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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頭!」

秦二老爺手里抄著根棍子,追著秦蕙言滿院子的跑。

「死丫頭你還跑,你還跑!」秦二老爺轉了一圈沒捉到秦蕙言,氣的大喊︰「你有本事跑出去,怎麼沒本事不回來啊!」

秦蕙言一邊躲,一邊哽著脖子叫道︰「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要管!」

「我不管,」秦二老爺恨恨的跺腳︰「我不是你老子才稀罕管你!」

他有些追不動了,站在原地用棍子指著秦蕙言。

「死丫頭,你再往街上跑,我老秦家的臉都叫你丟盡了!」

「哎呦老爺,這是做什麼呢!」錢氏姍姍而來,攔在兩人面前。

「老爺,有話好好說,好好說,莫要打蕙兒。」她安撫道。

「你還護著她!」秦二老爺啐了一口,「這死丫頭是要敗壞我們秦家的名聲,鈺哥兒那都多大了,她還上趕著去湊,丟不丟臉!」

「老爺,那你也得和蕙兒好好說啊。」

錢氏眼里攢著淚花,死死的拉著秦二老爺的衣服,「蕙兒年紀還小,她知道什麼,小時候就常常一起玩,也不能因為大了就忽然生分呀。」

小時候就常常一起玩。

秦二老爺心中的怒火頓時燒的更旺,「鈺哥兒和二丫頭的親事是早便定了的,這死丫頭明知道還上湊,豈不是更可惡!」

「哎呀老爺,」錢氏似是有些無奈,只得轉而對秦蕙言道︰「蕙言,你快來給你阿爹道歉呀!」

「那也是我願意。」秦蕙言一抬下巴,哼道。

「你……你願意?你願意的事可多去了!」秦二老爺覺得再多說一句都會被閨女氣死。

「是啊,我願意的事本來就很多,偏偏你不樂意的事我就樂意。」秦蕙言譏諷道。

「你……」

秦二老爺哽了下,呆呆的看著秦蕙言。

為什麼,為什麼女兒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小時候多乖巧懂事啊……

「蕙言,我今日跟你說最後一次。」秦二老爺忽然感覺無比疲憊。

秦蕙言無動于衷的看著秦二老爺,

「你若是有一日做出有辱門風的丑事,可別怪我把你趕出家門。」

「老爺,老爺你這是說什麼話?蕙兒從小就沒了娘,你這樣說……」錢氏撲倒秦蕙言身上,哭著懇求。

「母親別管這事,我才不稀罕他把我趕到哪里去呢。」秦蕙言冰冷冷的說完,轉身就毫無留戀的跑開。

反正只要母親還肯收留她,她還有家!

秦二老爺看著女兒桀驁不馴的背影,長嘆一口氣。

…………

晚上早早歇下,一大早兩人便起床洗漱。

茯苓無心吃飯,只是惦記著回家的事,一會兒在門口探頭探腦,一會兒望望坐的穩如泰山的秦妙言,萬分擔憂的道︰「姑娘不穿那件衣服,大太太會不會不高興?」

「倘若我真穿著那件,你以為她就會高興了嗎?」秦妙言放下手中的竹著,漱口淨了手。

大太太不喜歡她的原因,秦妙言清楚的很。

外祖父對她太過疼愛,她阿娘又頂著那樣的名聲,可外祖去世之前,依舊是將那麼多的嫁妝贈予了她。

而她阿娘頂著那樣的名聲,卻是大太太最為羞恥和厭惡的一點,並且,不光是大太太,還有整個秦家。

與她阿爹私奔,可她阿爹有錢之後拋棄了阿娘,阿娘身染重病,萬般無奈,臨去之前只得將她托付回秦家。

當然,這是別人口中的說法,外祖沒有承認,卻也不曾否認,正是因為如此,她的阿娘變成了人人都要啐上一口的「蕩婦」。

而她,則順理成章的變成了「蕩婦之女」,阿娘所遭受的一切,也是所謂的活該。

「她不高興,甚至會厭惡我這張臉,更怕我短命,傅家不要我,可她也不想我留在秦家,與那些嫁妝無關。」

秦妙言淡淡道。

大房雖然不願她拿那些嫁妝,卻也不會黑心強奪,不過麼,因著她阿娘,大太太對她的印象是糟心到了極點。

「可這怎麼能是姑娘的錯!」

茯苓氣結︰「要不是她們總氣姑娘,背地里對姑娘指指點點,姑娘能一病不起,被他們送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嘛!」

「這年頭真是小鬼也能做閻王了!姑娘這麼個大家閨秀,卻被那些沒眼珠子的婆子挨個欺負!」

「現如今姑娘病的沒有人樣,他們這是又嫌棄你了,真真是,不要臉!呸呸呸!」

茯苓越說越氣,一拍桌子站起來,語氣忿忿。

「你這丫頭,真是好大的氣性啊!」

這時,門口忽而傳來一聲冷笑。

茯苓昨日剛見過趙嬤嬤,認得出她的聲音,忙閉緊了嘴巴,呲溜一下鑽到秦妙言的身後,不肯露頭。

趙嬤嬤生的五大三粗,她一進來那小小的房門立刻顯得局促起來,再加上她臉上那嚴肅的表情,更是將這壓迫感增加了十分不止。

「原來是趙嬤嬤,」秦妙言起身施禮,手卻將茯苓擋在了身後,「我們這是可以走了嗎?」

趙嬤嬤大大的一愣。

這個時候,按照這位姑娘從前的脾性,她不應該滿臉歉疚的道歉,並要那丫頭賠罪嗎?

