道,「王爺說笑了,此事關乎到王爺的大業,子陵也不過是想盡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罷了。何況宮中人心險惡,若有子陵在太醫院中,便能助小姐一臂之力。」

南宮珩擺了擺手,笑道,「只不過是個玩笑而已,子陵不必如此較真。」

第二日清早,天還未完全放亮,寒月便帶著紫陌乘著馬車朝京都西郊駛去。雖已是百花齊放的春日時節,可清早的空氣中還是沁著絲絲涼意,即使坐在馬車中,寒月亦不自覺地攏了攏衣裳。

郊外的氣息似乎比城中還要冷上幾分,許是昨日剛下過雨的緣故,遠處的巍巍群山掩映在雲霧繚繞之中,窺不得其真容。地面也因水汽的升騰而顯得有些朦朧不清。

寒月在紫陌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只是這一步一步對寒月來說,走得是如此的沉重,這段路顯得是如此的漫長。

「爹,娘,請恕女兒不孝,至今才來看你們。」寒月說著跪在了地上,她顫抖地伸出手去,輕輕撫模著墓碑上的每一個字,就仿佛小時候母親輕撫著她的臉龐一般。寒月看著眼前的墓碑,深深的悲傷之情瞬間涌上心頭,晶瑩的淚水又不知不覺地漫上了眼眶,紫陌瞧著,亦是跪在一旁默默垂淚。

寒月用帕子掖了掖眼角,方才打開手邊的食盒。她將盒中精致的小菜一疊一疊地拿出來,絮絮地說著,聲音有些哽咽,「爹,這是您最喜歡喝的桂花釀,您以前總是說這個味道就算讓您喝一輩子也不會厭。娘,這是您最喜歡吃的八寶魚,記得小時侯女兒不喜歡吃魚,您就跟女兒說多吃魚會變聰明變漂亮,硬是哄著女兒吃了下去。還有這道小醋雞,這道醬蘿卜,這道千層蒸糕……」許是情緒壓抑了太久的緣故,寒月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久的話,那感覺就像是從前在府中與雙親閑話家常一般。

「小姐。」紫陌輕喚了一聲,並將手中的香遞給寒月。

寒月接過紫陌手中的三支清香,點上後插在碑前的香爐里。心中的那股情緒,就仿佛佇立于野火燎原後的荒原上,撲面而來的、不可言說的悲涼。她神色凝重,朝著墓碑磕了三個響頭,「明日女兒就要進宮了,此去前路未明,許是艱險萬分,請爹娘保佑女兒大仇得報,以慰爹娘在天之靈。」

紫陌站在寒月身後,心中思緒萬千,想說的太多,然卻一句都沒有說出口,最終只化作一陣默然與嘆息。無言靜立,一主一僕,兩道久久站立遠望的身影,映照在迷蒙的光影里,說不清的淒涼與寂寥。

許是方才太過傷心了,此刻寒月靠在馬車里只覺得疲憊不堪。

「小姐,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紫陌端著茶杯說道。

寒月伸手接過茶杯卻並未飲下,只是將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檀木小幾上,她深深看了一眼紫陌,十分鄭重地說道,「世人皆道一入宮門深似海,我此去也不知是生是死。紫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自視你如姐妹,所以我不希望你跟著我去犯險,你明白嗎?我入宮後你就去過普普通通的日子,找個好人嫁了結婚生子。」

紫陌一听寒月的話頓時急了,她忙跪下說道,「小姐這是要趕奴婢走嗎?奴婢說過要跟著小姐一輩子的,小姐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

寒月急道,「紫陌,爹娘已經離我而去,我不想你也受到傷害啊!」

「小姐,之前不管你說什麼紫陌都听你的,可現在請容許紫陌任性一次。不管你說什麼,紫陌都不會走的!」紫陌激動地說著,灼灼的目光是如此的耀眼。

寒月只覺心中無比震顫,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看著紫陌堅定的眼神,不禁濕了眼眶,良久才道,「好,那我們就一起走下去。」

主僕二人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身處黑暗之中,幸好還有彼此可以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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