「嬤嬤,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見趙嬤嬤不說話,秦妙言又問了一句。

她蹙著兩道細長清秀的遠山眉,眼神平靜如水,蒼白的小臉上也無甚表情。

趙嬤嬤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眼,鬼使神差的說︰「可,可以了……」

秦妙言一頷首︰「有勞了。」旋即攜著藏頭露尾的茯苓邁步走了出去。

趙嬤嬤盯著秦妙言的背影,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對。

除了這變的詭異的性子,到底還有哪里不對?

上馬車時,只見角門口奔過來一個小人,沖著秦妙言擺手︰「素言!茯苓!」

茯苓一拉軟簾,喜道︰「是素真!」

茯苓同素真一般大,因此平時親近些,此時一見素真來送別,更是喜不自勝。

「你們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素真抓著秦妙言和茯苓的手,眼里含了淚。

另一邊,玄簡和一眾簇擁她的道姑也慢慢踱步出來了,站在一邊沖秦妙言點頭。

「二姑娘,你不必多掛念你師傅。」

玄簡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合手說道︰「聚散終有命,你師傅既然執意要走,你也勿要多想。待你日後回了秦家,好好將養身子,我們廣濟,會一直為你敞開大門,你和大太太、二太太,隨時……」

玄簡見秦妙言平靜的看著她,心里打了個突,竟然有種被她目光看透的感覺,便只好低下頭去,「隨時光顧。」

「多謝觀主,如果有師傅的消息,還望觀主費心告知了。」秦妙言點頭施禮。

「那是,那是。」玄簡含笑道

素真和茯苓還在依依惜別,茯苓模了把臉上的淚花,忽然湊到素真耳朵邊問了句話,素真無奈的答了,兩人這才分開。

馬車緩緩駛動,車輪發出轔轔的響聲。

廣濟道觀越來越遠,不管是素真還是玄樸,很快都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圓點,消失不見。

秦妙言放下車簾,默然無語。

「姑娘,」茯苓戳了下秦妙言,小聲說︰「姑娘不想知道我剛才問了素真什麼嗎?」

秦妙言瞥她一眼,這丫頭的心思,她還能不知?

果然,茯苓見秦妙言不說話,便興致沖沖壓低聲音說︰「素真與我說,素筠姐姐一大早就走了,听說還是被一輛翠幄青油車接走的!」

這年頭坐得起翠幄青油車的人,身份可不一般,更不用說是去蕭家為妾了。

是以就目前看來,往後素筠在蕭家的日子應當不會太難過。

只是秦妙言見小丫頭又一臉愁苦,忍不住失笑,這丫頭臉怎麼變得這麼快,剛才不是還一臉興奮的麼?

茯苓嘆了口氣,抬指隨手敲了敲車壁,「我記得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常常和姑娘坐著青油車出去踏青……」

「那畢竟是從前了。」秦妙言輕聲打斷她。

想要一輩子都在外祖的羽翼下長大那是不可能的,護的了一時不了一世,如今外祖不在了,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怎麼了?」只見軟簾倏的被揭開,趙嬤嬤一張堪比張飛的臉霎時擋在了兩人面前。

「听見姑娘敲車壁,老奴以為姑娘有事。」

趙嬤嬤一邊說卻上下打量茯苓,老臉皺成了一個十八褶的包子。

茯苓提著嗓子,默然挪到秦妙言背後。

「沒什麼,勞煩您了。」秦妙言禮貌的笑了笑。

趙嬤嬤放下了簾子,不過也就一息,她又猛然拉開,豎眉說道︰「姑娘,你怎的沒穿昨日我給你送去的衣服!」

這是終于反應過來了。

「哦,昨日那衣服不合身,難道嬤嬤不知道嗎?」秦妙言看著趙嬤嬤,語氣中透著幾分驚訝。

趙嬤嬤瞠目結舌。

她是想給秦妙言一個下馬威,故意拿大了幾號的衣服給秦妙言。

可是,可是她分明記得,從前秦妙言不僅好糊弄,性子還窩囊啊,怎麼如今……

趙嬤嬤就這麼愣神兒想,軟簾撐著,大風呼呼往車廂里刮。

秦妙言明眸微眯,嘴角輕揚︰「風大,嬤嬤仔細凍著了手。」

趙嬤嬤訕訕的扔下手里的簾子,看著離秦府愈發近的路,一時臉青紅交加。

大太太吩咐她量體裁衣,料子什麼的也別委屈了二姑娘,可若是她隨口在大太太面前說上一嘴……

趙嬤嬤想起秦妙言在湯婆子面前的能言善辯,心里一突。

太太本就耳根子軟,雖不喜二姑娘,卻也不算討厭,到時豈不是要被著能言善辯的丫頭說的暈頭轉向?

趙嬤嬤頓時茫然了,當初她作弄秦妙言,可沒想過秦妙言會告狀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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